崔新雨抬起头，与周南对视一眼，轻轻地收回自己的掌心。
周南本不想把事情的真相直接告诉她，因为两人毕竟不熟，他对崔新雨的性格还停留在曾经的印象上，不好把控她是否会在知道后出现不可控制的情况。
但现在，很明显更多的信息掌握在崔新雨的手里，为了能够保证答案的准确性，他不得不与她寻求合作。
如果她真的大吼大叫、惊慌失措，他也会采取相应的手段进行控制。
但好在，她的反应很冷静，真是出乎意料。
崔新雨心知，如果真是周南说的那样，那么现在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该如何破解现在的局面？”
她的问题一语双关。
作为刚来这个世界不久，还没有真正处理过一个冥灵的她，在这方面完全毫无头绪，只能依靠周南。
周南看向门外，淡淡地说：“找到他，杀死他。”
崔新雨点头，稳住内心摇摇欲坠的情绪，推开门走了出去。
周南深深地看向她：“现在这种情况，为了不扩大恐慌，只能凭我们两人去做。作为帝都学院的学员，即使我们还没有成为预备役，也在入学那一天必须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即使前方只有死亡。”
很多没有经历过鲜血历练的学员，在面对如此场景，都会产生怯意。崔新雨在他的印象中，只能用骄纵任性来形容。所以，他必须敲打她，让她明白当逃兵的后果。
崔新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恐怕这里，没有谁比她更要迫切地找到那个人了。
明日凌晨，就是她的死期！
与周南兵分两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人，而是回到了房间。
周南刚才写在她掌心的字是“二”，如果她没有理解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陷入了冥灵的幻境，梦里的场景并不是她真的死亡，而是在幻境中的经历，现在则是他们的不知道第几次轮回。
不断的死亡轮回会消磨掉他们的精神力，直到彻底沦为幻境的一部分，成为肉身死亡、灵魂禁锢的傀儡。
形势愈发紧张，但她相信，既然已经轮回，那么以前的她肯定会给自己留下讯息。
在这艘飞艇上，只有她的房间，勉强称得上是她的安全区，答案一定就藏在这里。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视一圈，停在了桌面的一本书上，书名叫做《爱丽丝的奇妙梦境》。书名如此童话，可封面的色彩却用了浓艳的红与绿，显得十分怪异。
她拿起书打开阅读才发现，这本书与童话故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是对LTP的隐晦抨击。书中没有做任何记号，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她很确定，自己看完书绝对不会随手放在桌子上，而是会将其放回原本的书架。
所以“她”究竟想传递什么信息？
崔新雨用手摩挲着书本的外壳，突然感受到了异样。就在书本的底壳上，她摸到了深浅不一的划线。这是她原本世界的一种密码，可以传递简单的信息。
片刻后，她放下书，眼瞳里闪过火花，转身走了出去。
上面一共有三条信息。
第一条：“他还是个人。”
第二条：“一切不会结束。”
第三条：“找周南。”
看来周南说的没错，这次的冥灵不同于以往，是人与冥灵的实验结合物。杀一个人和杀死一个冥灵，感觉完全不同。但她相信，自己在生死威胁时，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所以，“她”为什么非要强调他是个人这一点？
第二条的意味更是奇怪，从话语里她可以肯定，在第二次轮回她已经杀死了对方。看来杀死对方并不能结束幻境，这就更奇怪了。
一般来说，冥灵就是幻境的核心，找到它杀死它，是破解幻境的最快方法。
可这一次为什么不行？
最后这条……根据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信任周南，前两次都没有与他合作。
可是，靠周南一个人就能扭转乾坤吗？
崔新雨凝神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拨通了周南的电话。
“周南，我能跟你一起行动吗？”
周南皱起眉头，心中涌现不虞。刚才明明已经告诫过她，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原形毕露。果然，自己还是太高看她了。
“兵分两路更快，我们需要抢时间。”
崔新雨没办法说更多，当即蛮横无理地说：“我一个人害怕，你必须陪着我！否则，我就直接去找你。”
周南太阳穴突突乱跳，很想直接挂断她的电话。但他深知，以崔新雨的个性恐怕说得出、做得到。如果她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乱跑乱说，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他不喜欢与她这种人交际，所以从一开始就把同样属性的人排除在圈子之外。却没想到，在如此危险的庞大幻境，竟然遇上了！
他很不擅长对付她这种人，所以只能选择退让。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不到十分钟，周南就敲响了房门，厌倦地扫了崔新雨一眼，示意她跟紧自己。
崔新雨却一点都不安分：“你有目标了吗？”
如果对方是人，那么作为最熟悉这艘飞艇的人，周南肯定有所掌控。但他同样不信任她，所以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周南心口一跳，总觉得她看似无头脑的问题，却在关键时刻正中红心。
他不敢拒绝她的问题，生怕她问的更多，当即点了点头。
崔新雨眸色深沉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看来周南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可为什么有他在，幻境仍然没破……
“如果对方是人，怎么办？”
周南觉得这样的问题十分愚蠢，根据实验室的研究，冥灵与人的结合，必须建立在这个人完全自愿、敞开心扉的前提下。既然对方甘愿当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们又何必在意？
“杀了他。”
“可如果杀了他，依旧解决不了问题呢？”
周南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却只看到一双无辜好奇的眼睛。
是他想太多吗？
“那就证明杀死的并不是本体，幻境的核心只有一个，但聪明的冥灵为了生存，会复制本体作为迷惑。”
眼看崔新雨又要问出新手的低能问题，他不得不加快语速补充：“一般来说，很难判断。但有我在，这不算个问题，因为我的冥力可以凝聚成个人技能‘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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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新雨哑然，竟然如此。“她”的判断没错，作为新手，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太少太少，而周南出身顶级世家，又是帝都学院的天之骄子，对付冥灵的手段太多太多。
突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转移到左边的长廊，停留在尽头的房间。
周南诧异于她的敏锐度，作为S级天赋的冥师，他也能感应到冥灵的存在，但像崔新雨这般长距离的敏锐却十分罕见。
还算有点作用。
“你感应到了什么？”
崔新雨皱起眉：“哭泣、紧张、茫然……以及绝望。”
这不是属于冥灵的情绪，更像是属于人的。
周南眼瞳漠然，不论是人类还是冥灵，与他而言都没有太大区别。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一抓，空气如同旋涡般凝聚在他的掌心，仿若子弹般急速弹出，直接将门板击碎，直取路无华。
路无华的反应很快，如灵蛇般躲开了他的攻击，惊恐之下，一节节竹节顶破他的皮肉，好似长虫的触角，在空中挥舞。
“小心，顾好你自己。”
周南双手合十，慢慢拉开，手中出现淡蓝色的回旋镖。在冥力急速的释放下，回旋镖如同樱花般飘向路无华，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
路无华的竹节不断挥舞，却又一条条地被削断，疼得发出哀鸣。
崔新雨没想到地上还有冒尖的竹笋，作为一个刚掌控冥力的人，此时的她只能狼狈地控制好力量，让自己加快脚步躲闪，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周南抽空看了她一眼，难受地皱起了眉。这对冥力的控制还真是糟糕，看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
他并不在意崔新雨的死活，收回视线，指尖竖起，一柄薄刃出现在双指之间，直取路无华要害。
这一击，他有必胜的把握。
尖锐的刃割断了路无华的喉咙，让他如同破败的布娃娃一般靠在墙壁缓缓滑落。他瞪大眼睛，伤口间喷溅的全是鲜血，竹节虚弱地垂下来，直到寂静不动。
他死了。
但跟冥灵的消散不同，他仿佛是真的人类一般，慢慢失去生机。
崔新雨终于停下了歇了一口气，凝视着眼前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恍然。
曾经的世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最恐怖的大概也就是被那人掐住脖子慢慢窒息的时候了吧。现在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翻滚的味道让她作呕。
看她如此娇气的模样，周南受不了地扭头，打算用真眼看看是不是本体。
就在这时，崔新雨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惊慌、窃喜……情绪再次出现。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墙角的花盆上，那里摆放着一朵名贵的兰花。此时细细看去，却能够发现上面翡翠绿的茎正在缓缓蠕动，仿佛在把什么东西传送走。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这要是让他跑了，所有人立刻就会完蛋。
那一瞬间，恐惧宛如巨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挤压，溅出鲜红的汁液。
等她回过神来，雪白的兰花已经碾碎成泥，只余下鲜红的三滴血滴落在她的脸颊，为那份懵懂增添了一份刺目的艳丽。
“崔新雨？”
周南意识到了问题，当即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