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颂言一进门就见到自己母亲陆冷玉正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漠地面对着大门。
她身穿着黑色V领单扣西装，内搭着一件黑纽扣的白色衬衫，脑后的黑色长发被木簪盘着，两边耳垂各自带着一个银色圆形耳钉，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又不失典雅。
在陆颂言换好鞋子后，他听到陆冷玉说了一句。
“过来，小言。”
他应了一声嗯，面无表情走到对方身侧的沙发，然后坐下。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陆冷玉开口询问，淡漠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关心，更像是谈话前有些别扭的开场白。
陆颂言眉头一拧，并没有掩饰脸上的坏情绪，而是直接语气有些冲地说了一句。
“啧，有话直说。”
陆冷玉应了声嗯，看向陆颂言的视线带上几分认真。
“我知道这件事你在怪我。”
陆颂言没吱声，只是微微皱眉看向陆冷玉，听着她继续往下说话。
“比起解释，我更愿意你去体会。”她顿了一下，眉眼微动，“然后再去选择自己是成为执棋者还是沦为棋子。”
陆颂言一时愣住。
执棋者和棋子……
在未分化前，他一直被老爷子当作陆家继承人培养，日复一日的接受着对方安排好的行程，努力成为那个可以让家族骄傲的孩子。
可自从分化成omega后，他十六年前的所有努力全都被老爷子一句‘omega不配成为陆家继承人’给击碎。
当时，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直到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老管家过来劝他离开。
陆颂言记不起当时自己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只记得那种全身突然变冷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咽回肚子里。
“小言，妈妈只认定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但是路往下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如何选。”她顿了顿，轻叹一口气，“这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陆颂言再次一愣，不由得睫毛轻颤，他很少会听到陆冷玉在自己跟前唉声叹气，平日里她给自己更多的印象都是沉着冷静的大人。
他收敛起眼底的诧异，同时也明白过来陆冷玉这番话的真实意思：她希望陆颂言可以加入她的阵营，和她一起对抗老爷子。
但……
陆颂言眸光一暗。
陆冷玉看似给了他选择，可这两条路，一条比一条难，而且她已经让自己小小体验了一下沦为棋子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在船上这三天的憋屈生活，他这一肚子的火便又汹涌了起来。
他就明白自己当下无路可选。
“只有选择权在自己手里才能有更多的选择，妈妈。”
陆冷玉应了声嗯，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十分平静，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当你下定决心成为执棋者时，就要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让妈妈明白你能成为陆家未来优秀的继承人和统领者。”
陆颂言沉重地应了声嗯，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汹涌而起的讽刺，一二个都这样，需要他的时候就说他是陆家继承人，不需要的时候他就是那受人摆布的棋子。
他的价值，从来不需要他们定义。
陆冷玉从沙发站起来前，深深看了陆颂言一眼，并在走到门口时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言，手中的沙砾越是用力抓紧，反而流失得越快。”
他眉眼一沉，在陆冷玉出门前冷静地说了一句。
“那就再抓一把。”
-
当天傍晚，梁希吃过晚饭后，沈念星才穿着一身黑色睡袍姗姗来迟。
两人的视线对视上后，又迅速移开。
“梁希，吃点水果坐这陪我会。”
他说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流银色眼眸一片清明，一点也没有睡醒后的呆滞。
她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而沈念星见到她坐下后，便直接在她对面坐下。
此刻两人跟前的餐桌已经被侍从给收拾干净了，除了纯白色暗纹餐桌布外什么也没有。
梁希绷直着后背，微微垂下眼帘避开沈念星投来的视线。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两位侍从逐一将沈念星的晚饭端上来，他这才收回视线，瞥了一眼站着最近自己的侍从，轻声问了一句。
“果盘快切好了吗？”
侍从恭敬回道：“还有一分钟。”
他应了一声嗯，视线再次回到梁希身上，并摆了摆手让侍从们都下去。
“想好了吗？”
梁希应了声嗯，抬头目光跟他对视上，很是冷静的将自己的回答告诉他。
“我只能接受订婚。”
沈念星微微低头，垂眸没有吱声，依旧一脸从容不迫。
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期间没有再将自己的眼神分给梁希一秒。
她并不在意，而是在侍从将一盘果切端到自己跟前时，学着沈念星自顾自吃自己眼前的水果。
梁希明白，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订婚是她所能接受的底线，所以，她绝对不会在后退。
两人的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直到十分钟后，沈念星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他站起身对梁希说了一句。
“吃完就直接去花园，我在哪里等你。”
闻言，梁希抬头看向他，并应了声好。
在沈念星迈开脚步离开后，梁希这才低下头，她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盘里剩下的果切，脸色始终平静。
越是到将要公布结果的时候，梁希的大脑便愈发清醒，她总觉得沈念星会给自己加很难的条件，让她妥协。
梁希眉头一皱：“……”
在她吃完后，就慢悠悠地走到沈念星这栋房子的花园。
漆黑的夜幕下，花园内石头路上一旁的落地灯都逐个打开，明亮的光线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为道路两侧的矮植被白紫色熊猫锦平添了几分柔和。
梁希抬头看过去，就见到站在花园正中间的沈念星。
此刻的他正背对着梁希，笔直地站在凉亭内，身上的睡袍早以换成一件白色修身西装。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独和落寞。
梁希眨了眨眼，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随后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梁希。”
他没有扭头看她，只是盯着夜幕高悬的弯月轻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虽然梁希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配合地应了声嗯，随后开口问了一句。
“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吗？”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她，神色始终保持着冷静。
“可以只订婚。”他顿了一下，流银色眼眸内闪烁着严肃，“但是你要在三年内带领团队做出一款新型战斗机。”
梁希瞳孔微微一缩，此刻内心的第一想法是沈念星真是高估了自己，她作为一个年轻的新人，在没有一定有价值的成绩前，跟不可能在三年内能够带领团队做项目。
她直接冷笑一声，讽刺了一句。
“沈念星你真会看人下菜碟。”
他并没有在意梁希这句不痒不痛的话，继续往下说：“要是你能成功，我们就解除婚约。”
“失败呢？”
“真正的结婚。”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流银色的眼瞳满是认真。
结婚……
梁希垂眸，落在腰际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那股名为愤怒的火焰正在不断燃烧着。
“沈念星。”
话音一落，她趁对方不备，直接握紧手指朝他嘴角狠狠来了一拳。
“嘶——”
沈念星被击中后，并没有抬手擦拭嘴角流出些许鲜血，而是后退一步稳住脚步，视线始终锁定在梁希身上。
“还可以再来一拳。”
听到沈念星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这句话时，梁希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上前一步靠近他，一言不发的直接抬手用拇指狠狠摁在他出血的嘴角，眼神极为冷漠地看着他的双眸。
几秒钟过去了。
梁希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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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开自己的手指后，直接将上面沾到的血迹擦在了沈念星的西装外套上。
他既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始终保持着注视她。
直到梁希后退一步，他这才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暗哑。
“高兴些了吗？”
梁希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三秒后这才睁开双眼，用极为冷淡的语气说了一句。
“我答应你，但我们要签署相关合约。”
沈念星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好，反问：“你有什么要求，现在直接跟我说清楚，我会告诉律师让他放在合同里。”
“我不接受同居，不接受肢体接触，不接受应付家长……”
沈念星一一应了声好，在听到梁希说不接受经常见面时，他眉头一皱，直接出声打断。
“这个不行，我们双方都有空时一定要找个时间见面。”
梁希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反驳，就被他一句‘不然没人相信我们是真的未婚夫妻’给堵住了嘴。
她眉眼微动，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本来就不是真的，全是你逼我的。
“下一个要求是什么？”
沈念星没有理会梁希不满的眼神，而是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我想想。”
她将前面自己提到的要求都回想了一遍，除了被沈念星开口否决的那条外，她其实没什么要求了。
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气气沈念星。
“没了。”
他应了声好，开口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
“应该没漏掉吧？”
梁希应了声嗯。
“那愿我们合作愉快。”
话音一落，他朝梁希伸出手掌。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朝他伸出自己的手。
两人的手掌将要靠近时，沈念星直接将手往上一抬握住她悬在上空的手心。
梁希愣了一下，垂眸看着两人逐渐相握的手指，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感。
“合作愉快。”
他笑着又说了一遍，看向她的双眸专注而明亮。
-
第2天早上，梁希和沈念星面对面吃过早饭后，就一前一后前往沈念星在一楼的阅读室。
梁希拿到由律师拟定的合同后，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依次在三份合同签下自己的名字，以及按下手印。
期间，沈念星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在两人将各自的合同都收进档案袋后，梁希便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沈念星给出声制止。
“等一下，梁希，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再仔细商量一会。”
“什么事？”
她没有坐下来，而是直接站在原地微微低头俯视着坐在沙发的沈念星，神色平静。
“一些关于订婚的细节讨论。”他说到这嘴角微微上扬，流银色的眼瞳透露着些许期待，“比如说什么时候订婚？需要请哪些人到场？你喜欢哪款的订婚戒指？……”
沈念星轻声一一给她举例需要讨论的问题。
“我必须要参与吗？”
梁希眉头微微拧起，她还以为只要签完这份合同，自己就能离开这里。
“当然，这是我们的订婚仪式。”
这句话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语气里的笃定让梁希明白自己的拒绝是无效的。
于是她坐下来，面对着沈念星。
“那我们现在开始讨论。”
他笑着应了声好，开口一点点引导她加入这些话题。
“从哪里开始呢？”
“关于订婚时间，你有什么想法？”梁希开口直接将话题抛回去。
“我觉得越早越好，我今天就找人看看明年哪个时间段适合结婚……抱歉，是订婚。”
梁希应了声好，假装没有听到他故意说错的那两个字，而是继续往下问。
“到时候，你有哪些要请的人？”
沈念星眨了一下眼，随后开口说：“我想请陆颂言来参加，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她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