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凌未收回视线，余光再次落到膝头的面板之上。
主线任务“超度（清除）亡灵领域”，以及支线任务“阻止星球陨落”两个，她都看不懂，且毫无头绪。
于是，干脆找到开关，将面板隐藏。
她有一个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付哥，你还记得地下工舍里被看守枪杀的那个瘦瘦高高留着长头发的男人吗？”
付冥丘点头：“记得，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我记得当时看守杀人后，拿出了一个长方体的黑匣子，说污染浓度74%。”凌未并不是突然想起，她一直有这个疑问，只是后来去了地上住宿区，没了机会问出口。
“污染浓度是什么意思？”她问。
经过劣等人类集中营的几天，凌未也明白了，劣等人类作为社会最底层人类，知识与常识匮乏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她不认识光脑、飞车是正常的，不知道污染浓度是什么也是正常的。
果然，付冥丘毫不起疑：“污染浓度，嗯……就是污染的浓度……额……你要先知道污染是什么。”
“书上的定义是说，污染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有害物质。”
凌未瞬间想到了弥漫整片大地的黑雾。
除了她，其他人对黑雾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状态，至于是否有害……暂时还不清楚。
“当时看守用黑匣子检测后说污染升高了，另一个看守说都死人了，不升高才怪。”凌未回忆道，“是死亡产生了污染？”
“这个嘛……”付冥丘沉吟片刻，斟酌用词，“死亡会产生污染，但死亡不是唯一产生污染的途径，有的地区比如无人区，没有死亡发生，依然存在污染。”
“迄今为止，人类尚未破解污染的来源，它何时何地因何出现，仍然是一个属于全人类的谜题。”
“不过，存在一个没有科学依据但被普遍认可的说法，人们认为污染是来自神明的惩罚。”
付冥丘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徐徐道：“你说的那个黑匣子，专业名字叫污染检测器。那些看守之所以会在杀人后检测污染，是因为当污染浓度达到100%时，受污染地区就会发生异变，形成一个异空间。”
“嗯……书上的专业名词叫做量子熵变现象。异空间极度危险，作为劣等人类完全无力抗衡，所以，他们只有时时检测，以保证能在异空间形成前，抛弃土地逃跑。”
“你可以把污染理解成一种疾病，整个星际环境的疾病。”付冥丘为了更加便于理解，举例道，“而异空间就好像是已经病重的部位，充满了病毒，病毒会感染、杀死空间内的所有活物。”
“所以以后，如果你，还有你们几个，谁不幸遇到了异空间形成，一定要跑，跑得远远的。一旦卷入其中，十死无生。”
副驾驶座位上，朔星连连点头，仿佛生怕点晚了就要被送进异空间了，他的怀里，朔月一脸懵懂，也跟着点头。
余桅飘则是低声郑重回道：“我记住了。”
凌未没有立即说话，她觉得这个异空间越听越像一样东西：“异空间有别的名字或者代称、外号吗？”
“有。”付冥丘特意转头，朝后座的凌未看了一眼，眸光微诧，似乎疑惑她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名字，“它又叫，亡灵领域。”
果然……所谓异空间就是亡灵领域。
凌未终于知道亡灵领域是什么了，可转念一想，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浅显地顾名思义，它是属于亡灵的世界，极度危险，人类不应踏足。
那么，亡灵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它又该如何清除呢？
凌未再次调出系统面板，正犹豫要不要多问几个问题，倏然，她的眼睛被什么光闪了一下。
“到了！”下一秒，付冥丘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我们到城门口了！”
飞车旋即降落在距离城门口十米远的位置，说是门，其实并没有具体的“门”存在，更像是一个大型闸道口。
付冥丘独自下车：“你们就在车里等我。”
他走到城门前，与守门人员交涉。
凌未从车窗探出头，看见之前闪到她的光源。
那是一颗黄绿色的球状物，漂浮在高处，它的绝大部分光源是朝着城内发散的，城外只有不到百米的照射范围。
百米之外，在光的边界处，黑雾仿佛遭到驱赶一样，隔出一米宽的空白地带。
这和在集中营内的情况不同。
集中营里的灯光下也看不见黑雾，可光线外，黑雾与光紧密相接，这让凌未清楚地知道，虽然看不见黑雾，但黑雾就在脚下。
这里的感觉则全然不同，那一米宽的空白隔离带让她觉得——光里没有黑雾。
凌未不由地再次望向那颗黄绿色球状物，多看了两眼，忽然皱眉，她觉得这颗珠子有点眼熟怎么回事？
不多时，付冥丘拿着一张卡片回到车里。
那是一张银色金属卡片，卡片上有复杂纹路，像芯片电路，没有文字，付冥丘将其插入车内一个凹槽中，随即车身微微一震，出现一道优美动听的女性声音。
“您好，欢迎使用未来希望科技公司环游星际车载导航系统，我是您的专属智能导航AI，首次使用前请设置我的基础属性。”
“您希望我的模拟性别是？”
“……女。”付冥丘瞟了一眼副驾上乖乖窝在朔星怀里的朔月，回答。
“您希望我的语气是甜美、温柔、冷静、活泼……”
付冥丘：“温柔。”
“您希望的我的名字是？”
付冥丘看向其他几人：“……你们谁起一个名字？我起的名儿以前老是被人笑话。”
凌未将头往前伸：“随便起吗？”
付冥丘：“随便起。”
“那叫付优美吧，声如其名。”凌未微微翘起一点嘴角道。
付冥丘唰一下回头：“怎么不光有名还有姓啊？为什么跟我姓？”
“你开车，跟你最亲嘛。”说出这个理由，凌未忍不住笑了笑，眼中是难得的轻松。
在集中营内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姿态没了，犹如出鞘利剑的锋锐之气也收敛了，整个人看上去不过一个比朔星大不了几岁的灵动少女。
少女此时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付冥丘跟着笑了：“行吧，听你的，叫付优美。”
“您希望将信息上传星网云端吗？”
“不上传。”付冥丘道。
“提醒：若不上传云端，您已取名‘付优美’的专属智能导航AI，只存在于唯一设备中，请妥善保管您的终端卡片。”
“提醒：若不连接星网，将无法使用实时路况功能。”
“提醒：尚未连接光脑。”
“信息录入中，请稍后……”
“信息录入完成，欢迎来到十三号余辉星，您的专属智能导航AI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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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即将为您导航，目的地十三号余辉星人类共助协会分会宿舍楼，请确认？”
付冥丘：“确认。”
“正在规划路线，路线已展示，是否启用自动驾驶模式？”
付冥丘：“启用。”
飞车缓缓升空，驶入城门。
导航AI付优美展示的路线投影在车头前方，仿佛那里有一块透明屏幕，屏幕顶端还闪烁着一行红字——欢迎来到十三号余辉星。
又是一系列新的超出从前认知的事物，凌未半眯着眼靠在车窗边，见路线投影与真实的道路重叠，好像带着VR眼镜在玩一款开车游戏。
她看了一会儿，微微放松，陷入座椅内。
看来，付冥丘能进城并且带人进城的原因，就是这个人类共助协会了。不出意外的话，它的宿舍楼会是他们今晚的落脚点。
凌未瞥了一眼驾驶位上的付冥丘，自动驾驶开启后，他的状态松弛不少，双手不在方向盘上，眼睛也没关注前方路况，将一切全部交给了导航AI。
这种交付是熟练的、全然信任的，像已经做过很多次。
付冥丘……真的是一个劣等人类吗？
一个劣等人类有可能临危不惧、见识广博、熟练驾驶飞车，且与人类共助协会这样的组织存在密切关联吗？
答案显而易见。
那么，他又为何出现在劣等人类集中营，难道……只是一个意外？
这时，飞车驶入一片繁华街区。
街边高楼林立，望不见顶，街上不同高度行驶的飞车，来回穿梭。
凌未坐直起来，看见一辆同向行驶的大红色飞车迅速超过他们，没几秒便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又一辆对向行驶的银色飞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
车流混乱交错，毫无章法，总感觉下一秒钟，这里就会发生严重的连环车祸。
但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连环车祸并未发生，车流乱而有序地快速更新着，自有一套不易察觉的运行规则。
“警告：您没有通行许可，不能靠近高等人类生活区。”导航AI付优美突然出声。
“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规划完成，新路线已展示。”
飞车调转方向，驶向新的路线，凌未朝后望了一眼，只看见了一堵高墙，想必墙后就是所谓的高等人类生活区。
她打了个哈欠，一回头，看见车内几人，除了付冥丘外，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堵高墙，移不开眼——那是劣等人类本能的无法克制的对高等人类的仰望与渴望。
而两者之间的壁垒，又何止一堵高墙。
凌未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要真的睡着的时候，导航AI付优美的声音响起：“已到达目的地，十三号余辉星人类共助协会分会宿舍楼，本次导航结束。”
她睁开眼睛，发现飞车已经降落到地面，朝窗外看，正前方伫立着一栋望不到顶的高楼，好奇道：“这宿舍楼这么高，具体有多少层？”
付冥丘还没回答，导航AI付优美先有了反应：“正在为您查询……十三号余辉星人类共助协会分会宿舍楼一共五百层，建筑缩略图已展示。”
车头前方展示的路线变成了宿舍楼的缩略图，图中楼体呈圆柱形，最顶端位置朝外延展出一个更大的圆形，从外观看，很像以前凌未在游乐场玩过的跳楼机。
只不过，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高的跳楼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