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未被带回地下洞时,没有再关进笼子里。
她从舞台下去,便被刀疤男的枪口死死抵上后背,水泡眼男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淫邪,多了一丝忌惮。
枪口狠狠一推,无声催促她往回走。
她的身后,下一轮参赛者上场了,巨人的鲜血未干,斗兽场内已陷入新一轮狂欢。
无论是下一个“海格力斯”虐杀下一个“莉莉丝”,还是下一个“莉莉丝”反杀下一个“海格力斯”,任何暴力与生命的消逝,都仅仅只是为了……一次狂欢。
凌未一步一步走入地底深处,从喧闹到寂静,从明亮到黑暗。
手电筒白花花的灯光胡乱晃动,看得她头晕,抬手一瞬又蓦地清醒。
痛,很痛,极致的痛。
两个肩膀仿佛火烧油煎的痛,而肩膀以下已完全丧失知觉。
失去一双手,她还能逃出集中营吗?
“进去!”随着刀疤男的一声命令,凌未被推入工舍。
下一秒,一袋东西扔了进来,刀疤男面沉如水:“这是药,你被贵客看上了,七天后要再去斗兽场比赛,哼,要我说,早晚都是个死,真是白白浪费药。”
说罢转身就走,水泡眼男暗暗瞟了凌未一眼,跟上刀疤男。
不到十秒时间,手电筒灯光消失,一片黑寂里,凌未缓缓阖眸,一条清晰的路线展现在脑海中。
从地下工舍区到斗兽场有一条直达的路。
这条路与她进来时的路方向相反,沿路只设有一个靠近地下工舍区的看守室,内有四人值班,其余区域无人,直到快接近斗兽场入口,才又出现看守。
守卫如此松懈,为什么?
如果付冥丘所说“无论哪个劣等人类集中营,都是一本血腥的反抗史”这句话为真,那么,这些曾经反抗过的人,不是应该更加倍守护来之不易的成功才对吗?
他们如此漠不重视,仿佛地下的这群人永远不足为惧,是太自信,还是……
“凌未?凌未?”付冥丘疑惑的声音打破寂静,“想什么呢?快坐下,我给你上药,你伤到哪里了?”
黑暗中,凌未小心地靠墙坐下:“两个肩膀被抓伤,骨头裂了。”
有一部分骨头甚至是粉碎了,凌未明白,她的这双手大概率是废了。可若再来一次,她依然不可能从海格力斯手下全身而退。
“骨头裂了?”付冥丘在袋子里摸索好一会儿,倏地,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问题不大,我摸到了一支针剂。”
凌未有些诧异:“什么针剂?”
什么针剂能把她碎掉的骨头复原?
“一种生长因子合成物,也叫做治疗剂,极其昂贵也疗效极好,可针对任何伤害,无论外伤内伤,都有较高的治疗效果。”付冥丘低声回答。
“不过我猜,给你的这支应该只是最低级的治疗剂,他们……”说到一半,付冥丘忽然止住话头,“先上药吧,我还摸到了药膏和绷带。”
黑暗中,付冥丘照着凌未的提示,找到受伤的位置。
上药膏的时候,他摸到了她的碎骨,不禁唏嘘:“你究竟是怎么赢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凌未呼吸沉重,咬牙忍着痛:“你怎么知道我赢了?”
付冥丘笑了一声:“不赢,你能活着回来?”
沉默片刻,他问:“你杀了谁?”
凌未偏头,看向付冥丘。
黑暗蒙住了她的眼睛,却不妨碍其他感官。
付冥丘上药的速度变慢了,他在等她的回答。
朔星的呼吸声消失了,似乎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的存在。
在这样一个夜晚,有多少人仍未入睡,正伸长耳朵,偷听一个答案。
狭小的工舍内,唯有朔月一直呼吸平稳,应该是早就睡着了。凌未见过两兄妹睡觉的样子,朔星常常抱着妹妹,若是有声音出现,便腾出一只手捂住妹妹的耳朵。
可惜,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捂住自己耳朵了。
“海格力斯。”凌未答道。
付冥丘绑绷带的动作一滞:“……巨人,大力士。”
不出凌未所料,他果然知道。
付冥丘难掩讶然:“据我所知,海格力斯第一次参加便获得无数观众追捧,一路很顺利地坐上了冠军宝座。他在斗兽场上活了很长时间,最长的时间,你竟……”
细细的针尖扎入凌未脖颈,那一支据说治疗效果很好的针剂被缓缓推入,想起付冥丘腐烂的断肢,她问:“这种治疗剂对你的腿有用吗?”
“有。”付冥丘回答。
“那剩半支给你。”凌未道。
付冥丘手一抖,针头差点掉出来:“不行,你得注射一整支,你的伤很重,七天之后还要再上斗兽场,必须全力养伤。”
他稳住手:“还剩的有药膏,我用那个就行。”
凌未不再言语,等针拔掉后,突然用极低的声音,语不惊人死不休:“七天之内离开不就好了。”
付冥丘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沉默良久,方才慢慢摸索着给断肢上药。
凌未轻轻往后,靠在湿冷的洞壁上。
她的声音疲惫无力,几不可闻:“付哥,你说过被抓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偷渡者,要么是流浪者、黑户,我还没问过你是哪一种?”
困意疯狂上涌,凌未闭上眼睛,快睡着的时候,听见付冥丘的声音:“都不是。”
……
滚轮声叽里咕噜的响。
凌未半梦半醒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笼子里,继续做贵客手中一件任其雕琢、摆弄的艺术品,做集中营地下养殖场里一只被随意贩卖、虐杀的牲畜。
她张开眼,发现地下工舍区已经开灯,这说明,地上的天亮了。
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水泡眼男正站在一辆简易餐车前,众人排队自取食物,他一眼不错地盯着,觉得谁拿多了,吭哧一声,对方立即将食物量减半。
待人战战兢兢走后,水泡眼男不屑地觑其一眼,又盯向下一个。
凌未双肩重伤,自然无法自取食物,好在水泡眼男并未阻止付冥丘领取两份。
她站在工舍门外,无视水泡眼男明里暗里的视线,就着付冥丘的手,将一碗稀汤寡水、根本看不出里面煮了什么的东西灌入腹中。
所幸没什么怪味,像在喝一碗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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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急匆匆喝完,又排队去餐车还碗。
凌未低头,看着昨日被枪杀的瘦高长发男留下的一滩血迹,不禁想——若他没被枪杀,坚持到今天早上,吃到这么一碗食物,算不算如愿以偿。
众人还完碗后,水泡眼男推着餐车离开,临走前,他还特意瞧了凌未一眼。
这一眼,有淫邪,有忌惮,还有一丝微妙的……不甘。
看来,被贵客看上的货物,看守是没有资格碰触的。不仅如此,集中营还要提供治疗剂给她养伤,以确保下一次斗兽场比赛场上,她能挣扎的久一些,不至于让贵客太过扫兴。
真是……讽刺啊。
“铃铃铃——”
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响铃声传来。
十五秒后,声音停止,“老人”们安静有序地走出地下工舍区。
他们太容易辨认了,一具具行将就木的活骷髅,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渐渐地,骷髅们身后多了几个活人。
“新人”们沉默地做出了选择,仿佛一种无声的传承——跟随“老人”,模仿“老人”,成为“老人”。
越来越多的“新人”走出地下工舍区,他们之间谁都没有进行交流,却在这一刻都领悟到了此处的生存规则。
即使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即使他们这些所谓的“新人”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老人”,到那时,曾经的“老人”又去了哪里?
答案残忍而明显,可那又如何,命运没有给出别的选项。
工舍内,付冥丘用绷带重新固定了一遍假肢,也顺应规则一瘸一拐走了出去。接着,朔星牵着朔月跟上,再接着,凌未也跟了上去。
众人行走在地底,路过被踹下来的地下洞,继续深入。
他们走入一条黑暗、低矮、狭窄、崎岖的甬道。
甬道内,眼睛很难看清路况,每个人几乎都是靠着踩前一人的后脚跟前进。付冥丘把凌未和朔星朔月都护在身前,用双手圈住他们,既防止别人挤压,又避免自己踩踏。
不知道这样行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不多时,人群出现三股分流。
紧接着,挖凿的声响传来。
凌未停下脚步,在人头攒动中,她看见了分布于甬道壁上大小不一、半裸半嵌的晶石。
晶石本身透明,投射其上的光线却折射出七彩颜色。数不清的晶石,就有数不清交叉、叠加在一起的小型彩虹。
流光溢彩的小天地,梦幻的好像一个童话世界,美丽善良的精灵就藏在彩虹里,正偷偷地探出了头……
“哐——哐——”
现实的挖凿声砸碎梦幻泡影。
凌未转身,望向身边机械而麻木地工作着的“老人”们,仿佛从那一下一下重复的动作里,看到了他们一天一天重复的人生。
他们的血肉与灵魂,便在这重复中,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如果这里存在童话,那它一定是一个暗□□。
彩虹下的恶精灵,以晶石为饵,收割人类生命。活骷髅一样的人类已经是它的傀儡,仍鲜活的人则是猎物。
而猎物凌未,此刻正缓缓靠近她的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