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福静静地看过来,轻叹一声,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那二人,你...更喜爱谁?”
“喜爱谁?...”
“对,你爱谁,好好想想。”
纪景佳阖上眼睛,开始回想曾经的一幕幕,一声声,时光飞速倒退,一直追溯到她所有记忆的开端。
那是长生的背,他向上颠了下胳膊,纪景佳自他肩头露出个圆圆的脑袋,姚玉璃凑上前来,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自己做的拨浪鼓。
拨浪鼓看起来丑丑的,手把上还有几根未打磨干净的小木刺。
纪景佳还真第一次知晓,自己的记忆力竟是这般的好。
一切,竟如此清晰,宛如昨日重现。
越清晰,答案就越快速地浮现。
只是这答案,令她有些难以置信。
身子向香福那边贴了贴,侧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声问:“祖师娘,你说...到底怎么样才算爱呢?”
“嗯?什么?”
“什么样的情感才能用一句爱来概括呢?”
香福向上挪了些身子,抻出胳膊绕过纪景佳头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嗯......”她沉吟半晌,才答道:“我觉得大抵是死了又活了,本是两不相干全新的一生了,还是挣扎着想要记起来,要找他,要爱他,大抵…这能算爱吧?”
纪景佳在心中来回地品这短短几句话。
至于她自己信不信服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那确实是她的心给出的答案。
与陈白榆相见之初,一方全是防备,一方全是算计,如此的两人,却因着一缕斩不断的牵绊,诱惑两人逐渐靠近,日益沉沦,若说二人之间没有一丝情意那也是假的。
纪景佳承认,在某一刻真的对陈白榆动过心,或许是被蛊惑了不清醒,或许真的是由心而生。
可,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对于局中的人而言,都放弃了,那就是结束。
而明夷,本该是要选他的,与他不仅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更是做了红床之上的交颈鸳鸯。
他就真的爱吗?
自古人心难琢磨,或许吧。
在知道明夷一直都知道她与陈白榆之间不清不楚的时候,纪景佳就知道,比起爱来,更多的,他不过是自小就把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
占有欲令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地往纪景佳身上打标记。
每次在纪景佳抵抗不住幼时的美好,要选明夷时,虚妄之中所受的日日折磨就跳出来大声咆哮:“你都忘了吗?”
不,她没忘。
甚至清晰的记得每一丝每一毫。
而且,这几日过去,纪景佳发现,自离了明夷身边开始,对他的依赖感正在日渐减弱。
连生蛊果真了得,竟然能潜移默化影响人至此!
明夷是待她不错,可任谁也不想去扮演一个得他人喜爱的人偶。
纪景佳只想做自己。
抽丝剥茧,这才发现,她不爱。
拨开层层云雾,所露出的事实就是,她无法说服自己毫无保留地去爱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人。
出阁前与母亲所说的那句“好好好,若是他待孩儿不好,孩儿就一封休书休了他,连夜就回!”突然就自脑海跳了出来。
且蠢蠢欲动。
“你们选的是陈白榆吧?”纪景佳仰起头,与香福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两人目光平静,触及之时会心一笑。
“自己把过脉了?”
“嗯,”纪景佳翻身平躺了回去,“估摸着不太远了,还要指望他救命呢。”
“不错,你父亲他们的意见很统一,一切以你为主,若是能赶在一切结束之前,谁死谁活都不好说,若是赶不上,陈白榆会活着的,至少...”香福坐起身来,揉了一把纪景佳的头顶,“他们拼尽全力也会去保他一命。”
纪景佳紧跟着也坐了起来,“值得吗?”
“你这傻子,有人肯为了你付出一切,这不好吗?”
“可是...”纪景佳握紧了手,不知该如何去说。
萦绕在她心头的这种感觉,很难过又很难说,憋了半晌,只说:“若是用别人的命来换我的,我绝不可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嗯?”
“我虽不会去寻死,可我也不会快活的,这不快活的日子,过的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还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好呀,好得很,”香福倾身过去抱了一下纪景佳,沉声说:“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人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若是我死了姚玉璃就可以不死,我会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这样苟活真的好吗?”纪景佳觉得好累,话音也变得低不可闻:“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无止境,有了这个开始奢望下一个,永永远远也填不满。”
最初的时候,纪景佳只想下山看一看而已。
“人之常情,”香福长叹一声,“咱们谁都没有长久的活过,不过,你觉得姚玉璃他为何一直在寻死?你可曾听他提过?有时候想死就死也是幸运,或许,长久的活着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吧。”
纪景佳情绪低落,香福轻拍她的肩膀,细声慢语地给她讲了许多以前的事。
直到不敌睡意,姚玉璃因为厌烦姚家晨昏三定的诸多规矩,抛下长房长孙的身份一走了之的事,也才讲了一半。
一直到天将破晓之时,纪景佳还是了无睡意。
有时候,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几番巧合之下,造就了一个怪物出来。
阴山派所出的那位不世之材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不过他尚有一丝良知,虽然完善了偶然所得的续命之法,被围剿后也真的醒悟过来,没有继续做惨绝人寰之事。
始皇则不一样,他在一众准备好献祭的长生谷弟子中发现姚玉璃的时候,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他正是需要一个钟灵毓秀的人来做阵眼。
本是为心爱之人去求医的姚玉璃,从此杳无音讯。
世间盛名的姚家,亦是一夜之间崩塌殆尽。
香福睁开眼睛,停住了抻了一半的腰,抬手捏住被角静悄悄地想要起身,余光瞥见纪景佳正幽幽地盯着她看,“...怎么着?没,没睡还是醒了?”
纪景佳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天祖母?”
“你?!...”
被角掉了下去,香福背过身去,攥紧了手,“你,你说什么?”
“高祖母?”
纪景佳睡着前还一直在想,在香福遁走前听到的那声摸棱两可的发音,到底是不是嗯。
也许是香福所说的够多,够杂,够细致,纪景佳梦到了她口中那个小院。
小院在巷子里的第三家,姚玉璃在外归家时总是不好好走正门,都是从墙头一跃而进。
那时的香福名字叫做周秀芝,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向来不外出,所以院门只有买下院子那天开过一次。
不大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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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装满了周秀芝所剩不多的余生。
周秀芝本是禹城周家镖局的二当家,押镖途中被劫,本可与一众同僚埋骨在那,意外被发现女儿身,被僧匪带回锁在后山不见天日。
她想要逃走的心一刻也没有停过,那日又被抓回后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看守的和尚嫌她死在那里晦气,就拖着只余一口气的人随意扔在了山道上。
后山枝叶繁密,连登山的路都未有,但周秀芝遇见了前来窥探秘境的姚玉璃。
起初只是怜悯之心作祟,让姚玉璃不忍独留吊着一口气的周秀芝自生自灭,人间浪子甘愿暂时驻足在那个小院。
说不清什么时候,他对那个破旧的小院逐渐有了归属感,或者说,小院里那个傲骨铮铮顽强不息的女子太过令人眷恋。
一切水到渠成。
平静又幸福的日子过了两年,姚玉璃动了带周秀芝回家的念头。
就算他不欲受姚家的束缚,情投意合的二人也都不在意那些虚名,但如今有了夫人,夫人亦是有了身孕,该是要带回去给母亲过过目。
那日他备好了一对红烛,一壶春酒,顺道前去取了请工匠打的簪子,也头一次规规矩矩理好了长衫,走了一回正门。
纪景佳瞧见了红烛滚地,春酒洒满了堂前,姚玉璃抱着昏迷的周秀芝哭得肝肠寸断。
“醒醒,哭什么呢?!”
“嗯?”纪景佳被推醒了,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攥住香福的手,哭得更大声了,“是不是,是不是师祖当年不去长生谷求药就没有这些事了?啊?是不是啊?!”
香福没有说话,贴着床沿坐下,任她哭个够。
待哭声小些了,温声与纪景佳说:“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另一人去做阵眼的,他其实挺庆幸是他由来做这个阵眼,若是个心肠歹毒的去做始皇的信使,这天下恐怕早就鲜血淋漓了。”
“嗯...”纪景佳知道,可是就是哭得停不下来,这两人,直到周秀芝过身都没有能再见一面。
她死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姚玉璃是死是活,却始终坚信他没有负了她。
上天垂怜,隔了经年时光,两人终于得以相见。
“天祖...”
“闭嘴!”
纪景佳立刻收声,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滑落。
“哎,你这孩子,”香福抻起袖口给她擦了擦脸,“周秀芝早已化作一捧黄土,都是前尘过往罢了,你还是叫我香福吧。”
“我...香,香...”嘴唇不停张合,纪景佳就是喊不出口。
“叫不出口,那就不喊,快起来洗把脸,今个儿熬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那怎么好呀?”纪景佳的鼻子有些不通气,说话闷闷的,觉得音量有些小了,又大声说了一遍:“那怎么好呀?您...”
“哎呀,听到了,”香福从柜子里拿出双新纳的鞋子放在床边,“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你还能是说与鬼听的吗?!”
甚有道理。
鸡汤香,纪景佳埋头喝了三大碗。
就只有一日的好天气,紧接着就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
香福推开了窗子,倚坐在窗前瞧雨。
纪景佳循着凉意凑了过来,没坐一会儿就站起身子向外探出胳膊,冰凉的雨滴落了满手,觉得舒坦极了,又把胳膊向外抻了抻,“我觉得不远了。”
“嗯?”香福头枕在胳膊上正昏昏欲睡,迷糊着问道:“什么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