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抽芽,垂枝临波,风袭摇曳,转眼已是四月,谁知沈言秋软硬不吃,眼看到了拙选之日,唐英无计可施,每天软磨硬泡。
“沈言秋,你去吧,你唱的又好听,别人都喜欢,不为别的就为着观众的期待你都不能不去”唐英语不着调,苦口婆心,画风逐渐走偏,“你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脸面有脸面,既会扭又会唱,又会跳,还会打,你说你这不比那个赵沁,哦不是,是那个鲫鱼”
唐英把目前呼声最高的那个陈生叫鲫鱼。
沈言秋一言不发,起身将灯灭了。是的,唐英在沈言秋这里住了快三个月了,每每沈言秋想赶人,她脸皮厚只当听不见,听不懂,装腔示弱是她在余怀兰这里学到的最多。
“师兄,去嘛去嘛,我还没听过你唱戏呢”
“沈师兄”唐英拉着他的被子撒娇,见他毫无反应,随即将人和被子一起抱住,“我的好师兄,你就唱一个吧”
“那日你明明就听过”沈言秋将被子裹得紧紧的,显然不吃这一套。
唐英有些恼了,她可没什么耐心哄人,随即翻身将人压得紧紧地,“沈言秋,你别这么油盐不进行不行”
那知沈言秋一个翻身,滑溜地出了被子,锁住她的咽喉,两人位置颠倒,唐英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师兄也喜欢演戏。
“别碰我”
沈言秋呼吸急促,手里施加的力道越来越重,暗夜里的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似乎冒着怒火,不用看就知道他又生气了,小小的身板力道不小,唐英气急之下,喊了他好几声,才送了一口气。
“沈言秋,你干什么去”
唐英望着摔门而去的人影,一头雾水,她刚刚什么也没干吧?沈言秋这是抽了哪门子风,她随手提着两人的外套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手提砍刀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追杀情夫,吓得她连鞋都来不及穿,虽已开春,夜晚的地面仍寒凉,唐英边跳边走,不知不觉跟着他进了山。
月黑风高夜,一人提着刀进山也很诡异,山内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动物发出哀嚎,让她胆战心惊,这里的动物不比岭南,尤其是在身量上,就连那普通大葱都比人高上一截。
“沈言秋,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唐英赶上他的时候,一棵树倒在自己面前,随即看见沈言秋又换了一棵树闷头继续砍。见他不理会自己,她将自己的衣服拢紧,光脚踩在沈言秋的衣服上,等他整个人虚脱地瘫在地上,才将衣服扔给他。
“沈言秋,你不是梦游吧”
沈言秋闭口不言,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面颊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粉白粉白的。平日里看着弱不惊风,这时候杀气腾腾,看着比黛玉倒拔杨柳还有意思。
沈言秋将脸上的汗擦干,拎着砍刀就准备下山,真是为难了唐英这个假少爷真小姐,白嫩的脚被划伤,一瘸一拐的哪里跟得上这个暴走的男狐狸。
“男人,果真没一个有良心”唐英坐在地上,将沈言秋的衣服撕烂,一边问候他祖宗,一边裹住自己的脚。突然视线一道黑影笼罩,手里提着刀站在她面前,画面很诡异,逼迫她不自觉地后退,“你怎么又回来,刚好快背我回去”
沈言秋犹豫片刻还是蹲下来,唐英可不会跟他讲客套,夺过他手里的刀,横在他颈前,上了他的背,他稳着步子下山,丝毫不害怕架在脖颈的刀。
“沈言秋,你就不怕我手里的刀伤到你吗?”
“随你,想要我这条烂命就拿去”沈言秋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他总是给人一种淡淡的死人微活感,没有情绪起伏,没有喜好偏恶,很没意思,但唐英每次成功惹他生气,即得意又开心,甚至以此为乐。
“沈言秋,你好没意思”唐英趴在他背上说道。
“什么叫有意思,给人取乐就有意思?”
好犀利,唐英心虚地眨着眼睛,狡辩道,“我可没有拿你取乐”
山间格外安静,地上的黑影被团在一处,一路只有脚与地面枯枝败叶的接触声,衣物和树枝枯草的摩擦声,风穿梭在草木间的沙沙声,一阵青草香夹杂着沈言秋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间,让她想起在凤凰山间的小茶庄,跟着大总管采茶,品茗。
“沈言秋,你好香啊”唐英忍不住凑近闻了闻,和茶坊搓茶散发出的清香一般淡雅,浓重。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又恼到他了,托在膝弯的手突然松开,唐英毫无防备地掉在地上,疼痛从尾骨直冲脑门,一瞬间炸开。
“你玩咩嘢啊?”唐英扔下刀,头也不回往戏班去,这些年正经商话一句不学,骂人的话信手拈来,为这事没少被余怀兰打,她能忍余怀兰,可忍不了沈言秋,“你个傻…死佬,黐線!”
待沈言秋回到房内,看到自己的新被子被扔在地上,上面落了几个血印,又将灯重新点燃,翻箱倒柜找东西。
“沈言秋,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脚腕忽然被人抓了正着,落在他的膝弯上,紧接着冰冷的脚被热毛巾包裹,擦拭,细细碎碎地开始上药,唐英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忙前忙后。
“明日我去跟师傅说就是了”
唐英脾气来的快走得也快,“沈言秋你什么时候来得戏班啊,这里的人好像都认识你。”
脚上冰冷的触感突然没了,唐英晃着脚丫子让他继续,直到灯被吹灭都没听到他吭声。
“沈言秋就你这样以后别想娶媳妇”
“没想娶”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凄凉。
“没想娶,那你准备这些被子,银子干什么”
“睡觉”沈言秋翻身,蒙着被子,又不理人了。
唐英不死心往前凑了凑,沈言秋冷冷蹦出几个字,犹如冰坨子砸在脸上,“你若想靠我在这戏班争夺一席之地,就老老实实睡觉”
唐英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沈言秋看出来了,她口是心非道,“我没有”
经此,唐英更卖力了,不管是学戏,还是维护沈言秋和别人打架。
四月初四,沈言秋和施茂上了戏台,扮上了庄生和田娘,沈言秋面容清丽,没有攻击性,田娘这角色出场就收到观众热烈的欢迎,陈生和寄月都没能上,大家谈不上多失望,只要不是同辈竞争胜出,都会老老实实当好自己的陪衬。
亥时刚过,祠堂里的人才开始散去,蝴蝶梦分为七折,这场戏听说要唱四日,程师兄走后,今年又是施茂第一次登台表演,刚下完戏,施茂拉着沈言秋在台上走戏,叽叽喳喳地又过了半宿,沈言秋拖到卯时才回来。
唐英躲懒,准备早早洗下睡了,脑子全是咚咚锵的敲锣打鼓声,还有沈言秋拿着扇子在台上跑来跑去,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听。
门外谈话声越来越近,唐英将戏本子压在枕下,起身灭了灯。
“小五,你睡了吗?”
沈言秋步履缓慢,明明在台上跑得很快精神的很,这会儿又病怏怏地倒在床上,唐英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直到他疼得忍不住哼出声,她才重新燃了灯,沈言秋的脚好像肿了,反正红红的。
她下了炕,风风火火地出去,又端了一盆冷水冲进来,抓着沈言秋泡脚,但沈言秋不配合。
“你就偷着笑吧,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谁”唐英不管不顾,拿着鞋拔子轻敲了他的脚心,沈言秋身子一瞬间僵硬,只能由着她动作,也许他以为那是唐英折磨他的新手段。
唐英很喜欢捉弄他,也喜欢欺负他,经常让他吃剩下的饭菜,那些咬完吃不下的鸡蛋和肉都会扔到他碗里,他珍惜粮食,但角色需要,他的体型管理很严格,只能吃完后练上几个小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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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场步。
唐英见他脸色越发难看,呼吸也开始费力,伸手解了他的束腰,白色中衣空荡,皱皱巴巴地,可见这腰有多细,感觉风一吹都会跟着跑。
沈言秋唱功很好,她这么认为,不仅是因为她听着不会觉得烦,也不会觉得风尘,而且沈言秋站在台上和台下不一样,台上有喜有悲,台下反而像大限将至,脾气古怪的病秧子。其实很多人喜欢看他唱戏,男人女人都喜欢,但赵春堂从来不让他进城唱戏。
“沈言秋,等我有钱了给你修个大园子”
沈言秋轻哼了声,没说话。
“沈言秋,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连福社,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吧”唐英钻进被子里,懒懒地撑着眼,“等你年纪大了就去城里找个工作”
沈言秋其实也才二十岁,常年束腰,节食,既要保养面部,还得保持弱柳扶风的身段,束腰裹脚节食都是不入流法子,但人在连福社不得不遵守,而违背人性的训练,让这些男旦都寿命大打折扣,意味着沈言秋每天都数着日子过。
“沈言秋,你听到没有”唐英将老头乐戳了戳他的腰,白色中衣陷进一片,他才缓缓转头看过来。
沈言秋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扇太累,端茶的手都在发抖。唐英随即收了作乱的手,老老实实地睡了。
四日后,戏唱完,赵春堂吆喝大伙去喝酒,这场合小娃娃们自然去不成,唐英带着小六领完打赏,口里袋装满了果脯和花生,回到戏班天都黑了,远远就看见沈言秋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唐英以为他喝酒了喝多了。
“沈言秋,你怎么在发抖啊?”
沈言秋面色苍白,突然伸出手像是在抓什么东西,唐英将人的手拍落,骂他是醉鬼,转身自己推门就进去了。
“嘭”
沈言秋真醉了,摔坐在门槛处,唐英站在空落的院内看着他,狼狈地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那双腿抖得和筛子差不多。
“废物”当然这是用岭南话说的,否则沈言秋又要恼了,她将花生仁扔进嘴里,拍了拍手,折返将人扛起扔回炕上,天气渐暖,炕上的被子不厚,沈言秋疼得一闷哼。
“弱鸡”
点了灯,她才发现沈言秋身上灰扑扑的,看样子没少喝,摔的跤也不少。“沈言秋,你是不是傻,喝不了还和这么多”
沈言秋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拿开,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
“沈言秋,你的跌打油在哪儿”
“我忘了”
唐英耐心不足地翻找,把东西都翻乱了,沈言秋爬起来准备下床,谁知腿脚抖得更厉害了。
“……沈言秋你不会刚……”唐英见他面色正常,酒香气很淡,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嫌弃地后退几步,“你被男人干了?”之所以这么怀疑,是因为在几十几年,狎妓犯法,像姑这一业由此应运而生,养在家里或在外面又不会怀孕,干什么都方便,多少像姑出身戏子,如今对戏曲业有成见也情有可原。
沈言秋被气得忍不住呛咳起来,脸色苍白,将人推开,自己下床翻出伤药。只是那双手又在发抖。
“沈言秋,你不会又病了吧”唐英咋舌道。
她惊道,“你不是吸鸦片吧”
沈言秋的脸又黑了。
“师兄师兄,我给你送长寿面了”小六不知道从哪儿搞的一碗面,脸上涂得个小花猫。
沈言秋神情淡淡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发现空空的,今天的赏钱他还没去领,于是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今天是沈言秋的生辰,戏班里没人提过这事儿,唐英自然不知道,更何况今天不是都去喝酒了吗。看着忙着递筷子的小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唠着,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白花花的面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