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青往刚才祁洛旸坐的位置上一坐,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杯茶水,挑了挑眉说:“六皇子和你们谈了些什么?”
玉珩冷漠的反问:“你不是去叫早膳的?”
贺雪青一噎,他刚下楼,正巧遇上踏进客栈门的六皇子,请完安,看到六皇子径直往楼上去找玉珩和幼青,他哪里还有心思叫早膳。
“一会儿出门吃吧,我瞧着客栈里的早膳不得行。”
贺雪青煞有介事的说完,又看向幼青,“方才弟妹也见到了六皇子?”
幼青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她硬着头皮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玉珩。
但贺雪青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看他作甚?六皇子没同你说什么吗?”
“说了。”玉珩总算开了金口,“他说有人假扮幼青给他下了蛊毒,还是子母蛊,他中的是子蛊,寻人是为了找母蛊。”
贺雪青和幼青都愣了。
幼青虽然看出玉珩同贺雪青关系非同一般,但这么大剌剌的将一国皇子的秘辛说出去,也不知道玉珩是真的信得过贺雪青,还是根本不把祁洛旸当回事。
不过贺雪青听到这样的秘辛倒是反应极快,“他既然已经知道是蛊毒,应该也在找岐天老人吧。”
岐天老人的医术天下一绝,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
论医术,岐天老人的名望不比玉珩在剑术中的地位差多少。
“我已答应他给岐天去信。”
贺雪青沉思片刻,“你想让岐天过来给六皇子医治?”
“蛊毒无法可医,无药可治。我让岐天过来另有考量。”
幼青听着,心想玉珩这个方才还在六皇子面前言之凿凿的说岐天不是自己下属、不能受自己排布的人,现在却直接给岐天老人安排上了。
不过幼青也担心要是祁洛旸身体里的子蛊与玉珩身体里的蛊毒当真有关联,又该如何是好。
虽说按照祁洛旸的说法,母蛊死才会牵连子蛊和宿主一起死,而玉珩即使是没有内力,单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能要他性命的人也屈指可数。
玉珩牵连祁洛旸身死的可能性,还没有祁洛旸死于皇位争夺的可能性高。
“那这几日你们是留在这里等岐天,还是先动身?”贺雪青问。
玉珩抿了口茶,语气淡淡道:“等。你若是有事,可以先行一步,将马车留下就行。”
贺雪青忍不住“啧”了一声,没个正形的说:“不是我说,你这人也忒无情了一点,过河拆桥也不是你这么拆的。”
幼青也这么觉得,但玉珩才是她的主子,这会儿她只能埋着头,把赞许的神色尽数藏好。
玉珩神色淡淡,不为所动的问:“你前几日说去年皇上病重,众皇子夺嫡不成反被打压的,是哪几个皇子?”
贺雪青“哗”的一声展开扇子,压低了声音说:“是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荣昭仪所出四皇子,同巧婕妤所出的七皇子。”
幼青听着只觉得陌生,悄悄转头去看玉珩的神情。
但玉珩神色淡淡,她一看过去,他却立马也侧头看过来,手也跟着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把玩器物似的捏了捏。
“饿了?”
幼青一怔,这还在谈着皇家秘辛呢,就是饿了,也得等听完这等难得的八卦再走。况且贺雪青还在瞧着呢。
幼青将手往后一抽,没抽动,她只能作罢,耳尖微热的摇头说:“不饿。”
玉珩没松手,只重新把目光看向贺雪青,“继续说。”
贺雪青对玉珩不客气的做派倒是适应良好,他觑着玉珩同幼青交叠的手,摇着扇子笑着往下说。
“弟妹在这儿,我就索性从头讲起,讲的仔细些,也免得你贵人多忘事,记不得这几位皇子都是些什么来头。”
这话说的大不敬,玉珩却淡然的微微颔首。
“当年镇远侯府的嫡长女嫁给还未登基的皇上,次年就诞下一子,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但这孩子福薄,皇上登基没多久,他就体弱夭折了,而皇后因为身体亏损,之后数年再无所出,所以才有的认养六皇子的事情。
“而贵妃出身骠骑将军刘将军府,这几年边陲频频扰动,加之魔道蠢蠢欲动,刘将军可谓是风头无二,二皇子也一度被认为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三皇子年幼夭折,而荣昭仪所出四皇子,学识品性上架,加之荣昭仪的祖父是德高望重的太子少傅,朝堂内的文臣都一力主张立四皇子为储。
“五皇子先天残缺,六皇子体弱多病又被冠以天煞孤星的丑名,都几乎与储君之位无缘,至于刚及弱冠的七皇子,不过是个墙头草两面倒而已,剩下的八皇子、九皇子同十皇子,都尚且年幼且出身低微,立储怎么都立不到他们身上。”
玉珩捏着幼青的手指,“这么说,皇上这一病,可是把所有储君的人选都给压下去了。”
“可不是么?”贺雪青的扇子摇的越发欢快,“看皇上这样子,大抵是真想当万岁了。”
所谓立储,即意味着权力交接,就算皇上依旧健朗,朝臣也会掂量着向未来的新君示好了。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皇帝手里的可是无上的权柄,分出一点都是不行的。
玉珩哼笑一声,“恐怕想当万岁的,另有其人。”
贺雪青的扇子依旧摇着,神情却收敛起来。
玉珩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就是幼青这不懂朝政的,跟着贺雪青听了两日八卦,也知晓这话背后的意思了。
皇帝先是病重又突然痊愈,紧接着夺储的几位皇子都被打压下去,如今储位空悬,皇帝听信所谓国师谗言大兴土木。
朝堂内是多事之秋,朝堂外还有南疆同魔道伺机而动,这岌岌可危的局面,说句大不敬的话,什么时候皇帝被逼宫了都不奇怪。
而这逼宫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幼青虽说只是一介白丁,但若是朝堂动荡、烽烟四起,也没有她的好日子可过。
贺雪青把扇子“啪”的一合,“走吧,用早膳去,我已经打听到这儿哪家酒楼最好吃了。”
话题跳转的太快,幼青还在愣怔,玉珩已经牵着她的手站起身了。
幼青被牵着走出房间,门关上之后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想了想,还是轻声问玉珩:“不用给岐老写封信么?”
玉珩也垂首轻声回答她:“不用担心。”
幼青点点头,不再追问。
贺三就站在门口,见到他们出来,自觉的跟在贺雪青身后。
玉珩同幼青落后半步走在他们身后,兀自说着小话。
玉珩说他们要在这里逗留三五日,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不拘是醉荫楼还是什么地方,她要是想去,他就陪她去。
幼青心想这话说的都不知道谁是主子了,但她也不好扫玉珩的兴致,只说都听公子的。
玉珩思忖片刻,最后说要带她去城郊学骑马。
幼青对这个倒是提得起劲头来。
要是学会了骑马,万一再遇到上次玉珩去救人而将她撇下的情况,她见形势不对,也能自己拉起缰绳逃跑了。
但幼青还没应声,走在前头的贺雪青先转过头来。
“据说城郊外有座灵音寺,求姻缘极佳,虽说你们二位新婚燕尔,但现在这时节,里头的桃花开得正旺,去赏赏花也多是一件美事,你们意下如何?”
幼青一边想着珺璟山庄里头的珍惜花木,一边看向玉珩。
玉珩照例也在看幼青,“你想去吗?”
幼青可去可不去,但贺雪青在旁边一个劲的说:“弟妹,赏个光,一道去呗。”
她自然不好意思扫兴的说不去,“去吧。”
去灵音寺要整整一个时辰,他们吃过早饭就匆匆上路,贺雪青挤上马车时还在念叨灵音寺的素斋不错。
坐上马车,贺雪青又说现下世道不太平,估摸着去寺里求姻缘的姑娘都少了许多。
玉珩冷淡的听着,听完不给面子的讥诮道:“你是动了纳妾的心思?”
贺雪青一顿,讪笑道:“你快饶了我吧,我要是真要纳妾,我家的那位就真敢拿刀阉了我了。”
话音刚落,这次不用玉珩说,贺雪青自己先朝幼青一拱手,“弟妹莫怪,我这人说话浑惯了。”
幼青连忙微微起身还礼道:“贺公子客气,我不曾介怀。”
玉珩拉着幼青坐稳,又顺手将她的手笼进了自己的手里,“若是我没记错,你夫人与先皇后同出一母?”
贺雪青虽不知道玉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头道:“正是。镇远侯夫人膝下一子三女,长女入宫为后,次女早夭,幼女嫁入梁国公府。”
但幼青记得玉珩先前说过,崔家夫人也出身镇远侯府,这样看来,崔袖袖的母亲应当不是镇远侯夫人所出。
贺雪青像是知道幼青所想,又说:“虽说崔袖袖喊我五叔,但崔袖袖的母亲当初是镇远侯的贵妾所出,后来镇远侯夫人病逝,镇远侯抬了贵妾为续弦,也算名正言顺一些。”
也就是说姊妹虽是亲的,但也只亲一半。幼青心想大宅大院里果真乱。
“况且崔家是盐商又是皇商,向来无利不起早,攀到了镇远侯这门亲戚,可不是打蛇随棍上么,就连我这纨绔子弟,都五叔五叔的喊得热切。”
玉珩轻哂,“我瞧你倒是受用得很。”
贺雪青又举手告饶道:“饶了我吧,不过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可怜罢了。我能捎她一程,将她安置在旅馆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玉珩不知想到了什么,捏着幼青的手开始往她指缝里钻,硬是扣成了十指相扣。
虽说时风开放,坐在对面的贺雪青自己也没个正形,但幼青还是羞赧的不肯让玉珩这么拉着她的手。
幼青正和玉珩暗暗较劲的时候,玉珩冷不丁的说:“你就不曾怀疑崔袖袖有问题?”
贺雪青一怔,眉头蹙起,喃喃自语般复述:“崔袖袖有问题?”
但玉珩只抛出这句话就不再管,任由贺雪青自己去想,用另一只手扣住了幼青的手腕,将她的手展开了,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去。
幼青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去了,只是觉得他当真是无聊。
玉珩收紧手时,贺雪青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了,他的扇子又“哗”的一声打开,却没有摇,只微微倾身过来。
“我方才想了想,这件事恐怕真的不简单。”
贺雪青又把扇子合上,敲着自己的手心细数。
“先是皇宫里那位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巫姓国师,再是崔家两个一模一样的老爷,再是给六皇子下蛊的人长得同弟妹一模一样。
“崔家夫人出身镇远侯府,六皇子也曾被出身镇远侯府的先皇后认养,而你与弟妹牵扯其中,背后之人是想借你之手算计到镇远侯府、乃至皇帝头上么?”
贺雪青分析的有模有样,玉珩听完,却又哂笑道:“你在外行走这么多年,见识就止步于此?”
贺雪青沉默了,幼青也沉默了。
幼青觉得贺雪青分析的其实挺有道理的,但被玉珩一否定,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既然对方都能谋划到正道第一人玉珩和当朝六皇子身上了,所图定然不小,背后的阴谋当然也不会这么浅显的摆在明面上。
贺雪青叹了口气,又把扇子给甩开了,他用力扇了几下,泄愤似的,“那你说呢?”
幼青也转头看向玉珩,等着他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结论来。
可惜玉珩顶着她和贺雪青的目光,却淡然的说:“此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且等着瞧吧。”
贺雪青一噎,还是努力把难听的话给咽回去了,生硬的挤出一句:“那就等着瞧吧。”
正事谈完,贺雪青又挑着些轻松的话题活跃冷沉的气氛,譬如灵音寺什么素食最好吃云云。
这次玉珩倒是没说些刻薄的话来打岔,只一门心思的在幼青听贺雪青说话时,捏她的手指玩。
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灵音寺下,幼青都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揉的醒发起来了。
下了马车,玉珩也不松手,等到了石阶下,他才问:“走得动么?要我背你上去吗?”
幼青面上一燥。虽说玉珩说在外面与她夫妻相称,但她心知肚明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这天下哪儿有主子被丫鬟的事情?
况且她虽说在床事上总力有不逮,但那也是玉珩体力太好的缘故。
不拿玉珩作比较,她好歹也是粗使丫鬟出身,就算养了一两年养的娇贵了些,也不至于百来级台阶都走不动。
“不用了,我走得动。”幼青笃定的拒绝。
玉珩也没强求,牵着幼青走上台阶时,贺雪青还在旁边啧啧称奇。
“弟妹怎么不让他背呢?堂堂玉公子背人的画面,莫说我了,怕是这天下都没几个人见过。”
幼青被打趣的耳朵都烫起来,“贺公子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贺雪青几步跟上他们,一边还在风流倜傥的摇扇子。
这次他们三人上山,贺三留在山下,既是照看马车同行李,也是若出什么事端好做接应。
百来级台阶一炷香不到就到了尽头,石阶两边栽种着茂盛的大树,但现在正是日头旺的时候。
再加上幼青近来总是体热口燥,这一段路走下来,她后背都被薄汗氤湿了。
三人站在灵音寺门口,玉珩同贺雪青没有一点面红气喘的样子,只有她看上去颇为狼狈。
玉珩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替幼青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帕子上还沾着点在珺璟山庄时玉珩常用的熏香的味道,幼青的脸颊越发烫了,她往后避了避,“多谢公子。”
“用不着谢。”玉珩语气淡淡,把帕子放到幼青手里。
玉珩的动作同语气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幼青却莫名觉得他突然不高兴了。
但为什么不高兴呢?幼青不知道,她接过手帕,怯怯的看向玉珩。
玉珩也在看着她,两人对视了片刻,他先垂下眼帘转过头,“你应当要渴了,先进去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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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幼青吊着的气总算落下,“好。”
贺雪青看着两人相处时奇怪的氛围,眯了眯眼睛,又甩开扇子,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的跟上了。
灵音寺只是个小寺,但也是幼青进的第一间寺庙。
幼青还在张府时,府里的夫人小姐也会去寺庙里祈福求个好姻缘,随行的差事从来没轮到过幼青这个小丫鬟。
她只能听小姐身边的奶娘说寺庙里如何香火鼎盛、如何气派又如何肃穆。
至于佛是什么,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丫鬟小厮来想。
再后来幼青被岐天老人带在身边,整日里除了吃不完的药和泡不完的药浴,再没有其他的了。
但偶尔,幼青也会在药效发作疼的浑身颤抖时去想佛是什么,求神拜佛真的有用么?
幼青不知道佛到底是什么,她只觉得求神拜佛没用。
像张府的夫人小姐们虔诚的拜了十几年,最后还是被魔道给屠戮殆尽,只剩下她一个连佛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小丫鬟。
有一次幼青疼的实在受不了,稀里糊涂的时候岐天老人走进来,她于是问他,达官贵人们求的神拜的佛是什么。
岐天老人回答她,这世上没有神,也没有佛,她要是想求,求玉珩更实在些。
但当时幼青求得是岐天老人,让他给她吃点让她不这么疼的药,好把这阵药劲忍过去。
她求了几遍,岐天老人到底还是给了她一粒药,吞下去没一会儿,就不觉得疼。
当时幼青只想着,求神拜佛当真没用。
后来幼青到玉珩身边,求的对象从岐天老人变成了玉珩,她依旧会有疼痛难忍的时候,只不过从浴桶里换到了床上。
但求玉珩没有求岐天老人来得管用,她求岐天老人时多求几次,他总会有心软的时候,可她求玉珩时总是越求越疼。
后来她知道了岐天老人是在诓骗她,求玉珩还不如求神拜佛,至少神佛不存在,求了没用,也不会将更重的疼痛磨进她的皮肉里。
现在幼青早就歇了求来求去的念头,总归再重的痛楚咬牙忍一忍就过了,实在忍不过也就一死而已。
她这条命,其实早该在两年前就同张家人一起被收走了,是玉珩越过了阎王爷,把她强留了下来。
要是玉珩真的想要,大不了让他拿回去。幼青想的很开,总归贪生怕死也没用,该要死的时候还是得死的。
只不过能活着,幼青自然是想活着的。她跨过灵音寺的门槛,隐隐闻到一点香火味。
但灵音寺没有张家奶娘口中的香火鼎盛,里头的香客不多,沙弥也不多。
玉珩牵着她往前走到了庭院中央,才有穿着洗得泛白的僧袍的沙弥迎上来。
沙弥的脑袋干干净净,只有薄薄的一片青色,上头也没有点戒疤。
幼青是第一次见佛门中人,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沙弥则像是察觉不到幼青的打量一般,面色沉静的朝他们双手一合。
“三位施主,佛门净地,还请施主勿要将刀剑出鞘。”
玉珩的腰间佩着他的如晔剑,听到这话,他颔首道:“自然。”
沙弥又说:“方丈今日见客,若是三位施主想见方丈,可随我来。”
贺雪青抢在玉珩开口前问幼青:“去见见?”
幼青看向玉珩,用眼神问他要答应吗。
“那就去吧。”玉珩说。
三人随着沙弥往寺庙里头走,树荫渐浓,香火也渐浓,幼青见到庭院中的大鼎里袅袅飘散上去的青烟,正愣怔时,又听到山里穿来厚重的钟声。
“咚——咚——咚——”沉闷的钟声像是敲在她的耳边一般,幼青陡然有种被震撼住的感觉。
她没去过私塾,想不出太高深的意境,只觉得呆在这里,她是愿意相信这世上有神有佛的。
等幼青回过神来,却看到玉珩和贺雪青正等她,玉珩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贺雪青倒是摇着扇子在看头顶的树冠。
幼青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着实丢人,耳尖发烫的说:“抱歉让公子久等了。”
玉珩摇头,反倒问她:“感觉到了什么?”
幼青一时愣怔,不知道玉珩问这话是何意,却还是如实回答,“我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只觉得震撼。”
“旁的呢?”玉珩追问。
“旁的……”幼青突然想起她曾问过岐天老人的问题,“公子相信这世上有神佛吗?”
这话在这里问其实不大恰当,毕竟前头还站着皈依佛门的沙弥,但玉珩还是回答了。
“信。”玉珩说。
这一个字不仅出乎幼青的意料,也出乎贺雪青的意料。
像玉珩这样惊才绝艳、能逆天改命般的人,世人赞许他时都说他该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而他本人却在这里说他信这世上有神佛。
但好似这赞赏同他信这个字也不冲突,总得先信了,才有神与佛让他来杀。
可贺雪青还是错愕,“那你信命吗?”
贺雪青说的命不是手起刀落的命,而是凡事天注定的命。
玉珩这次却吝啬的只给出了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或许。”
但或许本身已经是答案,若是玉珩不信命,他只会笃定的给出否定的答案。
玉珩又牵着幼青继续往前走,幼青还愣怔的回不过神来。
幼青总以为像玉珩这样强大的人只会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而不是在信不信命时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犹豫、踟蹰都是弱者的行为,与玉珩的强大反差实在太大。
更何况,玉珩可是岐天老人说的,求神拜佛不如求玉珩的玉珩。
幼青竟突然有种自己不认识面前的人的感觉。
她恍惚的被玉珩带着跟沙弥走了一路,停在方丈房门前时,沙弥却又说:“方丈只见有缘人,劳烦三位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幼青不知道这些方丈是不是都喜欢弄得神秘兮兮的卖关子,但她自觉自己不会是这个有缘人,一早开始打量方丈的院子。
没等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沙弥躬身出来,对玉珩说:“这位施主可愿意单独与方丈手谈一局?”
玉珩语气平淡的说:“你们方丈倒是有此等闲情雅致?”
贺雪青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致,对玉珩说:“你去呗,我守着弟妹,保管你出来的时候她一根头发丝都不少,但凡杀了一点,你拿我是问。”
玉珩却理都不理他,只看向幼青。
幼青连忙说:“公子去吧,这等际遇应当也是难得的,我与贺公子就在这里等你,不会乱走的。”
玉珩这才说:“好。等我出来,不要乱走。”
沙弥带着玉珩转身进了房间,房门关上,幼青一转身,贺雪青已经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正朝他招手。
没一会儿,沙弥从方丈房里出来,给他们上了一壶茶。
贺雪青和幼青正一边喝茶一边侃大山,院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闷着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