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进去后才知道这间仓库仅仅是表象，后面有个铁门，穿过门就是个市集——
说是市集也并不准确，因为这儿并没有卖东西的，但却混乱又嘈杂，姜弥想不出还有别的更合适的词。
那群迷离的男男女女趴在地上疯狂争夺着几包白色的粉末，甚至为此打得你死我活。他们奄奄一息，又乐此不疲。
这块地方是芭提雅的贫民窟，而这群人却看着不像贫民。
他们穿着昂贵的衣服，戴着贵重的首饰，却做着最不堪的事儿，将所有的丑陋面都展露了出来，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姜弥第一次见聚众做这事的场面。
再往里走，几个人瘫软在地上，脚边丢着几个粗针管。他们像是出现了幻觉，鬼哭狼嚎着。
霍麟天注意到她似乎是不舒服的反应，说：“再走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
姜弥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脏东西。
一道岔路口处，血腥味和臭味混杂着暖风扑入鼻腔。
姜弥看过去，几个男人竟然直接将那包装好的粉末塞进了□□，甚至有个女人直接割开了自己的□□，将东西藏了进去！
他们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痛似的，只往身体里塞着。
姜弥拧眉：“他们在干什么？”
“体内□□，”霍麟天对此司空见惯，嗤笑一声，“这群人，为了把毒品运出去命都不要了。要是外包装破损了，他们随时会丧命。”
这几个人与先前那几个上瘾的人单从穿着上就不同，衣衫上浸着汗渍，破烂又老旧，看得出来是真正的贫民。
他们在那群毒蛆手里抢到了毒品后，为了偷偷带出去，不惜用这种残忍的方法。
场面过于引人不适，姜弥有点恶心，跑了出去。
还好出口就在不远处。
“受不了了？”
身后，男人追来。
姜弥没理他，她不至于被这些吓到，只是刚才进去那时候就因为他飙车而有点不舒服，引起了后续身体的反应。
她有点烦恼，自己的身体要是能更强大点，就好了。不至于晕船晕车什么的，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缺点。
“走吧。”
不远处就是码头。
这个时候是雨季刚过的湿热时节，即使是晚上也闷闷的。姜弥看见了那些场景，本就反胃，这破天气就更让人不舒服了。
但天公作美，像是听到姜弥心里的嘀咕似的，下雨了。
这下清爽多了，姜弥呼吸着新鲜清透的空气。
霍麟天对这里的路很熟悉，很快就带着她从码头走到了一处废弃的船坞。
这里很隐蔽，追他们的人应该找不到这儿，他们可以在这里暂行躲避。
这个天是阵雨，势头来得又快又猛，豆大般的雨点子打在人身上，好在船坞上有地方挡雨。
霍麟天想到刚才的事，问：“巴格不蠢，他杀你做什么？你想让他死？”
“你看出来了——”
姜弥用手指轻轻擦着脸上沾到的雨滴，露出了一个天真又邪性的笑：“但你还是做了。”
霍麟天默不作声。
男人垂眸睨着她，昏沉的夜色下，他俊美的面容一半隐了起来，神色晦暗不明，有种强势的侵略感。
他就那样看着她，不偏不倚，寸步不离。
她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本就精致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清纯又娇媚。
她那副样子明明是张扬又得意，可却完全不惹人讨厌。
半晌，霍麟天扭开头：“一个巴格而已。”
只是一个巴格而已。
他不过顺势而为。
不过姜弥并不在意这些，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是什么想法，只要她可以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夜晚的霓虹灯下，雨雾模糊了视线，姜弥伸手去接雨水。
霍麟天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她脸上脏兮兮的灰尘被刚才的雨水冲掉了，睫毛湿漉漉的，乌黑的发丝乖顺地贴在脸颊两侧。
在这一刻，她没有素日精致的妆容，没有精心伪装的面具，只在那儿专心致志地玩雨水。
像是个见什么都新奇的小孩，穿着漂亮的雨衣跑去外边踩水坑。一跳，就溅一身水，可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单纯，又迷人。
霍麟天本可以打电话给布坤让他过来接应，却鬼使神差地没去做。
在这里多待会儿也挺好，他想。
夜深了。
姜弥意兴阑珊，身子倚靠着集装箱，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发丝。
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海面，她想起了先前在“公主号”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问：“你把莉娜弄去哪里了？”
霍麟天：“自然是你永远也见不到她的地方。”
姜弥：“你杀了她？”
霍麟天：“哇哦，看来在你心里我够狠毒，是个人渣。”
姜弥：“难道不是？”
“是，还真让你说对了。”霍麟天倒十分坦然。
他的确是个人渣。
而她，和他是同类。
姜弥没再问下去，无论莉娜现在如何，她都对她构不成威胁了。只是如果那个女人当真是莉娜，那她能找到“公主号”上，恐怕是不简单。
雨势更大了，上头的檐已经遮挡不住斜打进来的暴雨。
姜弥今早出门前就穿了条白裙子，现在身上都被打湿了，有点冷。
她缩了缩脖子，双臂环抱在胸前。
霍麟天注意到她颤抖的睫毛，眼神落到她单薄的肩头上。
他单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将它沾到的一点儿雨水拧干，披到了姜弥身上。
“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他话虽如此，手背却覆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
还好不算烫。
姜弥往他身边依偎着，小声地说：“谢谢你，麟天。”
谢谢你，麟天。
男人内心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他挪开视线，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这个点也差不多了。”
霍麟天刚掏出手机准备给布坤打电话让他过来，突然，几道强光从他们身后闪了过来，整个船坞都被照亮了。
姜弥抬手遮了遮眼睛。
霍麟天有点意外，不过他很清楚追来的人是谁。
“塔纳的人竟然能找到这里。”
姜弥问：“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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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真是被这个狂妄的家伙连累了，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自己逃命，尽管他今天救了她一次。
霍麟天冷笑一声，转而拨通了一个电话。
“霍听生，塔纳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边沉默不语。
“大哥，如此赶尽杀绝，不好吧？”
“还有，你是不是还忘了件事？”
他看了眼姜弥，笑得张扬：“你的小弥——在我手里。”
那边终于开口：“你说什么？你把她怎么样了？”
霍麟天并没回答他，只懒洋洋地说：“大哥，快来救我，不然我就要和你的小弥一起死了。”
说完，他不等那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的对话姜弥也可以听见，她还是第一次见霍听生有那样着急的时候。
她摸着手里的东西，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别动。”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霍麟天扣住她的手。
她想扣扳机。
姜弥离开地下交易场的时候把这枪捡走了，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但她显然不了解塔纳的作风。
塔纳为人阴狠至极，且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出手。他今晚竟然敢做出截杀计划，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霍麟天：“你信不信，只要露个头出去，那些架好枪的狙击手就能立刻把你的脑袋打穿。”
姜弥松开了枪。
远处的扩音器响起塔纳的声音。
“天，束手就擒吧！”
“是你先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紧接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霍麟天突然收紧臂弯，把姜弥拢了进来。
姜弥的苍白的小脸紧贴着男人炙热的胸膛，他抱得太紧，她几乎有点喘不上来气。
她并不知道塔纳与他们的关系，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个人应该与霍听生较为交好。不然霍麟天怎么让霍听生来救他？
姜弥没有料到这两兄弟会走到这等地步，霍听生竟容不下霍麟天。
看来霍听生也不是省油的灯。
“霍麟天。”姜弥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
“你和阿生为什么会……他要借助你的仇家之手解决掉你吗？”姜弥打探着他的口风。
男人那张硬朗俊俏的脸靠近了几分，答非所问：“你不想我死？”
姜弥的脑袋往后靠了靠，第一次有点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她的话里提取到这个意思的。
不过他要是这么想，对她也没什么妨碍。
所以姜弥并未解释，她抓紧了他的胳膊，问：“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同生共死？”
“是啊。”
同生共死。
想到这个词，霍麟天莫名心情畅快了许多。
暴雨的夜间降温实在是快，姜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霍麟天将她往怀里拽了拽，用身体为她挡住风雨。
他捏了捏姜弥的脸颊：“现在就要看看，在霍听生眼里，是你的命更重要，还是我的。”
“靠你了啊——”
“小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