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近过半，房间里的灯光却始终如炽，电脑屏幕上的微弱蓝光映照在女人的脸上。
视线靠近，一下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文件，修长如青竹的指尖在键盘上不断地跳跃着，已经打开了十几个软件小窗，箭头在同步不断地跳转。
迅速的动作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即使如此，许柠的表情依旧平静，乱中有序的继续修改着方案书。
仿若人没有倒下，电脑就先要死机了。
墙上的的指针在缓缓地转着圈，不知道走了多久，亮白地屏幕终于停了下来，许柠摘下脸上的眼镜，她没有近视，这是防辐射的。
看了下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三点多了，揉了揉眉，舒缓着因为久坐而有些酸软的身体，随后站了起来，脱下薄绒外套，许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几秒又移开。
哒——关灯。
另一边，粉蓝的房间布置，中央确实黑白颜色的床，被子鼓起，向后一天的发丝在此刻终于被松散了下来，长度正好落于双眉之上一公分处。
靠着床头的人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手机里的人，眼眸晦暗如夜，孕育着浓烈的情绪。
许久，他才有了动作，熟练拨打着某串号码。
被吵醒的人透着厚重的鼻音。
“老板晚上好。”
于致远揉着困倦的的双眼，多年的总助的素养让他自带的起床气完全消散于去，精英式的问候。
“药，还来。”
有点莫名的三个字，就算是处于白天的于致远一下子都不能反应过来，更何况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世界大半的人都处在睡梦当中。
他疑惑的啊了一声。
苏黎重复加了点形容：“白天，她给你的药。”
话不多，但是足够于致远听懂了。
一下子额头上冒起一串又一串的黑线，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了两下：“老板，你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为这？”
苏黎不理：“你喝了？”
于致远：“没。”
他又没病，无缘无故的喝什么药啊，虽然是他自己要装病的，但是他这是为谁啊。
苏黎嗯了一声：“明天到公司拿过来给我。”
“这个月将近翻倍。”
最后的一句话落下，什么睡觉，什么起床气的通通都没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公司，把那小包的冲剂交上去，然后喜滋滋的拿下翻倍的奖金。
于致远还没来得及向他的老板表达他的中心，就看见通话界面已经结束了。
于致远也不恼，老板挂下属电话那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还是给他将近翻倍的老板，唉，碰到这个老板，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重新将手机充电，被子盖过头，继续为数不多的睡觉时间。
进入熟睡的前一刻，于致远在想。
如果这是在古代，他一定是帝王身边谄媚的大太监。
该死的资本家！
——
“许总，方案我已经修改完成了。”
何清看见走进来的许总，两步走到她身边说道，许柠拿过来翻看了几分钟，点点头，然后给回何清手里：“结束了去OA申请，带薪休假。”
“老大万岁！”
何清脸上没来得及遮盖完全的黑眼圈笑成了卧蚕。
许柠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其余人，说：“五分钟后，小组第三会议室开会，记得通知不在的人。”
“已经查过了，苏氏还没有签下合同，不过据小道消息也快了。”
汇报结束。
许柠翻看着手上的资料，昨天饭局结束后她带着团队迅速开了半个小时的会议，虽然陈锋荑说和苏家合作，昨天的态度让许柠知道并不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更何况，只是最终合同不是还没签吗？
商场如战场，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许柠补充了下水分，藏在杯子里的嘴角勾起，忽地忽地狡黠了下，几年不见，她也是时候亲自来看看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LIRA本部在英国，陈院长你也知道，在这政策方面，绝对是比其他企业有绝无仅有的优势，如果在未来，您需要扩宽海外市场，那么，LIRA会是您的一大助力。”
许柠站在投影仪前，聚焦的亮光在她的身上，简单的白色衬衫，长的衣袖挽起到手臂，不长不短的头发今天被盘起，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往上稳操胜券的神情似是透露着最终的结果。
话音结束，会议二十余人皆是安静了片刻，许柠的视线始终落在前方主位的陈锋荑，只见他双手曲起，手肘撑在洁净的会议桌上，看着坐下的许柠，好一会儿，他轻笑出声。
然后看向一边对坐着的人，说：“苏总，这么大的长远利益，如果是你的话，你该怎么选择？”
听到话，苏黎才将眼神收了回来，拿着黑金钢笔的指尖转了一圈，随后静静落下，面向陈锋荑，输赢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技不如人，那就恭喜许总了。”
明明这场会议最重要的人是陈锋荑，但苏黎却是在恭喜许柠，许柠挑眉回笑。
看见这，陈锋荑也不恼，他站了起来，许柠的手握了上去：“陈院长，合作愉快，后续流程我会安排人来进行对接。”
陈锋荑收回手：“合作愉快。”
作为空降亚太区负责人的许柠，在今天这一场三个小时的会议中，最终成功拿下了第一个合作，所带来的效益是LIRA这一年度的十分之一，总值百亿之多。
至此，她坐稳了LIRA的APD的位置，成为首个LIRA最年轻的女性高层。
-
“午饭时间，不如一起吃个午饭，就当是庆祝未来的合作能够顺利。”
许柠：“当然，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清收到眼神，立刻叫人去安排。
一行人走出会议室，陈锋荑看见站在一边的苏黎，开口：“一起，苏总？”
苏黎没有回答，看着身旁，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许柠哽了半秒，然后笑着和陈锋荑：“同作为竞争对手，也是有缘，那就一起。”
听见话，陈锋荑笑了两下：“既然许总都这样说了，这顿饭苏总还真得来了。”
“是吧，苏总。”
饭局结束，许柠拒绝了某个要送他回家的提议，刚到家，电话就响了。
许柠接通，对面先开口了：“我这道祝贺电话应该来得不晚。”
闻声，许柠笑了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换下外套、包包，回答：“不晚，看来你消息还是这么灵通，现在英国这个点，正好合适。”
电话对面听着调侃，说：“你的能力我一直知道，回国这一仗打得挺漂亮，高层那些老古板应该是老实了，这段时间你也幸苦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干，继续期待你的好消息。”
“Sweetdreams！”
通话结束，许柠随手将手机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解下头发，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舒服的叹了一声，她也同意，这些天她确实是心力交瘁，不过还好，幸苦有了回报。
她也能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漱间，暖洋洋的水流冲洗所有的疲劳，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脸颊透着被热水暖上的晕红，一个小时，许柠吹好头发走出去，来到椅子上，处理着几个邮件信息。
做完了之后，许柠去到厨房，拿出时常备着的金银花，泡了一杯，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环绕，喝了一口，微苦却又回甘。
熟悉的味道，缓和着她的脾胃。
她拿着来到卧室，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几乎是靠在床头的一瞬间。
备注着狗剩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看着屏幕，许柠轻笑着，点开。
狗剩：许柠，什么时候还我的一百万。
许柠不用思考的就回复：你猜。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过了几秒，弹出一个表情包。
许柠莞尔，打字：别装可爱。
几乎是落下的一瞬间。
狗剩：为什么？
狗剩：我不可爱了吗？
后续跟着另一个表情包。
许柠无奈，却又无可奈何：你该睡觉了。
狗剩：听你的。
狗剩：晚安安~
如果是其他人男人这样和许柠说胡啊，许柠一定会恶寒，觉得他是不是鬼上身了，但是如果是狗剩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乖，她想。
-
南城国际机场。
许柠今天来接一个人。
周围都是和她一样来接机的人，许柠看着逐渐变多的通道口，眼神一个一个的看着，终于视线看到某个雾蓝脑袋的人身上，她无奈的笑了笑。
走了过去。
“檀檀！”
留着狼尾中分发型的女生在听见声音，视线来到前面不远的人身上，双眼弯弯然后快步的冲了过去。
两人来了一个紧紧的面对面拥抱。
许柠看了看，说：“不是说要染成红的，怎么还是这个颜色。”
褚檀檀一听这话叹了一声，可惜道：“我也想啊，这颜色我早就想好了，这不是要回来了，蓝的还行，要是红的，我回家不得被我妈打死啊。”
头倚在许柠的肩上：“本来她就因为我赛车这事儿够生气了，还是先过了这阵儿。”
听见这话，许柠笑了笑：“放心，伯母估计要花好多时间来接受了，你啊，估计得被说好长一段时间了。”
接着，她又说：“赛车确实挺危险的，她也是担心你。”
褚檀檀嘟了下嘴巴：“我知道，但是，我好不容易碰见个这么感兴趣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好了，不说我了，”褚檀檀揶揄地看向许柠，说：“许总，碰见人了吧。”
一句调侃，两件事。
许柠无奈一笑：“餐厅订好了，吃了再聊。”
褚檀檀：“好，我们家许总升职了，可要好好地宰你一顿。”
顾春居。
包间里发出一声感叹。
“这和我想的不对啊，”褚檀檀扒拉着眼前的银耳汤，啧了一声：“没劲儿，我还以为能近距离的感受一下网络小说男女主久别重逢第现场呢。”
“这剧情，完全不搭边，”褚檀檀吐槽着。
许柠好笑道：“你说说你，整天忙着训练，哪来这么多时间看这些。”
褚檀檀反驳：“这可是我另外一大爱好，而且，我这叫做充分利用碎片化时间，碎片化阅读你懂不懂。”
许柠：“懂懂懂，我懂。”
褚檀檀哼了一声：“敷衍。”
这段情绪立刻结束，她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说：“不过说真的，你们两个完全符合所有特质啊，怎么却是这个结果。”
许柠问：“哪几个特质。”
褚檀檀掰着手指给她举例：“你看，从小一起长大，这叫青梅竹马，带他脱离苦海，这叫救赎，还有一个你当初拿了他外公的钱出国，这三个完全符合啊，按照常规套路，应该是苏黎看见回国的你引起了他之前被你抛弃的痛，然后对你咬牙切齿，表面各种讨厌你，背地里却始终深爱你。”
“你呢，看见多年不见的竹马，又因为那件事让你愧疚心满满，一直想要补偿他，却被苏黎一直厌恶，接下来就是你一直讨好，他一直排斥，经过了什么车祸啊失忆啊，最终你们解除了所有误会，然后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久别重逢加上破镜重圆。”
“完美。”
听着一大段现实又虚假的话，许柠转过水果盘到眼前，然后拿起一个樱桃放在还想继续脑洞下去的人的嘴里。
“唔，”突然被塞进水果的褚檀檀被迫停下了话，清甜的果肉在口腔里充斥，她笑眯眯地看着许柠，说：“怎么样，我说的剧情精不精彩。”
许柠真诚地点了点头：“精彩，看来你这么多年的小说不是白看的。”
褚檀檀骄傲道：“那可不，想当年我上初中的时候，可是某论坛响当当的人物，以一敌百完全不再话下，虽说这些年有点淡圈了，但我是佛了又不是死了，脑子的记忆力还是在的。”
许柠擦了擦手，说：“其实你也说对了一小部分。”
听见这话，褚檀檀立刻来兴趣，凑到她的脑袋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哪一小部分，说说看，我肯定洗耳恭听。”
许柠把毛茸茸的脑袋移开，说：“再说吧。”
褚檀檀撇了撇嘴：“小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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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柠：“什么话。”
“吊人胃口，天打雷劈。”
许柠憋笑，说：“没事，这周都是晴天，大太阳，没有雷。”
话说完了，褚檀檀倚靠着墙，吃了四年的白人饭，都快把她吃成竹竿了，她和许柠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并不是一届，许柠比她先去两年，说来，许柠还是她的学姐呢。
因为是老乡，加上两人性格都不错，一见如故，就这样慢慢地变成了好朋友。
不对，应该是好闺闺。
她可是嫡长闺！什么事是她不知道地，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肯定会的。
翌日。
“老大！”
一看见人，何清立刻就打了招呼。
许柠笑着：“假期玩得怎么样？”
何清笑嘻嘻着：“非常不错，就是好多天没见你了，我都想你了。”
许柠不可置否，说：“既然回来了，那就尽快调整。”
“好，”何清应着，然后看到桌面上的礼盒，拿过来，说：“这是当地的特产，我尝过了，很好吃，老大你也试试。”
许柠也不客气，接过：“谢谢，超支的费用记得去报销。”
拿着东西，许柠走进办公室，先是察看手机里的信息，大多都是工作的信息，回复完了之后，再看着其他联系人，其中一位以未读信息39条的数量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点进去。
昨晚十一点的信息，一直持续到十二点。
如果是平常的话，那许柠在昨晚就会回复了，但是不巧，昨天莫名的有点困，所有就早睡了半个小时，睡得也是比较熟，所以没有听到消息。
查看所有的信息后。
许柠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立刻接通了。
透过电磁波穿过而来的声音，委屈的味道即使不在眼前也能清晰的听出来：“许柠，你冷暴力我。”
听着话，许柠笑了一声，安慰道：“昨晚十点多就睡了，抱歉没看到消息。”
电话对面的人也是非常的好哄，声音立刻恢复正常，而且因为许柠主动打的电话，脸上愉悦的表情完全掩盖不住，如果办公室里有其他人的话。
“许柠，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有你最喜欢的题材，恐怖片。”
许柠食指绕着桌面上绿植的叶子，说：“恐怖片，你不怕了。”
听见她说的话，恼羞的苏黎立刻说：“谁害怕了。”
许柠轻笑：“真的？”
苏黎嘴硬：“当然，你以为我是以前……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许柠收起了笑容，然后说：“明天再说吧，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空。”
苏黎噢了一声。
许柠挂下电话，视线落在绿植上，好像是在看，眼眸却是在放空着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苏氏。
于致远看着办公室，看见里面的人已经放下手机了，随时准备好要过去。
这次却是等了几分钟，呼机才响起。
于致远走进去，看见坐着的苏黎，表情说好也不好。
他试探出声：“老板，没约到？”
苏黎一个眼神看过来，道：“你觉得可能吗？”
既然约到了，那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男人心海底针。
于致远拿出他幸幸苦苦做的网上攻略，说：“第一步约女生出来已经成功了，下一步要……”
于致远将后面的流程仔细地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仿佛已经完全成功了一样，脸上的表情那是非常的激动。
他看着苏黎，说：“老板，造型师我约好了，什么时候去，我帮您安排时间。”
往日里面对商场上尔虞我诈都游刃有余的苏黎，这时候的表情突然有点窘迫，他咳了一声，俊美绝俗的脸庞往侧边移了移，作为一个男人，于致远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就冲这张脸。
当不成总裁，当个明星爆火也是绰绰有余。
苏黎抿了抿唇，看着于致远，说：“还没确定。”
于致远的思绪转了回来，啊了一声：“没确定是什么意思？”
苏黎脸黑了一下：“她说，明天才知道有没有空。”
于致远愣住了，那他刚才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不都成了废话了，感情第一步都还没成功啊。
不过，作为一个专业的总助，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让他的上司难堪的。
于致远：“这也是成功了一半，因为许她也没直接拒绝您啊。”
但是，最后到底成不成功，他也不知道。
于致远皱着眉，看着自家老板的脸，还有身材，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因为是在办公室，领带已经解下来，内搭一件灰色衬衫，最上面的衣扣也解开了，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虽然是男人，但皮肤依旧白皙，被深色的颜色衬着更加明显。
看来许总还是个注重内涵的人。
于致远想着，他看了看坐着的人，内涵，老板应该也有。
身为苏氏总裁，这几年在商场上进退有度，可不仅仅靠着那总裁的名头。
又细想了一下。
于致远问：“老板，你之前不是和……嗯，是谈过恋爱吗？”
肉眼可见的，于致远看见椅子上的人脸色沉了下来，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迅速道：“我想起赵总找我还有事，老板我先出去了。”
门被拉开然后最终关上。
久久，办公室才响起一道呢喃，带着些许的恼怒。
“我当然谈过。”
思绪有点飘远，好一会儿，苏黎才回过神，看着窗外，他低头，眼睛黯然。
办公室里只剩下轻微的滴答声。
坐在中间的男人忽地抬起了头，白炽的灯照在那俊俏的脸上，只不过那双眸是晦暗的，浑身弥漫着丝丝的阴郁。
“除了我，其他人谁都不能谈，否则，我就要难过了。”
苏黎看着手里的东西，赫然是那晚叫于致远拿给他的感冒冲剂，认真看着，指腹在包装上摸了又摸，平滑的包装因为男人的力度变得皱起，手背上的青筋也暴起，许久他才松开。
好一会儿，视线聚焦，看着褶皱的地方，苏黎一下一下将其抚平，直到恢复原样，看着，随后他猝然笑了一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