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南星吃一口面条就要抽噎一下,谢景恒在旁边看着都担心她会呛到,提醒她慢点吃。
南星口里嚼着东西,停顿了一下,掀起眼皮哀怨地看向他,仿佛在责怪他为什么要打扰她吃东西。
今天一大早吃了个饼就去了永顺柜坊,后又被绑到青楼,直到深夜,几乎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初时哭得太厉害,没有胃口,吃进去第一口,鸡蛋并面条的香味唤醒了她的味蕾和胃部的知觉,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很快,一大碗面条就见了底,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南星将碗推了出去,意思是还要再来一碗。
“明天早上我让杜衡给你煮好吃的,一下子吃太多了晚上睡不好。”
南星低着头,眼睛肿起来,鼻尖泛着红,时不时发出两声抽泣。
刚才哭得稀里哗啦,一下子情绪平复后,羞耻感一下子袭来,遮盖了原本恼怒、委屈和难过。
一时间两人俱沉默下来,谢景恒是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哭停,担心哪句话又伤到她。今日一事,是他错了,她今日定是恐惧害怕极了,他不该迁怒她。
南星纠结该不该开口询问他今夜为能如此及时出现,他身上的味道又因何而来。
她害怕他说出的那个答案她无法接受,人活一世,糊涂点就糊涂点,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吃好喝好地活一辈子也挺好的。
情爱二字,徒增烦恼。
直到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蜡烛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南星侧躺着背对着他,睁眼盯着墙壁,今日昏迷了太久,竟没有一丝困意,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白天发生的一切,思绪乱飞,晚上脸红心跳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她不自在地蹭了一下双腿,腿间残存些许不适。
旁边传来翻身的声音,南星赶紧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腰上一重,长臂环在她的腰间,宽厚的胸膛在她的后背上。谢景恒几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还在想今日发生事情吗?”他的声音不大,安静的空间放大了声音,腰间的手臂收紧,“我保证今的日事情不会有第二次。”
黑暗中,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懊悔,而后愈发坚定,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我的承诺。
南星久久不言,就在他以为她尤是怨他不愿与他说话时,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摩挲着,南星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她轻声问了一句。
“你为何会在斜芳院?”
“我的人看见你出现在斜芳院。”谢景恒贴得更近了,唇几乎吻上她的后颈处细嫩的肌肤,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见她没有逃避的打算,原本归于平静的眼眸,欲望浮起,他记起咬住时她身体的战栗和难以抑制的呻吟。
他一想到他去晚了可能的后果就难以接受,见到了南星的一刻,他起了杀心。
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不愿将他们两个的关系搞得愈发糟糕。
“你身上有那里的气味。”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两个字几乎听不见。
谢景恒皱起眉头,方觉知她今日不开心的源头,不是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她,不是恨他情事上的无情拒绝。
他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最近查的一件事和斜芳院有关,因此经常出入斜芳院。”谢景恒再三保证,“只为公事,与那里的女子并无过多交集,将来也不会有。”
“哦。”
仅仅一个字的回应,声音软和了许多。
“拒绝你不是不想,是要你的心甘情愿。”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南星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耳根子一下红了。
环在腰间的手臂用力,将她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不一会儿出来均匀的呼吸。
黑夜里,她心中郁结的那口气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宽大占有欲十足的拥抱,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安全感十足,困意袭来,慢慢合上双眼。
次日一早,刘全安正在吃着午饭,妻子吴氏旁边给他夹着菜,而张氏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吴氏掀起眼皮敲了一眼站在一旁,紧张得直冒汗的张氏,放心之余又有几分嫌弃。
刘全安本性好色,后面老王爷走后他守着辽州的庄子,握在手里的银子愈发得多,好色的本性愈发放开,到后面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年轻时她也闹过,恨过,甚至费尽心里一个一个解决刘全安带回了、外面安置的女人,几乎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嘶吼怒骂。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吴氏将要被自己逼疯前想开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气不足、身体更不上,她冷眼旁观,握住手里能握住的,到头来刘全安外面的女人生不出儿子,吴氏有了报复性的快感,到头来他赚得钱还不是留给自己的女儿。
她活得比他长,她就赢了。
张氏的出现激起了吴氏消失已久的危机感。
她拿刘全安的生辰八字去找过无数的算命先生,他们都说刘全安命中无子,他刘家的香火就此中断,但张氏的传言言之凿凿,好像又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吴氏给刘全安勺了一碗汤,“今天一大早杀了年猪,我送了新熬好的猪杂粥、新鲜的猪肉和一些过年要用的物件儿到公子那儿。怪道,你知道我见到了什么吗?公子正在给他的通房那个叫什么,南星的盛粥……”
“你说谁?”
刘全安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急切。
“你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公子身边跟着的不就只有一个叫南星的在身边伺候吗?”吴氏继续说道,“那丫头真真生得好,迷得公子居然在旁边伺候她吃食,好在是在辽州,山高皇帝远的,若是回了京,传出去不给人笑话死……”
吴氏絮絮叨叨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全安的脸色已经变了,夹了一口子新腌好的酸菜。
刘全安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氏,张氏抖了一下,正要张口说话,刘全安冷眼一瞪,张氏立马闭嘴。
昨日田七说已经将人处理好了。
南星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
刘全安顿时没了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发生了如此事情,二公子非但没有上门讨要说法,还在家中好好吃着早饭。
到底是田七没把事情办好让南星逃了,还是二公子本性怯懦不敢登门质问。
刘全安隐隐有不安,但是多年得名得利滋生的自大掩盖了内心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张氏连忙上前递上帕子,刘全安擦干净嘴起身离开。
张氏想跟着刘全安的脚步,吴氏一个眼神将她留了下来。
吴氏上下大量张氏,张氏浑身不自在,她本就是胆小温顺没有见过什么市面的农妇,庄子里的刘管事夫妇是她此生见过最了不起的人,给人做小心中不安,吴氏身上衣服华贵,眉毛化得细细长长,盯着人看时气势十足。
“胸大屁股大的倒是好生养的,男人就好你这口。”吴氏扫过她粗糙的双手,心中嫌弃,常年劳作的农妇,刘全安老了,什么都要尝一口。
一两句话吓得她瑟瑟发抖,吴氏心中笑了,不中用的人生了儿子也不打紧,翻不出什么风浪。
吴氏好好敲打了她一番,方放她走,张氏哪里见过如此手段,不肖她说些什么,走的时候吓得腿软,脑子里不断重复吴氏警告的话。
另一边,刘全安带着人亲自去了永顺柜坊,永顺柜坊大门敞开。
刘全安和他手底下的人刚刚踏进永顺柜坊,大门立马就在他身后关上,冲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田七正五花大绑堆在角落,手掌缺了两根手指,两个深红的洞口,红色的肉翻出,中间露出一点手骨的白,鲜红的血淌出,狭小的空间中淡淡的血腥味。
刘全安心一震,看向角落桌子处正悠闲倒茶的谢景恒。
“凤凰单丛,刘管事手笔真大,永昌侯府的侯爷喝的同一种茶。”谢景恒带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刘全安直觉有些瘆人,谢景恒的话像是一把大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咽喉。
少有了,刘全安重新体会到了主子和下人的上下尊卑。
谢公子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简单无用。
刘全安看着地面上昏迷不醒的田七,又转向面前端方矜贵的谢公子,不需一言一语,恐惧浮上心头。
他大意了。
刘全安稳住心神,罕见地微微低了头,“今天来柜坊查看存的银钱,好巧遇到了公子,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找官府的人来看看,闹出人命可不好说清楚。”
“刘管事,不,应该是刘老板。”谢景恒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当庄子的管事真的是屈才了,刘全安好本事,不过数年,靠着庄子积攒本钱,成了辽州最大柜坊的老板,全辽州近乎一半的赌客都从你手里借过钱,田租连年拖欠,你积攒了上万两的银子。”
刘全安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勉强维持着笑,“二公子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永顺柜坊的掌柜姓周,我和他不过几顿饭的交情。二公子和夫人不合,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到小的头上,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谢景恒手一抬,旁边的杜衡将半人高的账簿书信搬到他面前。
“刘管事,看看吧,看看这些东西熟不熟悉。”
刘管事刚开始尚能面色如常翻开上面一两本东西,越翻脸色越发铁青。
他藏得好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刘全安脸色绷不住了,看向二公子,顷刻之间明了他已经知道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再否认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二公子意欲何为?”刘管事声音有些发抖。
谢景恒笑而不语。
刘管事生出狠厉,转头对带来的手下的人道:“快把东西给我抢过来!”
可惜他带来的人太过无用,一两招就被谢景恒手下的人拿下。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刘全安知道不会咬人的狗是最狠的,若是继续下去,恐怕他的性命会折在此处。
“二公子不清楚,我刘全安是挪用了庄子里的田租地租,但是区区一个庄子,田租地契能赚几个银子,如今我挣下的东西都是靠我辛辛苦苦、我的能力一点一点得来的,和侯府没有半点干系,我刘全安问心无愧!”
杜衡不屑一笑,“刘全安,你不过是靠了荣亲王和永昌侯府的名头在外头大肆拦财,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管事,谁会理会你,你赚下的钱财又能守得住?”
刘全安面色一僵,被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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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点,仰起头威胁道:“你就是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夫人恨不得弄死你,我刘全安的父亲、祖父一家三代跟在荣亲王身边效力,你若是让我不好过。回到京,夫人不会放过你,你想藏拙也藏不了!”
谢景恒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我刘全安在辽州几十年,将永顺柜坊经营成为全辽州最大的柜坊,无数的达官显贵在我这借银房贷,你若是翻了脸,我敢保证,他们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辽州。”
谢景恒不语。
若不是南星出事,他不会此时出刘全安这枚棋子。
刘全安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凭借贪到庄子的地租作为本钱,凭借着荣亲王和永昌侯府的名头,将柜坊做大做强,无疑是一个人才。
但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刘全安,你放心,你手上的账簿记录着全城达官显贵的金钱往来,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死呢?”
谢景恒的话像一把利剑插在他的胸膛。
刘全安额头直冒冷汗,他费尽心力藏好账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一旦账本流出,官员私自放贷的消息传出去,第一时间死的就是他。
“如此人才死了岂不可惜?”谢景恒继续说道,“我那嫡母若是知道她手底下的亲信给她招惹了如此之大的麻烦,你说,她会不会感谢我替他铲除了如此大雷。”
刘全安脸色青白,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谢景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面,冷汗直冒的人。
“刘全安你是想和我赌谁先死吗?”
刘全安不敢,他全家人都在辽州,公子如此手段定不是他想象中的如此简单,若继续下去,屋内的人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
砰、砰、砰!
刘全安用力磕头,脑门上开始渗血。
“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公子,伤害了南星姑娘——”
偌大的空间里唯有刘全安磕头的声和认错的声音。
额头磕出了一个偌大的包,上面渗出血珠并在汗水一起流下到眼睛里,又顺着下来,脸上红艳艳一道血痕,看着吓人。
直到刘全安将要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谢景恒方起身。
“刘全安,你是个聪明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应该清楚。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的人会时刻盯着你,收好你的帐簿,它们是你的保护符,亦可以是你的夺命符。”
说完,谢景恒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刘全安趴着向前扒拉着地上的账簿,久久不能回归神,傻傻地笑了,多年的积攒化为乌有,还好,命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刘全安方回过神,让手下解开田七的身上的绳子,去请了大夫过来医治。
晚上,刘全安坐着马车回家,吴氏见到他头上的打包,神情恍惚,一下子就吓住了。
知道他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吴氏扶他进屋,着急忙慌地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半天,刘全安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吴氏气得直捶刘全安,带着哭腔骂道,“我早就和你说了,别贪、别贪,你看现下出事了吧。那些都是生来就有身份的人,我们就是身份低下的家生子,有再多的钱,就是芝麻大小的官都能让你吐出来。我让你小心、再小心,你看好了吧,我们家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吴氏哭得他头疼,刘全安大吼一声,“好啦!”
吴氏方停下口中责怪。
“你听好了,手底下的就钱估计留不住了,家中那些还好,放在柜坊的钱保不住了。公子暂时放过他必定是有所图谋,他还用得着我,一时间不会怎么样的。”
“难道要替公子做事了?”吴氏问道,“那夫人那边,她那么恨……”
“现在保住性命最重要。”刘全安苦笑,不投向公子,立马就是个死,跟着公子或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你记住了,我和大姐儿就留在辽州,我在藜州有一商贾好友,他早前提过他有一儿子和巧儿年纪相仿,有结两家之好的念头,我改日就写一封书信回他,开春了就将巧儿嫁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他为人正直,养出的儿子定也是不错的,巧儿嫁到那样的人家不会受委屈。你也跟着过去,我给你写了和离书,你就说身体不好去那儿养身子。”
吴氏呆楞住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以为二十余年,她和刘全安只剩下亲人之间的情感。
吴氏摇摇头,说道,“我不走,巧儿能照顾好自己,我不是离不开你,我是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留下大姐儿一人在辽州。我留下公子也放心些,照你说的,公子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她原本就是荣亲王府一个小小的家生子,性子直不会来事,不受主子待见,好在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刘全安护着,勉强过得下去。
刘全安一步步得到主子的赏识,渐渐爬了上去,她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辽州那么多年,她过得日子好得不能再好。
她满足了。
刘全安握住她的手,看着一起长大的妻子,头顶藏不住的白发。
他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握住妻子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