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倾夹着下半身,用双手代替双脚,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地上爬行。可一个只能蠕动的肢体残缺者哪里跑得过四肢健全的人?
噼啪一声,梁挽倾只觉得脖颈一紧,原来是一根套绳破空而来箍住了她的脖子。绳子一端系有活套,猎物越是挣扎收缩越紧。另一端被人攥在手里,一个用力,梁挽倾就失去重心径直向后仰倒。
“看你往哪儿跑!”
梁挽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正拿着套绳、长鞭等工具守在门后——原来他们早有准备,看来不是第一次有人试着逃跑了。
梁挽倾被一路拖行回手术台,被束缚带牢牢绑住手脚,彻底动弹不得。
一个小年轻白大褂见她血流一地,身上满是青紫,心疼得哎呦一声,大叫起来,“皮都磕坏了还怎么卖?怎么也没人来抽血?这多浪费啊!”
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原来不过是老板心疼自己的货物受到了人为损害。
难怪他们没有预备刀枪等杀伤性武器,只是磕着碰着都急成这样,万一身上多个大窟窿,器官生意还怎么做?
一个看着较为老成的医生上前解释说:“没事,现在公司不做这个了,摔就摔了,不碍事。”
小年轻反问:“不用扒皮抽血了吗?”
这短短几个字背后藏着多少血与泪,梁挽倾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皮肤银行跟血液仓库储备爆满,已经用不上了。”老医生撇撇嘴,脸上满是嫌弃,“抽一次血卖的钱还不够我处理医疗器械的。”
皮肤银行?
血液仓库?
只怕还有什么器官储藏室吧?
跟大型超市一样,把人体的各个零部件分门别类摆上货架,任人挑选。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得有多大的储备量才能把人血这种医疗必需品的价格给打下来?一个人又能产生多少血液?那该是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梁挽倾不敢细想。
小年轻带着人进行一番消毒处理后,手术即将开始。
“近来商品暴动越来越频繁了,到底是为什么?”小年轻手上干活,嘴里抱怨,“它们不是已经死透了吗,怎么还能动?怪吓人的!”
梁挽倾也不知道她在这个镜子世界里是死是活,这回比上次还好些,起码还有行动能力,只是痛觉依然敏锐。
人类的潜力不可估量,梁挽倾之前就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忽略了外在的疼痛,一鼓作气忽然暴起,可那只是昙花一现。等她败下阵来,腰腹部的剧痛再次如洪水决堤般奔腾而来,携排山倒海之势一波接着一波冲撞神经。
如果她还活着,恐怕早就冒出一身冷汗,可如今的她早已丧失一切生理机能。
有种医疗事故叫术中知晓,是指病人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恢复意识,对手术过程存在一定程度的感知和记忆,主刀医生的每一次切割,都会让病人饱受摧残。
这与她现在的经历何其相似?
可梁挽倾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心脏停跳,血液停流。
难道副本的用意是让她亲身体会这具尸体的惨痛吗?
她的意识像是被关在一个不属于她的躯壳里,为了痛其所痛、感其所感。
这是惩罚?
不像,她似乎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单纯为了折磨玩家?
副本应该不会有毫无目的的设计,这里面一定藏有某种线索。
梁挽倾强行激活思维,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似乎是老带新模式,老医生一边动刀,一边为新人讲解,只听他说:“只有121125型是这样,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依然能够保留有一定的行动能力,新人都要被它吓过一次才算入门。死者121125-RA-CPT-21250405LKY,死亡时间在3小时以内,尸体成色不错,还很新鲜。”他顿了一顿,装模作样地补上一句,“死者自愿捐献遗体供医疗研究和器官移植事业使用。”
自愿你大爷——梁挽倾大骂一句——都跑出二里地了,你管这叫自愿?你家自愿捐献还配有保安抓人的?
梁挽倾的怒火不能传递给外界,她憋个半死,认真记下面前的每一张脸——你们给我等着,别让我活过来,不然要你们好看!
小年轻听不见她的怒吼,好好学生一般向前辈提问:“老师,死者的这串编号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名字吗?”
“121125型都是没有名字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RA是regulararmy,常备陆军,她曾在军队服役八年。CPT是上尉的简称。21250405是她的出生日期,LKY是身份编码。”
军人?
梁挽倾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眼前发黑。
她所在的国家,军人是尖刀,是后盾,是人们安稳生活的保障,是人们满怀敬意深深热爱着的骨肉至亲。
可这是什么鬼地方?死后被人做成切片——这是军人该有的待遇吗?
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镜子男祭拜的、副本里教会供奉的那个神明生前也是军人,要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联,梁挽倾是不信的。
难道这就是祂曾经的遭遇?
难道这就是副本想向她揭露的?
“我不明白,这些血肉商品为什么要以军人为原料?”小年轻追问。
“你也说了,他们是原料,又不是人。”老医生在这行浸淫已久,早就见怪不怪。
好个“原料”!
是啊,我也不明白。难道只要把人开除人籍,就能心安理得地当商品贩卖,就不算泯灭人性了?
梁挽倾咬牙含恨。
小年轻仍是不解,“我是说为什么要选军人?有千千万万个职业,怎么它是最抢手的?”
“你不知道联合政府的全民强身计划?”见学生摇了摇头,老医生耐心解释,“能通过军队选拔的,往往都比普通人强健,算优质货源。换给病人也行,让正常人改善体质更好。”
为了这个就要压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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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最后一点骨血?在你们眼里奉献一生的军人就只是一盒保健品?
军人尚且如此,那底层的小老百姓呢?有多少“正常”死亡?有多少“自愿”捐献?难怪他们的仓库都能爆满。
镜子男他们的教义里“生死被祂握于掌中”,他们追求正常的死亡,只有神明能决定信徒在人世间的去留,难道是在用宗教跟这些罪愆对冲?
如果祂的怒火因此而起,祂的惩戒为此而来,梁挽倾只会拍手称快。
仪器嗡嗡作响,好似时钟嘀嗒,手术一步步向前推进。
“角膜上皮完整、基质透明,拿去做特殊处理保存。”
“心脏主动脉瓣膜、肺动脉瓣膜正常完好,可以取用。”
“躯干留着,一家医院预订了要给新人做针对脊柱手术的训练。”
“把这些内脏收好,依次登记入库,等待配型。”
“废料清理一下,有人会来回收。”
流程完善,有条不紊,可见这个老医生是做惯了的老手。
小年轻还是懵懵懂懂,居然指着医用托盘里的糜状血肉问了一句:“这些肉渣要不要留下来,万一有人想帮她安葬什么的……”
梁挽倾只觉得可笑——不是商品吗?安葬什么?如果她真有活着的亲属,看见这个不是杀人诛心吗?
最后,那一团肉糊被人当作垃圾随手扫进废料桶里,那是唯一还属于121125-RA-CPT-21250405LKY的所有物。她的内脏、骨骼等等一切有价值的身体部件都不再为她所有,被打上标签待价而沽。而她本人,就是那团肉糊,是垃圾,是废料,不值一提。
至于她的过去……
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哪有过去?
跟上次一样,梁挽倾的意识再次随肉身一起各奔东西。她看着医院大门上闪烁着大红灯光的“coldclinic”招牌,把那抹血色深深刻进心里。那是他们的罪恶,是饱蘸鲜血的屠刀。上头的血渍是抹不去的,那血太深、太多、太重,它们终有一日会把刀拖拽着重重落地,砍在他们的脖颈上,这里将会是他们的刑场,诸恶尽除。
或许是为了印证梁挽倾的猜想,八点钟声悠然回荡。哪怕在这样一座钢铁森林里根本就没有钟楼,可它还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敲响。
一点火星劈啪作响,雨丝一般从天而降,爆溅着呈连绵之势。一阵风来,火雨乘风而起,焚野燎原。
高楼之上,低垂的红日沉沉压下,仿佛触手可及,扬起双臂去捧它,却只得了满手血光倾泻而下。血色在地,黑泥在天,那是滚滚浓烟蒸腾而上,横尸天际。黑与红分割天地,乍起一道白光,霹雳击擘万物。
难道这就是镜子男说的惩戒之时?
可这焚尽万物的气势分明是无差别杀人,她也是罪人,也要受罚?
梁挽倾趁人群慌乱之际,用意识指挥四散的人体组织回到医院集合,一个个密封胶袋落在地面上兔子一样蹦跶。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