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名字一样，但是脸不一样。”陈教授扶了扶无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主管，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姜秀感到不适。
姜秀压制着内心的慌乱，表面上装出一副没搞清楚的状况，实则在心里分析着现状。
眼前这个女人被称为陈教授，那应该就是面试的时候面试官私底下说的那位。
她当初就是随便填了两个字，鬼知道真的有缺心眼的爹妈给自己孩子起这种名。
“算了，我那个学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可能她根本就没来面试。”陈教授摆了摆手，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让这个工人回自己的岗位吧。”
“好的好的。”人事主管对着陈教授点头哈腰，“那四车间……”
“我会处理的。”陈教授抿了口茶，态度随意。
在得到陈教授的肯定后，人事主管递给一车间主管一个眼色，扮乖的姜秀就那么地被一车间主管拽到门外。
“你原来不是陈教授的学生。”一车间的主管脸色不善，之前自己给姜秀开了直升通道，让她提前转正，就是考量到姜秀背后有个陈教授。
万万没想到，姜秀居然不是陈教授的学生，只是名字一样。
姜秀低着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我、我不知道啊。”
“看你这点出息也不可能是陈教授的学生。”一车间主管嗤笑一声，“陈教授可是我们异界最年轻最权威的植物学家，有了陈教授，四车间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姜秀跟在一车间主管后面连连点头，一边在心中接收着这个消息，一边想到，四车间可不能那么快恢复正常，姜秀还有别的打算。
“行了，回去准备工作吧。”一车间主管瞟了姜秀一眼，挥了挥手。
姜秀非常有眼力见，迅速离开主管的视线。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姜秀直接进入了一车间，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大部分工人都是在沙田里坐着休息、无所事事。
姜秀随手抓住一个员工，“大家怎么都不干活？”
“二车间停了，我们这边的传送带也自然断开了，一车间就只能一起停摆了，没事，你就当白得一个假期。”员工随意地拍了拍姜秀的肩膀，说完就要离开。
姜秀眼疾手快地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怎么不让员工回去休息？”
“老板嘛，哪怕员工不干活，也不想让员工太舒服，正常的正常的。”员工耸了耸肩，接着就找自己认识的同事去唠嗑。
姜秀见既然没有她的事情，立刻去地下找东东她们。
而这一路上，姜秀一直会听到一些关于荟英加工厂的流言蜚语。
“你听说没有，二车间有怪物。”
“天呐，这和一车间的是不是同一个？”
“工厂一点表示也没有，真的不管我们这些员工的死活。”
“想回家，不想干了。”
“还有四车间，那么员工中毒，吓死人了。”
“……”
员工们本就对于怪物的事情人心惶惶，二车间突然被炸毁，四车间又毒气弥漫，整个工厂人人自危。
对于员工而言，这是一场没缘由的灾难，而对于烈犀兔的族群来说，这是难得的不用害怕被抓，肆意地在地下草坪里玩耍嬉戏的时光。
“你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乔晓晓和姜秀坐在草地上看着东东和其他烈犀兔藏在两只大石熊身上玩捉迷藏，乔晓晓见姜秀下来后就那么安静地发了半小时呆，什么都不做，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秀歪了歪头，“休息好了，走吧，我们去三车间。”
“啊？”乔晓晓愣了两秒，感情刚刚姜秀是在休息，看她这精神饱满的样子也不像没睡好啊，事实上只有姜秀清楚，自己昨天晚上被三块石头困扰了一整夜。
……
“所以，为什么我还要跟着去？”东东坐在大熊肩膀上，一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你算半个行走的分辨器，方便认出和我们一样异界外的人，带上你，事情会好办很多。”姜秀说完，抢过黄衣员工的大锤子，哐当一声，把对面砸晕了。
姜秀、乔晓晓、东东还有大熊，四人一起去了三车间，三车间里面主要是负责维修设备，从外表上看，三车间就是一个巨大的电力球，源源不断地供电给其他几个车间。
有的时候姜秀真的很好奇，建造这个工厂的五个建造者是怎么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异化区并一块的。
“这里会有原居民吗？”乔晓晓收回鞭子，左右张望了一下。
“没有哦，我听长老说过，有个异化区寸草不生，但是拥有源源不断地丰富能量，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东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刚刚大熊说，这个异化区被荟英加工厂发现后就占为己有了。”
大熊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东东的话。
“你打算怎么办？一路上就让东东看到员工就判断是不是同类，不是同类就直接上去揍人家一顿。”乔晓晓揉了揉手腕，“你看看，我们几个人打扮的和江洋大盗一样。”
没错，姜秀在带着它们进入三车间之前，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一个个裹着黑色长袍，脸上盖着黑色布，就露出一双眼睛，像是行走的黑色木乃伊长袍版。
“制造动乱，随机找几个倒霉蛋。”姜秀说完又一锤子砸晕一个黄衣服员工，“搞搞小骚动，让他们再恐慌一点。”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这个车间怎么员工分布的稀稀拉拉，看起来就没几个，也没有巡逻的员工。”
姜秀扛着大锤子，皱着眉，望向四周时不时闪过的电流。
“会不会是因为员工被派遣到外面去维修设备了？”乔晓晓回应道。
姜秀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四周钢铁林立，电流肆意地在空气中流转跳跃，黑压压地天空之下，唯一显眼的就是黄衣员工的工作服了。
这一根根钢铁，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至于高度，姜秀一抬头，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且姜秀这一路暗中观察到，黄衣员工的工作明显非常散漫，甚至看到她们出现时都没什么反应，也就象征性地反抗几下。
为什么？这个车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那边好像是三车间的最中心地带！”东东站在大熊头上，指着远处一个正方体的建筑物大喊道。
姜秀顺着东东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正方体悬空于地面，表面上还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
“过去看看。”
一般来说中心区域都会隐藏一些重要的东西，也许可以找到这些黄衣员工散漫的真正原因。
也可以找到，加工厂到底怎么样把这里源源不断地电力供应给其他车间。
巨大正方体的四周没有一点安保措施，姜秀一行人很快就抵达正方体的正下方。
四周寸草不生，强大的电流围绕着正方体，一开始姜秀以为是建筑物自身发电，但是等她们真正到达时，才意识到，是由于无数电鳗围绕着正方体，所以造成了外表上看起来坑坑洼洼还自带电流。
“这些是什么？”乔晓晓惊奇地打量着电鳗，她从来没有见过会发电的鱼。
“电鳗，你没见过吗？”姜秀虽然也没有真的亲眼见过，但是刷短视频的时候有被科普过。
“那不是早就灭绝了吗？”乔晓晓略带疑惑，“我记得是核战发生不久，辐射导致一部分生物灭绝，其中就有电鳗，你初中历史课本里面应该有啊。”
姜秀沉默了一会，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光顾着学原主知道的事情，独独忘记了学习之前的课本，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忘记了，初中的知识，哪能记那么久。”
“可是你知道它长什么样，不…”乔晓晓还没有问完，就被姜秀岔开了话题。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已经灭绝的生物？”姜秀绕着正方体走一圈，“而且它们在这里是做什么用处的？电鳗是水生物……”
姜秀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脑子比手快，她直接把手伸进正方体内，刚触摸到一秒，手又立刻被电得缩回。
“你是不是蠢，电鳗带电！”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乔晓晓还没来得及喊住姜秀，就见她已经把手伸进电鳗群里，“你想变烧烤吗？”
“里面是水。”姜秀搓了搓手，立刻握住大熊的爪子，“把这些电鳗全部薅下来，一个不剩！”
“啊？”乔晓晓和东东一头雾水，大熊也不明所以。
“刚刚只有一瞬间，但是正方体是由水组成的，只有表面一层有电鳗存在。”姜秀解释道自己在触碰到正方体内的时候感受到的东西，“我觉得里面应该有东西。”
“电鳗像是一层保护，尤其是这些经过变异的电鳗，压强很高，如果被绞进去，人肯定会死。”姜秀在触碰的时候，感到有一股吸力，想把她扯进正方体中，但是她反应快，很快就缩回手，加上电流的痛感很快消失，她可以确定和异化污染有关。
一个不会生长生物的异化区，却有一群灭绝很久的电鳗。
这些电鳗群像是天然的保险箱，杜绝了一切妄想从它们手中夺走珍贵物品的小偷。
“电鳗一定是有人故意养三车间。”姜秀的语气里充满着笃定。
大熊很快做出反应，一把捞下好几只电鳗扔在地上。
被丢在地上的电鳗挣扎着跳动，加上三车间本来就电力十足，导致姜秀几人都差点被波及。
再加上立方体体积大，里面的电鳗数量自然也多，大熊一个石熊的力量有限，它拼命捕捞也就露出一个角。
“我们要想想别的办法，石熊这么捞下去，也捞不完。”姜秀意识到这点后立刻叫停大熊的动作，转而思考起来如何让电鳗离开立方体。
但是还没等姜秀想到到办法，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东东的惨叫声突然响起，众人立刻望向东东的方向。
它原本待在石熊的脑袋上好好的，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东东的视野也比姜秀几人更广。
东东在正方体内看到一个人形的影子。
它原本是是想看一眼，但是一没留神，直接被吸入水立方中。
东东和姜秀不一样，它又小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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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力量，被吸入水立方就和叶子被风卷起来一样轻松。
大熊试图把东东从水立方捞出来，但东东一没入水面，就迅速的被水吸入内部，快得只有眨眼功夫，大熊立刻跳进水立方，它感受不到电流，所以它要把东东救出来，
“怎么办？”乔晓晓是知道姜秀和烈犀兔的协议。
东东从某个角度看来就是姜秀和烈犀兔中间的一条线，如果线断了，很容易会导致结盟破裂。
然而，乔晓晓刚问完，东东就湿漉漉地被大熊扔进姜秀怀里。
虽然东东呼吸微弱，但是至少还活着，探完气息的姜秀松了一口气。
大熊突然抓住姜秀的手，带给她一个惊人的消息，“水里面有人！”
姜秀愣了几秒，立刻问道：“你能把他带出来吗？”
“不行，我力气不够大，拽不下来他，他身上明明没有东西，但是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石熊摇了摇头。
这一下，姜秀遇到了难题，石熊的力气有目共睹，它都拽不下来的东西，姜秀又要怎么把人从水立方里面带出来？
姜秀怔怔地看着被水面覆盖的水立方，她反复观察着着东东的状态。
电鳗群，尤其是变异后的电鳗群电力不容小觑，东东不应该只是简单的溺水，应该还会有电流。
但是姜秀接到东东的时候，没有一点余流，再加上水立方里面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人’，那是不是说明也许水立方内是没有电流的？
姜秀虽然胆大，但是也很惜命，还没有脑子抽到立刻以身试法的地步。
但是目前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
东东还在昏迷，石熊本身就感知不到电流，乔晓晓比她还要爱惜生命。
“你是不是想进去？”乔晓晓见姜秀半天不说话，加上她看着姜秀老盯着电鳗缺失一角的水立方，很快就猜测出姜秀的意图，“你冷静一点。”
“不管里面有什么？你要是进去，一定会被电鳗电成筛子。”乔晓晓神情凝重，她和姜秀认识时间不久，但是也不会让她去找死，乔晓晓还需要姜秀履行约定，带她离开这个鬼选拔赛，“就算你进去了，你要怎么呼吸？”
乔晓晓说的没有一点毛病，但是眼见线索就在眼前，让姜秀直接放弃，她根本无法做到。
“东东身上没有余电。”姜秀犹豫地说道，“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你不能百分百确定！”乔晓晓反驳道：“这个车间没有下手空间，那就制造点小骚乱结束，不要强行死磕，万一里面的东西成为变数，我们都死在这里怎么办？”
乔晓晓的担忧没有一点问题，如果里面的‘人’醒过来，是敌是友，姜秀全然不知。
“我进去！”大熊握住姜秀的手，眼神坚定，“我再试试看，肯定是刚刚我的力气不够大！”
然而大熊刚说完，一颗炸药突然砸在姜秀脚边，事情发生的太快，乔晓晓最快发现，立刻用鞭子卷起炸药扔远，与此同时，姜秀勉强带着石熊避开炸药爆炸，但是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石熊依旧被炸到了小腿，它的腿部掉下来的一块石子，随着冲击力，砸进姜秀的手臂里。
爆炸的声音响彻云霄，不远处的黄衣员工冷眼看着水立方附近发生的一切，它手中握着一把钢铁火筒，里面是一颗颗炸药，就是它刚刚利用钢铁火筒瞄准的姜秀一行人。
火光掩盖住了它的视线，但是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在炸药下幸存，于是黄衣员工拿起对讲机，“保护区内目标已消除，申请归队。”
低低地电流声从对讲机内传出，“同意归队。”
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姜秀的脑子突然静了下来。
她的血液在沸腾，细胞在疯狂增长，石头一点点的被吸收进姜秀的肉体凡胎中，一种奇怪的情绪将姜秀淹没。
接下来是疼痛，如火灼烧一般的疼痛，她记得这种疼痛，这种身体重组的疼痛。
她想起来了，在风雪村庄时，她打翻白玛口中的神火，反而被反噬的疼痛一样。
姜秀记得，她熬过痛苦活了下来，那时候白玛的眼睛里只有震惊，
姜秀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模糊，但是她似乎看见自己的手在慢慢变成黑灰色。
她是要死了吗？她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片断，如同走马观花一般。
但是老人们说人前会回顾从小到大的记忆，那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她会想起808路公交车上那个肥胖的异生物，还有那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怪不得，你闻起来比普通人类要香’。
看来她真的是被异生物折磨疯了，临死还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异生物。
无数片段从她的脑海中浮现，神火的片段尤为清晰。
她不自觉地回想那炙热的火焰，身体却越发冰凉，如同陷入冰窟一般。
冷热相交下，是混淆不清的记忆，黑暗与白昼相叠，无数声音在耳边回荡，身体的痛苦仍然没有停止，被刀割般的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疼痛、炙热、寒冷、噪音撕扯着姜秀的每一根神经。
但是很快这些又静了下来，姜秀的世界也静了下来，被寂静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