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那是一个好冷好冷、好黑好黑的冬夜。
因为在学校时，谈校医对我做的事，还有万香带着她的朋友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浑身都湿透了，脏水和透过创口贴的血顺着我的脚步蔓延了一路。
我的班主任，张洛，她还是用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我，指使着我做整个年级的清洁。
回家的路上，我记得那条路上，有一家便利店，我想着只要我能走到那里，我就能找店主接一条毛巾，擦干我自己。
可惜在店门口，我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叫万书的男人。他是万香的人，他不会让我进去的。
于是我走了。
我走得很慢，往常只需要三十多分钟的路，这次我却走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走到家楼下，我又看见了巴二狗，他正在抓背，背上是血淋淋的伤口。
我加快脚步，试图躲过他。
但他还是一把就抓住了我，狠狠地用一面镜子砸向了我。
我的头很快破开，成股的血冒出，弄湿了我的头发，它们贴在我脸上，黏腻、恶心。
我从碎掉的镜子里看见我自己，那是个可怕又肮脏的女孩。
而恶魔的手还是一刻不停地伸向了我，我奋力阻止，却只换来了更重的几个巴掌。
可当我终于逃脱，当我拎着我沉重的、吸满了水的书包走到家门口时。
我看见家门大开着，水和米混合着，撒了一地，妈妈被爸爸抓着头发按在我的脚旁，一个接一个的啤酒瓶砸在妈妈的身上。
难闻的酒味和烟味刺激得我咳嗽起来，我只好弓着腰去推爸爸。
就在这时，纪小高从我家里冲了出来，她率先推开了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时候在我家里，我只知道，我的胸口好闷，我的头好痛，我的世界一片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个啤酒瓶砸向我。
我顺着啤酒瓶的力气往后仰去。
「……然后，我就死了。」
「……」
「七年前的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当然。」
「……我妈妈，她真的能从地狱里逃出去吗？」
「她会的。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什么意……」
“哎哎哎！！这是太可惜了！！第四夜竟然没有死人！！”
“各位请自由享受你们的白天吧！！”
刚从柳慧的记忆中脱离出来，何月折感觉浑身湿湿的，头也晕得像要爆炸似的。
真不知道柳慧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走那么远回家的。
“柳慧！！！！”少年的声音不出意料地冲了进来，“你还好吧！！！！”
“……我还好，”何月折挡住少年的拥抱，“倒是你，哭的跟个什么一样。”
“呜呜呜呜呜我就是觉得阿姨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班未乐话说到一半，泪水突然决堤。
“呜呜呜哇啊啊啊明明白天还在跟我们有说有笑的呜哇哇哇哇哇为什么会突然呜哇啊啊啊就、就呜哇哇哇哇！！！！”
何月折叹口气，抱住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她既然选择了那么做，肯定也不想看着我们整天都因为她而伤春悲秋的。”
“呜哇啊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呜哇哇啊啊啊啊啊！！！”班未乐嚎啕大哭。
“……”感受到滴在身上的泪水和鼻涕，何月折僵了僵。
“呜哇哇啊啊啊啊啊啊阿姨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你做的鸡蛋饼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嚎逐渐变成惨叫。
何月折扭了扭手腕，威胁道：“再哭今天投的就是你！”
而被她揍飞出去的班未乐，此时正抱着她的桌子委屈巴巴地哭丧着个脸：“柳慧！你、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何月折扭过头去。
“你有！你有！不然你打我干什么！”班未乐哇哇大叫。
“……”
“呜哇哇哇哇你还不如投死我算了呜哇哇哇哇！！！”
“班未乐你就这么想——”
“砰！！”
墙被一股巨力撞击，顿时碎开来，灰尘扑面，浇了靠着墙的班未乐一头。
“班未乐！”何月折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到身边。
下一秒，一个人影就一拳锤了过来！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班未乐尖叫，“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呸！！妈的，老子打那个女的，你他吗的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是巴二狗的声音。
墙体废墟里，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累累的男人站起来：“我看你也是狼吧，和那个女的一伙的，是不是！！！？”
“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铆钉皮外套和碎花内裤的男人走了过来。
万书？他怎么会和巴二狗打起来？
何月折把班未乐挡在身后，思忖着。
不对，巴二狗擅自把计划提前了！？
“好样的，巴二狗。”何月折看着巴二狗，眼神冷漠。
“柳慧，你说什么？”班未乐好奇地探出头。
“没什么，你躲远点。”
“哦哦哦。”
“妈的，你没听我说话吗！？”巴二狗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万书，“那个女的，你保护的那个女的，她他妈的是狼！！”
“只要她不死，我们这里的人就会一个一个的被她他妈的全部杀光！！！”
“那又怎样？”万书语气轻佻。
「万书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你疯了吧！！老子都说了，她不死，我们就都要死，你他吗的还要包庇她！！？”
「他是万香的人。」
“对，我就是要包庇她。”
「其他的呢？」
“你！！？妈的，看来老子不打你一顿，你是不会放弃了！！！”
「我不知道。从我见到他的时候起，他就是万香的人，万香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来啊。”
「……」
何月折目光移向万书，不出所料地和他对视。
[想杀我？]何月折笑眯眯。
[你要杀她，我就会杀你。]万书接住巴二狗袭来的拳头，冷冷道。
并没有所谓汗毛颤栗的害怕，何月折只是感觉自己的手也有点痒，想打架了。
[你可以试试。]她朝万书挥挥手。
万书不再理会她，已然和巴二狗缠斗在一起。
两人的招式都很随意，这场战斗可以说得上是一场最为简单的肉搏。
“柳慧。”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何月折身后。
“我、我没拦住她。”班未乐弱弱的声音也出现。
“……”何月折转过头，“万香。”
女人披着一件西装外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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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招娣曾经穿过的那件，血从她的肩头渗出。
“……”她沉默地看着何月折。
何月折也看着她。
女人双眼肿胀，熬红的眼睛中，血丝遍布，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隐隐有血迹。
“没有人会阻止他们了，是吗？”万香问道。
“……”
“他们会打到至少有一个人死去，是吗？”万香又问。
“……”
“柳慧，最开始我只是想要和你做朋友。”
“……”
“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万香说，“要伤害你，伤害你，不断地伤害你，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能继续运行。”
“我曾经也想过反抗，可是、可是一旦停止，我就会被永远地困在那一天。”
“直到我再次伤害你。”
“……”
“……所以啊，柳慧，当你主动找到我，跟我说，说你想和我合作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天呐，我都不敢想象，明明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你却还能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一样来对待？”
“可是，可是，可是柳慧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呢！？”
“为什么，为什么呢？！”
“……”
“柳慧，你说话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我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为什么明明我那么有钱，可为什么她们都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我、我可以给她们很多很多的钱，我也可以给她们很多、很多只要是她们需要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来说，只有伤害，才能和别人建立关系呢！！！？”
“柳慧，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万香掐住何月折的手臂，“你肯定知道的，你都死过一次了，你肯定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
“……”何月折皱眉。
疼，好疼。
万香崎岖的指甲陷入她手臂的肉里，疼得她几乎要忍不住动手。
“柳慧，求求你了，说话啊，说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啊，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啊……！！”
万香的头抵在何月折的肩头。
“……”
“……其实你都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才会从来不反抗我们，所以你才会跟我说那些话。”她的声音哽咽。
“……”
“柳慧，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安排成这种‘角色’，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开开眼，让你有一个幸福的人生，让你成为我的朋友呢……？”
“万香，你疯了。”何月折果断地捂住万香的嘴，顺势敲晕她。
“等等，等等，我好像听见了一些有意思的话？”天音瞬间出现。
孩童狰狞的双眸睁在何月折的眼前，两人之间距离只有堪堪几厘米。
“你，是不是说了一些，有意思的话？”天音的嘴咧得巨大，黏腻液体伴随着肉块滴下。
何月折咽了咽口水：“我建议你还是先管管那边那两位吧。”
“至于我……”
她甩出藏在袖子里的墙体碎片，直截了当地划破了孩童的眼球：“我可对那些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你！！？”
“我对你的命比较感兴趣呢。”她凑近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