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人依旧板着一张小脸,眉头微微皱着,表情严肃又郑重,俨然一副苦相。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唇角,“笑一笑。”
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模样,如春风拂面。
扶桑被迫扯了扯唇角,笑得十分无奈。
他得寸进尺,就像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提出新的要求:“再叫叫我的名字。”
她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这份愉悦扭曲而疯狂,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酥酥麻麻的颤栗伴随着每一下心跳在血液中蔓延舒展。
扶桑叹息,满足他莫名其妙的要求:“顾时安。”
他肉眼可见地浑身一松,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倒是亮得惊人。
扶桑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又喊了一遍,“顾时安。”
他飞速地眨了眨眼。
扶桑:“顾时安。”
他抿紧唇,攥紧手心。
扶桑:“时安。”
话音刚落,他猛抬手,手心朝她,看模样就像要扑倒猎物的凶残野兽,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下。
扶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炽热得不容忽视。
扶桑静下心,望向他略微张开的双臂,后知后觉的,她忽然反应过来,怪物不是想要扑杀猎物,而是想要……拥抱……
拥抱,仅次于亲吻的亲密行为。
他从未拥抱过别人,所以因为生疏而感到犹豫,就像他潜意识里拒绝陌生的事物。
扶桑轻轻凑上去,带着迟疑地抬手,一点点环抱住他。
他的身体十分僵硬,扶桑觉得自己在抱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可他的心跳和体温又是如此明显,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顾时安全程沉默,他实在不习惯这种亲密动作,好几次险些拔刀。
可他并不反感。
想反,有些喜欢。
可惜,扶桑很快松开手,从他怀里出去,他甚至来不及感受,鼻息间萦绕着的香气忽然就远了散了。
一切好似一瞬间。
他不禁留念地想,如果再抱一会儿就好了。
“进城吧。”扶桑正色道:“这些上古秘境并无危害,估计过些日子就把我们送出去了。”
顾时安经此一遭,理智尚存,全无发疯迹象,老实地跟在扶桑身后。
两人先去了租房当铺,乔装成相依为命的姐弟,前来虞城长住看病,在外人看来,姐姐落落大方温柔贤淑,弟弟沉默木讷面无表情,瞧起来就是个生病烧坏脑子的傻子。
事实上,扶桑的确是这么对掌柜的这么说的,虽然添油加醋,但她说话轻轻柔柔,瞧人时眼神恳切,假的也说的像真的,掌柜深信不疑,对她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行为十分动容,给她便宜了不少钱。
租的院子在人少的城西,那里远离闹市,适合顾时安修身养性。
院门被轻轻推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院内杂草丛生,房屋古朴破旧,墙角苔藓遍布,
不知道从哪里刮得一阵邪风。
门上悬挂着的破烂灯笼呼啦一声被吹到地上,连着打好几个圈,滚到了扶桑脚底下。
扶桑面不改色地把灯笼踢到一边,面上挂着千年不变的灿烂笑容,大言不惭地道:“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外面荒芜不说,打开主屋一瞧,里面全然成了蜘蛛的地盘,积灰厚重,蛛网错综复杂攀在房梁和墙面。
扶桑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掩面咳嗽,嘴上还念念有词道:“收拾收拾,会干净的。”
再干净也不会比魔界的寝宫干净。
顾时安似乎也明白这样的道理,眉头紧蹙。
他有些犹豫出走是不是一种错误。
但很快,他就抛下这份迟疑,因为扶桑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眼眸流转,可怜又可爱的嘟囔着:“你会帮我一起收拾的对吗?”
顾时安垂眸,很轻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蝇:“恩。”
他好像没有办法拒绝她。
相比于养尊处优的顾时安,扶桑干起活来麻利多了,她卷起衣袖,拎着水桶去井边打水。
她身形娇小,胳膊细得好像随时会折断,但她两手拎着装得满满的水桶上,又是出奇的稳当利落,健步如飞。
阳光落在她因劳作而酡红的双颊,朝气蓬勃,光彩夺目。
她并不柔弱。
顾时安想,她应当很强大。
干布扔进水盆,湿冷的井水很快将它打湿吞噬,扶桑拿出来拧了拧,递给一旁观望半天的顾时安,像十恶不赦的恶霸一样发号施令道:“去擦桌子。”
虽然施个清尘诀就可以解决的事,扶桑却喜欢亲力亲为,某种意义上,顾时安和她同样不喜欢依靠术法的帮助。
他听话地接过她手里的湿抹布,学着她的模样擦拭落灰的桌椅。
他从未干过重活,身形僵硬,动作笨拙又生疏。
实在有些可怜。
可惜扶桑并不会怜悯他,她凑上去,兴致盎然地指了指角落里堆积的杂物,“一会儿把那些清理干净,顺道把地给扫了。”
这下子,任劳任怨的顾时安终于掀起眼皮,问她:“你做什么?”
“我?”扶桑眼底露出一丝狡黠,可她唇角依旧是浅浅的温和笑意,像是野兽的伪装,柔声说道:“我去采买东西啊。”
她并没有偷奸耍滑。
顾时安垂眸,可他总觉得,她好像在戏耍自己,像只狡猾的笑面狐狸。
“多久回来?”他问。
扶桑道:“很快。”
她顿了顿,又妥帖地保证道:“日落之前,我会回来。”
他对她的承诺深信不疑。
扶桑一走,他便专心致志打扫屋子,动作也从生疏变得麻利,大约两个时辰,几间屋子便焕然一新。
他重新陷入茫然。
他习惯于接受指令,没有指令的时候,就会在沉默中等待。
屋檐下,少年正襟危坐,午后阳光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他舒服地眯起眼。
有风吹过,院子里的草丛窸窣作响,偶尔传来虫鸣声。
这院子虽地处偏僻,但周围也有人家居住,他隐隐约约能听见远处妇人们的说笑声,无非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对于他来讲,却是格外新奇有趣。
他曾经长久地等待过,在密不透风充满死寂的魔宫里静静地端坐着,等待楼冥为他带来杀戮的指令。
却是头一次,在和煦的阳光微风中,在充满生活气息的凡间小院里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
他的眼底浮现出愉悦的情绪。
忽地,有人推开了院门,破旧木门吱吱呀呀地作响,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顾时安抬眸望去,眼底的那点愉悦登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随之而来的是野兽般的警惕和攻击性。
来者不是扶桑,而是一个老人。
老人白发苍苍,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脸颊凹陷,颧骨略微突出,双目浑浊,像是半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皱皱巴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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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缺失水分变得褶皱的果皮。
此刻正佝偻着背,用手扶着门,艰难而迟缓的踏过门槛。
他看起来太老了,似乎是快到死的人,这种人,不需要顾时安动手,一场普通的风寒也能要了他的命。
顾时安渐渐收起杀意,这样没有危害的凡人,就算踏入怪物的领域,也无法掀起风浪。
老人走得近了,那双浑浊的双眼慢慢瞧见了顾时安,目光有片刻的聚焦,他面露疑惑,张口问道:“你是?”
声音嘶哑难听,还含糊不清,顾时安仔细听才分辨出他在问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是顾时安。”
话罢,便没了下文,那老人也不恼,盯了顾时安瞧了好一阵儿,似乎在努力看清他的样貌,良久,他突然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是……来租这院子的买家吧。”
话音刚落,他便气喘吁吁地咳嗽起来,整张脸咳得通红,等止住咳嗽后,又开始无力地喘气,朝着顾时安脚步阑珊地走过去。
“这院子好多年不住人,现在冷清得呦,以前啊,不知道多可热闹……”
老人在顾时安身旁的台阶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那双半瞎的眼虚虚地望着远处,自顾自地提起了许多往事。
他的确太老,经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此刻,也开始回忆往昔来。
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中,顾时安拼凑出他的故事。
老人姓胡,家就住在隔壁,许多年来,他送走过太多亲朋好友,包括这院子曾经的主人。
现如今,他隐隐约约有预感,自己也活不久了。
提到死亡,他的神情有些释然,似乎那并不是什么可怖的事情。
这些话,他很少对家人提起,今日不知为何,却对一个陌生少年全盘托出。
胡伯揉着自己肌肉萎缩的大腿,慈眉善目地笑起来:“我真是老糊涂了,让你看笑话了。”
顾时安从始至终都很安静,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歪了歪头,为胡伯的话感到不解,“为什么?笑话?”
他还是不明白常人的情感。
胡伯没有多作解释,笑着从竹篮里的蓝布下摸出一个梨来,慢吞吞地递到他面前,抬了抬手,慈祥平和道:“给你,尝尝。”
那梨个头大,果肉饱满,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有多脆甜,汁水充盈。
“刚摘下来的,甜得很。”
顾时安没接,胡伯便擅作主张塞进他的手中。
梨沉甸甸的,表皮冰凉。
顾时安的双眸闪上一抹茫然,手中的梨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他只能僵硬地坐着。
幸好这时,扶桑从外面回来。
她一向擅长和人打交道,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胡伯的注意力分散开,只顾得和她讲话。
等把胡伯送出家门,扶桑这才看向拿着梨不知所措的顾时安,提议道:“去洗一洗,尝尝看?”
顾时安没动,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不怕我?还要对我好?”
在怪物眼里,恐惧是理所应当的,友好是不合逻辑的。
扶桑答道:“有些人,天生就会爱人,会以最纯粹的善意来对待周围的一切。”
这样的回答对于怪物还太过复杂,扶桑看到他蹙起眉头,依旧面露不解。
她也不急着讲太多,“慢慢来,我会一点点教给你……”
她猛地停住,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指着顾时安身后的门梁上,震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