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烛火尽灭,唯有火盆里的炭火烧的通红,给冷寂的寝宫里提供暖意。
纱帘之后的四方床上,顾时安悄无声息睁开眼。
他蹙起眉头坐起来,单薄的里衣松垮垮的,露出胸口大片的肌肤,他披散着发,发丝蹭在胸口,有些发痒。
偏殿离这里不远,那里此刻热闹得很,乐师演奏,美人献舞,嬉笑嗔怒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还夹杂着古怪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太聒噪。
想杀人。
他曲起膝盖,伸手捂住耳朵,试图将杂音隔绝在外,奈何那声音如同鬼魅一样缠着他,不容忽视,摆脱不开。
眼底的杀意渐渐浮现,他猩红着眼,顷刻间掀开被褥,赤足行走于寝宫之内。
地板冰凉如铁,冷意从足底蔓延而上,带着怒火的急迫脚步忽地放慢。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这是他第一个收到的指令。
他烦躁又愤怒,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寝宫里走来走去。
夜里凉,他只穿了一单薄的里衣,冷意渗入四肢,伴随着手脚冰凉,眼底的杀意也渐渐消弭,只剩下最初的疲倦。
长夜漫漫,夜不能寐。
他靠着窗坐下,目光掠过那些白日抄写过的弟子规。
他忽然想到了她。
她睡了吗?
会做梦吗?
古怪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心口发痒发烫。
像是一个小小的绿芽在这副空荡荡的躯壳里渐渐生根发芽。
他忽然萌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
他有些,想见她。
可是你若是要问他缘由,他一定什么也说不出。
他只是莫名其妙的,毫无征兆的,想见她。
他重新起身,缓缓走到门后。
宫门紧闭,不得外出。
他的神色变得纠结,他从来没有主动出过门,外面对他来说充满新鲜,也充满不可掌控感。
楼冥知道自己偷跑出去,会很生气。
不可以。
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
金丝雀适应了牢笼的生活,广阔的天地不会让他感到自由,接踵而来的只有恐慌。
……
与此同时,扶桑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燃起火堆。
深色罗裳,玉竹盘发,她卷起衣袖,拿着随手折断的树枝轻轻挑动火堆里的木头,火势轰然变大,她离得近,脸庞被烧得热烘烘的,眼眶发酸发胀,她惬意地眯起眼,转身拿过一旁串好的兔腿,放在火上炙烤。
兔腿用烈酒和佐料腌制,为了腌入味,她特意给它划了几刀,又淋了油,此刻放火上一烤,滋滋作响。
顾时安吃的东西固定没有花样,她也同样,日子一久,见到那些东西就犯恶心,好在她获得不少特权,也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摆弄餐食。
更深露重,扶桑拎着小凳子坐在火堆旁,浑身暖和舒展。
“吱呀——”
有人推开院门。
火焰被风鼓动着,火星子随着冷风旋转上升。
扶桑微微避开身,抬头望过去,来人脚步如同鬼魅行动一样轻盈无声,是个少年身形。
人渐渐走近了,火焰映出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像死气沉沉的石像。
扶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归于一片平静,她起身从屋里又拿出一个矮凳,放在火堆旁。
她没有询问他为何到场,而是非常熟络地说道:“殿下要坐下烤火吗?”
惜字如金的少年老老实实地在她身侧坐下。
他虽然还是少年,但体型高瘦,块头还是比体格娇小的扶桑大一些,此刻蜷缩着身子坐在小小的矮凳上,场面有些滑稽。
扶桑错开视线,盯着燃烧的火堆上,若有所思道:“翠荧族的人,会在天气好的夜晚燃起篝火,大家会聚集在一起跳舞,唱着调子古怪的歌。”
顾时安下意识望向火堆,隔着红色火焰,他无法想象那是多么盛大热闹的场景。
“我没有见过。”他垂下眼眸。
扶桑道:“殿下没有见过的,还有很多。”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有机会,殿下想去看看吗?”
“不想。”他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扶桑并不意外,她眼里盛满了浅浅的笑意,这让她的面容变得很柔和。
火上炙烤的兔腿已经熟了,兔皮变成了诱人的焦黄色,滋滋冒油,香味钻入鼻腔,让人分泌口水。
扶桑顺手递给他,问道:“尝尝?”
顾时安没动,扶桑也不丧气,对他抬抬下巴,继续诱惑道:“好吃的。”
他盯着色泽诱人的兔腿,犹豫着沉默着。
他不该吃的。
这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可是他深夜外出,已经违反了某种指令,一切已经变得不可控。
面前的人眼底隐隐约约有着鼓励,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还是接了过去。
扶桑唇角的笑意更甚,她出声提醒道:“小心,有些烫。”
对他来说,这是很新颖的食物,往日里,他吃的食物寡淡如白水,不像此刻……
辛辣,咸口,香嫩,滚烫。
味蕾瞬间被唤醒。
“咳咳咳咳咳咳——”
他忽然被呛到,弯腰掩唇,急促地咳起来,白皙的面庞渐渐染上一层薄红,眼中蓄满了生理盐水。
这样的刺激,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扶桑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温水润喉,口腔里的辛辣感一点点冲淡,他顿时好受多了,紊乱的气息也平复下来。
他低头盯着空空如也的瓷杯,哑声道:“辣。”
评价简洁有力。
扶桑带着期颐地问:“好吃吗?”
顾时安低下头,声音发闷,很轻的“恩”了一声,像微不足道的一声叹息。
今夜无风,扶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都是有关翠荧族的,提起过去,她多了几分活泼,顾时安从未听闻,也觉得有趣,就静静的听着。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到最后,夜深了,扶桑露出困意,他也该打道回府,与来时缓慢迟疑的步伐不同,他的脚步变得轻快轻盈,穿梭在漫长寂静的宫道,像是山间自由的精灵。
他今夜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不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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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去尝别的食物。
可是他全做了。
他破例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胸腔里发痒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一样。
*
这一觉睡得踏实又安稳,比之前醒的要晚些。
顾时安换好衣物,洗漱结束,目光自然地去寻找扶桑的身影。
等看见她,才悄无声息地垂眸,掩藏起眼底的那一抹安心。
楼冥今日也在,却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波汹涌。
早膳是一成不变的菜品。
顾时安面无表情地吃着,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夜那只兔腿的滋味。
虽然辛辣,但肉质鲜美,外焦里嫩,味道极好。
他忽然停下筷子。
楼冥敏锐地发现异样,神色一变,立即妥帖地询问道:“殿下可是觉得不好吃?”
顾时安摇头,“没有。”
没有好吃不好吃,他习惯接受楼冥为他安排的一切。
怪物不会撒谎,楼冥放下心,又奇怪道:“殿下的嗓子怎么了?”
昨夜顾时安吃不了辣,呛了一下,到现在嗓子还哑着。
顾时安动作一顿,视线不经意间从扶桑身上掠过。
扶桑顺从地垂下眼眸,面色如常,仿佛事不关己。
他默了一瞬,很快收回视线,低头道:“不知道。”
他从未撒过谎,而这,将是他撒的第一个谎。
楼冥并未追问,显然对他十分信任。
他却浑身不自在,心跳得极快,像是背着别人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与此同时,心口却泛起一抹古怪的难以言喻的兴奋。
就在这时,外面有宫人匆匆赶来,对着楼冥说了些话,楼冥听完脸色一变,急忙告辞离开。
他一走,顾时安便放下筷子,望向扶桑,声音依旧发哑,“我,撒谎了。”
扶桑靠近他,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奴婢知道。”
顾时安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不可控的曲起手指,紧跟着,他听见她认真且缓慢地对自己说:
“殿下,现在,我们有秘密了。”
他不解地望过去,“秘密?”
扶桑笑着比划道:“你知道,我知道。”
“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是属于你和我的秘密。”
“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秘密。”
句句入耳,就像是倾盆大雨而至,他脑子里电闪雷鸣,心跳如鼓,整个人恍恍惚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
后知后觉的愉悦似浪潮般将他淹没吞噬,溺水带来的窒息感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柔嫩的脸庞。
“嘭——”的一声巨响。
他恍然回神,急忙收回手,目光警惕地朝前望去。
宫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约摸着七八个人声势浩大的闯进来。
中间的男人衣着华丽,但脸庞酡红,衣裳松垮垮地穿着,浑身酒气,他被舞女护卫簇拥着,走路摇摇晃晃,显然喝了不少酒。
“我大老远过来,十七弟怎么闭门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