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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 3

作者:灯笼红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南回来时小助理已经下班,店门紧闭,只剩那块名叫“野趣”的示廓灯尚在寒夜里支棱着,使得这家花店在浪起浪涌的小岛边上看起来尤其孤独,却又平白多出几分韵味。


    店如其名——野趣,随意,暗夜里的生机。


    江南的住所在花店后面,之间需通过一条花廊,两边种的全是腊梅。这是她费尽周折从云南空运过来的,去年没开花,今年也一直没开,直到今夜,此时,此刻,竟然开了。


    这边,江南正感到无比诧异,攸地,“卡塔”一声清响传进耳膜,她眉心一拧,下意识回眸,千万分之一概率以为会再次对上那样一双深邃眼睛,但没有。


    不是他,是韩英,江南的母亲。她与母亲,在长相上有着八分相似,若不是对方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乍一看江南还以为看见了自己。


    韩英见有吓到人,幼稚地笑起来:“期待谁呢宝宝?”


    没有期待,换做是谁在这样的夜晚听见这样的声音都会被惊到,何况是才跟陆家那位爷打完擂台的江南。


    不知什么时候江南已经把墙角用来修剪枝丫的剪刀攥在了手里,看清来人是自己亲妈,若无其事顺手咔嚓掉一根枯花枝,扔掉剪刀,然后将韩英嘴边的香烟取下来,踩灭在脚底。


    “少抽点。”她淡淡说着,转身开门进屋。


    “才抽了两口,浪费。”韩英娇滴滴撒着娇,跟着进去。


    打开灯,江南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倪着母亲逃避灯光的脸,才发现她嘴角破裂,半边脸都肿了。


    “他又打你?”江南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还不是为了你那事。”韩英委屈起来,“他要把你嫁给徐家老三,我反对,他就扇我。”


    江南眼底那点光登时化成一团森冷的青雾,默不作声掐断了茶几上一朵略显枯萎的花。


    虽然韩英从来都不是能默默受委屈那种人,受一分,她能撒娇撒出十分,不管是跟她这个女儿还是跟别的谁,但江振业会打她是事实。


    韩英是苏州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港城影视最黄金的时期港漂至此,怀揣着一颗巨星梦,在各大影视公司和唱片公司里摸爬滚打过好些年,始终都籍籍无名后,迷茫之下,跟了当时在二流商业圈里还算得上号的江振业。


    江振业此人,不愧是靠着自己父亲跟陆家那点主仆交情才创建公司发家致富的,好的不学,却把封建腐朽那一套玩得彻底,不仅妻妾成群,还觉得家中有皇位继承,重男轻女。


    可能是报应,他先后讨了三个姨娘生的都是女儿,想儿子想疯的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韩英身上。


    韩英肯定也做过母凭子贵一朝飞上枝头的美梦,没曾想生下来的竟然还是女儿,她什么名分都没捞到。


    江南就是这个让韩英阔太梦破碎的女儿,在江家排行老七,听说江振业在医院得知韩英产女时,看都没看她们母女一眼,扔下笔安置费转身就走。


    那之后韩英便带着江南四处漂泊,再回江家,是江南六岁因为一点小感冒治疗不及时拖成重病险些一命呜呼,韩英走投无路了辗转找到江家老太太。


    老太太信佛,说不愿造杀孽,遂才命江振业接回她们母女,给了韩英一个四姨太的名分,允她入住江宅。


    过去十多年,江南也跟着住在江宅,她是近三四年才找到机会搬出来的,韩英却一直死守在那里。


    江南不止一次让母亲搬出来同自己住,她却始终不愿。问她为什么,她说人活一口气,她不甘心。


    不甘心情,也不甘心债,所以明里暗里跟江振业和他的那几房姨太太斗了这么多年。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处理。”江南找来医药箱,给韩英的嘴角上药。


    “轻点,过两天我就要进组了,不能破相。”


    韩英疼得嘶一声,哼唧道:“怎么处理?你说的已婚,江振业根本不信的。他也是疯了,徐家老三算什么东西?前两年被人废了一只脚,现在就一跛子。让你嫁给这样的人,往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你头上还有老四老五老六没结婚,怎么不让她们嫁去?”


    徐家老三要不是坡子,只怕头上几个姐姐早就抢得头破血流了,哪还轮到江南。她扯嘴一笑,收起医药箱,回说:“又不是杀人被江振业看见,这婚不接能怎样?他还能绑了我?”


    “他没办法为难你但会为难我啊宝贝,你不管妈妈死活了?”韩英用她镶满钻的美甲挠江南。


    “不管你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江南避开她能亮瞎眼的美甲,正色道,“在想办法了,徐老三不成气候,他那几位长辈还要脸面,不至于逼一个已婚妇就犯,只要大家都知道我结婚了,江振业就没理由在威胁你。”


    “可你并没结婚啊宝贝。”


    “快了。”相亲局被陆晏深打断,江南决定再约一个。


    “妈妈倒是给你找到一个。”韩英笑嘻嘻说,“此人权势滔天,在港城说一,无人敢说二。”


    对于她的异想天开,江南不以为意,“那您高看我,权势滔天的人素来不缺女人,何况是结婚对象更要千挑万选,恕我高攀不起。”


    “也别妄自菲薄。再说,人家早就财富通天了,用不着靠姻亲来维系家族兴旺,所求不过是长辈的一个心安而已。”


    江南没所谓挑眉:“你说的是陆家?”


    本以为是痴人说梦的玩笑话,但看着韩英那副有恃无恐的笑,她严肃起来:“咩意思?”


    韩英慢慢吞吞从包里掏出薄薄一叠文件递给她。


    江南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内容,同她准备拿给相亲男签的协议是一个性质,只不过这份协议是男方视角,而且出的钱比江南多出不知多少倍。


    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她问:“谁给你的?”


    “陆晏深的特助。”


    “……什么时候的事?”江南难以置信地又看一眼手中文件。


    韩英说:“就前两天,他特助找我签的。”


    “是他特助找你签的还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江南逼问。


    韩英嗲起来:“哎呀,不重要嘛。事实就是,陆少爷也正为应付他的祖母,让特助物色合适人选,而你,刚好也要应付你爸。找普通人结婚是接,跟他陆少也是接……”


    “钱你是不是已经收了?”江南直白地打断。


    韩英眼神闪躲:“收,收了。”


    “……”


    也不知是不是神经麻木,有好几分钟江南都在沉默。


    她以为今晚那场交谈过后,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现在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像个笑话,处处是蹊跷,却又处处合理。


    陆晏深的特助权限很高,包括他的很多私事都是由特助直接处理的。像只是为了应付陆老太太而物色女人这种花钱就能解决的事,特助直接定的可能性很大。


    问题是他安排特助物色人选,特助物色到了她,那么……


    “陆晏深知道是我吗?”江南若有所思地问。


    韩英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早晚会知道。”


    知不知道江南都不想再探究了,他要是再像今晚那样云淡风轻说上句时间都按分秒计算,她又得变成自作多情的小丑。


    “他要应付陆老太太的事定是绝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江南逮到重点说。


    韩英避重就轻:“这你别管,我有我的门路,总之此事也只有我知道。”


    “人我可以另找,陆少我高攀不起。”江南果断对母亲讲,“你收了他特助多少钱,原封不动退回去。”


    “可是那钱……”韩英不敢看她的眼,声音低了好几度,“我已经投到剧组了,导演让我当主演,现在不能撤资的。”


    “你……”


    江南气不打一处来,听见韩英又理直气壮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卖女求荣,协议上这笔钱,特助说是给我的慰问金和保密费。”


    慰什么问,保什么密!收了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但凡她事先知会一声呢?但凡不收这笔钱呢?江南无言许久,没有戳破母亲那点攀龙附凤的心思。


    亲妈啊!她该说什么……


    韩英的毛病是多,也算不上是称职的母亲,但她却在当年被江振业抛弃,在自己身心俱惫最艰难的情况下,让江南活了下来。


    那些年,韩英一边要追逐梦想,一边要照顾嗷嗷待哺没人要的江南,为生存,她付出过很多。所以即便是她带着江南走南闯北的那些年里,江南总是饱一顿饿一顿,甚至差点因为一场小感冒病死,她也没有埋怨过母亲,想得最多的,是快点长大好好保护这个女人。


    毕竟,韩英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尽管爱无几多。


    问韩英要了陆晏深特助的联系方式,江南先拨了通电话过去,却一直没人接,思去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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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好披上外套重新出门。


    “BB啊BB,妈妈真搞不懂,抛开身份不言,他陆晏深在找人应付长辈,你也在找,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万一有假戏真做的一天呢?”韩英倚在门边冲她的背影娇滴滴地吼。


    假戏真做……江南自嘲笑笑,就跟那句“余情未了”一样,他们之间,没有这些东西。


    那晚她开车顺着离岛绕了一圈,毫无疑问没有找到陆晏深。


    第二天,离岛购物中心有一场花艺展览,江南协团队前去参展,结束时已经是下午。


    外销那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说,出口的鲜花中有一车被海关扣了下来,江南于是赶过去处理,原因跟往常一样仍是质检没过关,她没多费口舌,将花拉回花店做花束。


    反程途中,她听见电台在播:“今日,为填海项目能顺利开展,陆晏深亲自协众合作公司负责人在海湾进行海洋环境检测,包括对海洋生态、鸟类迁徙、渔业资源、景观等方面的影响做出评估……”


    填海项目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陆晏深会亲自带队,于是原地掉头去了那片海湾。


    半小时后江南抵达目的地,看见海湾果真有不少人,许是莅临的都是港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周围不仅拉了警戒线,还有黑衣保镖严防死守,江南没能进到里圈,只得将车停在外围的桥上。


    可她今日的行头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她不知道自己随意拉来的这车姹紫嫣红,成了提前闯进萧索冬季和苍茫海域的唯一春色,唯一的鲜活。


    车兜里的花红艳热烈有玫瑰,温暖淡雅有雏菊,清冷美艳有桔梗……而她本人,着一身蓝衣白裙半倚着车兜,恰从春天吹来的风,又如明日初阳一抹,风华尚好的年龄,连眼角眉梢都衔着抹似有若无的“疯感”。


    “现在的小姑娘追人的手段这么别出心裁?送花论车送,陆生,冲您来的吧?”有人在调侃,也是恭维。


    陆晏深正在与人做技术可行性分析,闻言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在花团锦簇里撞上江南那双杏眼,定了两秒,无动于衷错开,继续谈方才的话题,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之后有半个小时,陆晏深都一直忙于公事,没有过片刻停驻,也没往江南这边睨过一眼。


    等待之余,她索性翻进敞篷车兜里,就地取材包起了花束。


    三年前她在云南弄了块鲜花种植基地,成为了两年前她回港开花店的直供地,到现在,种植基地不断扩大,已衍生出鲜花出口、花艺展览、花艺培训等产业。


    相较于出口这块,花店是最不挣钱的,但江南却愿意在上面花功夫。因为她喜欢花里那股干净的磁场,喜欢每一束花背后的故事。


    正如手里这束由洋牡丹、玫瑰、兰花、红继木和山里红组成的作品背后的寓意——相遇是最小单位的奇迹。


    一时投入,竟忘了时间,等她再看过去时,不由一怔。


    成群的保镖和那些老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独独剩陆晏深一人逆光站在那里,蓬松黑发背头,藏青色大衣敞怀,一手抄兜,一手衔着支记号笔,双眼则透过油画般的花束钉在江南身上,眉宇英气浓黑,目光直白不带半点迂回。


    在此之前不知道已经被这样盯了多久,江南有些不舒服地皱眉。完全看不懂此人淡如白水的眼底藏着怎样的情绪,又或者,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她过度揣测了。


    看他始终好整以暇等着她主动说明来意的神态,不难猜出他的特助跟韩英签协议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至于是签之前知晓的还是签之后知晓的,并不重要。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江南,不论特助定的是她还是别的女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往夕那点风月痕迹,看来是真的过去了。这位传闻曾经扬言要让她不死也脱层皮的港城大佬,其实根本没把那事当成事。


    挺好。


    也就在这一刻,江南忽然改变了前来找陆晏深的目的。


    诚然,跟谁都可以合作,但怎么合作应该另当别论。


    于是她放下花束,跳下车主动走到男人面前,抬眸同他目光交织:“陆先生,我把我妈妈收到的钱退还给您的特助,我们可以谈一次公平的合作吗?”


    陆晏深垂眸俯视,声音和视线一样幽深:“什么合作?”


    海风拂过江南的脸颊,她伸手撩开碎发,声音跟风声一道响起:“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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