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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噩梦

作者:灯了个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都几点了还睡?起来干活!一身的懒骨头,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伴随着巴掌疯狂拍门的催急节奏,天还没亮,爱宝儿童福利院的张妈妈身体康健、声如洪钟,杂物间的隔音不好,白弃几乎是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瘦弱的少年在一片昏黑中睁开双眼,应声起身,摸索着走到门口。


    还不等他的手指碰到把手,只听一声巨响,门板猛地向里弹开,重重打在他身上。


    “呜。”白弃没忍住溢出一声闷哼,捂着疼到发麻的胳膊踉跄地后退几步。


    老旧木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是看不见的鬼魅在嘲笑他的窘态。


    中年妇女顶着一头卷发的丰腴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外,看到白弃时瞬间皱眉,满脸嫌恶地扬起手中汤勺在他头上“当”的狠敲一下,声调陡然拔高:“傻站着干嘛?快滚去厨房帮忙!要是敢磨蹭,你今天就别想吃饭!”


    说完,她把汤勺摔进白弃怀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院长那老不死的就会使唤人,刚值过夜班,还要管那帮小崽子的饭?真当老娘好欺负……”


    走出老远依旧能听见张妈妈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白弃愣愣站在原地,慢慢抬手摸了摸额角。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怎么好,吓醒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让他陷入短暂的耳鸣,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地乱蹦个不停。


    头上被敲中的地方只是轻轻覆上去就是一阵又闷又钝的痛感,指尖下传回明显起伏的形状说明那里已经迅速肿成了大包。


    半晌,白弃终于从漫长的反射神经里捕捉到“去厨房帮忙”的信息。


    他垂下眼睫,简单洗漱后拿着汤勺去了食堂后厨。


    门开着,里面没人。


    白弃把汤勺放回锅里,动作笨拙却熟练地淘米煮粥——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些本应该由护工来承担的工作,从被人发现与其他孩子不同的那一刻起,福利院暗地里掀起一场针对他一个人的霸凌狂欢。


    工作的压力、生活的不顺、积攒的怨气……路过的狗都能随便汪白弃两声。


    谁让他长得好看,还是个傻的,不欺负他欺负谁。


    说不定亲生父母也是因为这个才在襁褓时就把他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格外招眼的长相和低于常人的智力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只会带来糟糕无比但又可悲地不自知的灾难。


    白弃眼下浮着些许乌青,表情很淡,整个人专注于准备早饭的活计,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个虽然笨得听不懂人话但是不给人添麻烦的好孩子”。


    然而白弃的遭遇显然不该是他这个反应。


    他太过于平静,不是绝望到极致的那种麻木,而是一种封闭的、不正常的状态。


    比起心智健全的正常人,白弃更像一具无论是精心装扮后放入橱窗,还是掰断手脚扔进泥坑,脸上都会定格着相同标准笑容的人偶。


    感受不到情绪,也就无所谓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好与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张妈妈心眼好使,她知道白弃动作慢,特意提前好几个小时赶他干活,等其他孩子陆续起床时,食堂里已经飘满了香糯的粥香。


    “哟,今天倒是早。”福利院里另一位护工是个高颧骨的瘦妇人,这会儿姗姗来迟,一推门看到白弃忙碌的背影就开口讥讽道:“这么心疼你张妈,怎么不去给她当儿子?”


    白弃抹了把额上渗出的热汗,不小心碰到肿的地方疼得闭了下眼,听到响动就回了头,认出来人后小声叫人:“王妈妈。”


    初冬的阳光透过不怎么干净的玻璃,随着王妈妈推门的动作撞进室内,斑驳地洒在白弃身上。


    他习惯性低下头,稀薄的晨熹穿过少年纤长微翘的睫羽,在那双漂亮又安静的杏眼下面投出一小块影翳。


    “行了行了,出去伺候那帮祖宗去。”王妈妈挽起袖子走过来,一屁股挤开白弃,需要干的活白弃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看上去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好。”白弃站稳后推着推车出门往前面食堂走,里面堆满了他昨天晚上临睡前才洗净摆好的餐盘。


    不巧的是,白弃前脚刚走,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后脚就从正门进来了,过来见只有王妈妈一人,敲了敲窗口的玻璃:“张妈人呢?”


    王妈妈脸上挤满压都压不住的淳朴笑意:“下夜班就回去了吧,嗨,我这都弄好了,不用她。”


    院长抬腕看了眼表,没说什么,脸色阴沉地掏出恰在这时响起铃声的手机,留下一句“喊傻子过来帮你”就匆匆离去,转身笑容满面地接了电话:“哎,哎,您说…好,现在可以!随时恭候,没问题……”


    陆续有孩子来到食堂,窗口前很快排起长队。


    白弃刚推了餐具车出来就又被王妈妈吆喝着喊回后厨打饭。


    “我要那个!”


    “哎呀不是这个,是那个!”


    白弃忙得团团转,心情很好的王妈妈却像没看见,靠在角落里刷起短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几乎压过窗外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叫嚷。


    好吵…


    实在是太吵了。


    少年耳边响起若有似无的嗡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昨晚就没有进食的胃袋开始隐隐作痛,让白弃有点想吐。


    他缓了缓,强压下异常不适的感觉,再次将盛满的粥碗推出窗口。


    “喂,你傻啊,我够不到,就不能端出来给我?”排到一个经常恶作剧的男孩时,他指着近在眼前的粥碗如此说道。


    白弃看不懂他眼里促狭的恶意,点点头,顺从地端起那碗粥,伸长了胳膊吃力地递出窗口。


    男孩作势欲接。


    白弃看他拿稳就松了手。


    谁知那男孩竟冲白弃挑衅一笑,故意在白弃收手的瞬间往旁边扬翻粥碗,黏糊糊的米粥泼了旁边好好排队的女孩一身,烫得她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更多看热闹的孩子围了过来。


    空了的塑料碗在地上来回弹跳,最终慢悠悠地扣倒下去。


    男孩一句一句嘲笑他“死傻子碗都端不稳”,女孩爆发尖锐高亢的哭声,周围此起彼伏的嘲笑议论,还有身后王妈妈不问缘由地破口大骂。


    一时间所有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身处噪声中心的白弃却什么都听不真切了,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眼前事物渐渐变得模糊。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男孩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女孩不知何时止住哭泣,同样鬼气森森地咧开嘴,身后的孩子接二连三扯出一模一样的嘴角弧度。


    他们一齐紧紧盯着白弃,无声大笑。


    不多时,所有“人”身影不断拉长、旋转,最终化成无数狰狞的鬼影,露出满口尖牙朝着白弃疾扑过来!


    !


    白弃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一挣,整个人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冷汗沾湿他过长的额发,软软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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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出几分可怜。


    “……不知道这小子…具体出生日期……怎么办……”


    “…还有不到半个月……肯定……满十八岁…”


    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更多是汽车行驶的杂音,那两人刻意压低了音量,白弃并不能听得清楚。


    像是察觉到白弃已经醒了,两人立刻止住话头,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笑靥如花地回过头来:“睡醒了?冷不冷?马上就到家,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让管家准备了,一会儿看看阿姨猜得准不准,能不能合你胃口。”


    白弃看着她,慢慢反应着话中含义,女人很有耐心地微笑回望,也不催他。


    “不冷。”白弃小声说道,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入冬后天黑得早,此时已经完全黑透,高架桥上时不时擦身而过的路灯在白弃眼中留下一道流动的、细碎的亮光。


    想起来了。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


    这对通身贵气的夫妻一早来到福利院,鲜少露面的院长亲自接见了他们,不知怎么话题绕到白弃身上,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终双方都很满意,白弃迷迷糊糊坐上他们来时开的黑色豪车,空气中漂浮着甜腻的香水味,他坐下不久就睡着了。


    “这孩子好乖啊。”女人坐正身子,对男人感叹。


    男人的目光就从倒车镜里反射过来与白弃对视,他温和地看着白弃的眼睛,道:“孩子,不用怕,我们是真心实意想收养你当我家的孩子,不急着改口,你可以先叫我们‘周叔叔’和‘杨阿姨’。”


    “周叔叔,杨阿姨。”白弃一板一眼地重复。


    认真的语气逗得两人直笑,一路上气氛轻松,白弃跟着放松不少。


    很快,车子驶进市区繁华地段的富人区,停在一栋二层别墅前。


    白弃定定看着灯火通明的豪宅,紧张地攥紧了衣服下摆。


    手上传回平滑柔软的触感,白弃低头,想起身上多的这件是周叔叔见面时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他一下松开手指,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


    前排的两人下了车,女人自然地帮他拉开车门:“来,小白,我们到家了。”


    这句话直接让白弃的心悄悄跳快两拍。


    他转头看向女人伸过来的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当的手,只在手腕不易察觉的地方用化妆品之类的东西遮了一点烫伤似的疤。


    白弃犹豫着抿了抿嘴唇,自己钻出了车。


    女人见状只是笑笑,也没生气,轻轻揽着白弃肩膀带着他朝大门走去,男人这时已经跟管家和一众佣人交待好了把白弃安顿下来的相关事宜。


    正当白弃迈步踏上门前第一阶台阶时,一股十分强烈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从脚底一路直窜上头顶。


    换作旁人或许还会在第六感提示下有所警觉。


    而白弃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被门内的华丽陈设吸引注意,小心翼翼的眼神中透着掩盖不住的好奇。


    在他身后,男人与女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厚重气派的别墅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上面雕刻的纹样也随门板靠近逐渐合二为一。


    乍看之下像一团纠结缠绕的藤蔓。


    可是越看越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仿佛富有生命、能够摄魂夺魄似的。


    就好像那些扭曲弯折的根本不是什么藤蔓。


    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延伸出来的,触手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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