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是来拿扶宴的卖身契的。”
明珠郡主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晚上过去，唐凌霄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是前后脚，唐凌霄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扶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低眉顺目，十足乖巧小媳妇的做派。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做娘的，都盼着儿子早早成亲生子，功成名就，家庭圆满。
但没有几个做婆婆的会乐意儿子跟儿媳感情太好，更何况扶宴还是个不能生孩子的男儿媳，真不会下蛋的公鸡。
明珠郡主这种把儿子看得极重的母亲，显然不可能是那种极少数的好婆婆。
刚刚她还在为唐凌霄身体有所好转高兴，下一秒就看扶宴极其不顺眼，见儿子一见到自己，张口就是扶宴，她心里非常不爽：“怎么，是他叫你来拿卖身契的？”
她昨天也没有怎么看扶宴，这会儿就觉得这人看着就不安分，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极了丈夫的那个宠妾！
看起来小白花一样乖巧可怜，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一个男人这么柔顺听话，摆明了就是装出来的柔弱！
唐凌霄没有什么处理婆媳问题的经验，但他这个人从来都不爱随便甩锅。
他立马说：“那哪能啊，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觉得不合适。本来该是婚前办的，只是前两日我身体不好，现在有所好转，便想着去注销奴籍，顺便登记造册，把我们的婚事在官府那里过了名录。”
大燕朝，自开国那位起就是荤素不忌的，现任君主宫中也有位受宠的男妃，叫南阳君。
上行下效，男妻合法化也被写进了《大燕律》，民间承认男子作为正妻的地位，但为了促进阴阳调和，男妻的权利还是比女子削弱许多。
大家族子弟，一般也不会娶男妻，若是娶男子为正妻，在继承家业上就会不占优势。
所以正常世家子弟，只会纳男妾，豢养男宠，不娶妻。
唐凌霄这么一说，明珠郡主想起来了，两个人只是匆匆办了婚事，还没有做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儿子之前生命在垂危，她才病情乱投医，现在看着儿子气色渐好，明珠郡主就不乐意了。
她还是想孩子正常成婚，含饴弄孙。娶了男妻的人，就算是离了再找，能够找到的好姑娘也很有限。
尽管如今唐家没落，可明珠郡主到底是皇室血脉，她的尊贵也不是夫家给的，自然不愿意儿子找个连生孩子都不会的贱民。
但是过河拆桥是不可取的，就像有些人家注定命中无子，领养了孩子才带来子嗣运，结果对领养的孩子不好，后面全家都倒霉。
明珠郡主确实看扶宴不顺眼，可她也怕对这个便宜男儿媳太坏了，影响了唐凌霄的命。
毕竟这才两天，唐凌霄只是气色好了些，看起来还是羸弱单薄，和强壮二字沾不上边。
明珠郡主灵机一动：“要不然这婚事就算了吧，我让底下的人别说出去，卖身契我可以给他，帮他注销奴籍。然后咱们摆一桌酒，就说昨日是认干亲的宴席，让扶宴认我做干娘，做你的兄弟，这样你们日后各自成亲，但是兄弟之间还能相互扶持。”
人肯定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走的，冲喜冲喜，本质上也算是借运。
对方虽然卑贱，可也不能真的把人当奴隶，所以就认个干亲，当养子。
她作为长辈，也可以替扶宴操持婚事，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几年，等唐凌霄身体好转。
明珠郡主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扶宴，好孩子，你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昨儿个情急，待你不周到，是我想不明白，你同我儿有缘分，却也不一定要做夫妻，做兄弟也是可以的。”
民间叫男子的夫妻关系叫契兄弟，契兄弟、养兄弟，这听起来也差不多嘛。
唐凌霄瞠目结舌，没想到只是来亲娘这里一趟，就要上演情人变兄弟这样的狗血戏码。
但是明珠郡主的提议确实非常令人心动，做养子同样能够遭受庇护，也是主子，不会被欺负，比做妻子更舒服。
他们两个说到底，不过是陌生人，又没有什么深刻的情谊，扶宴之前是没有好选择，现在有的选，肯定会选择做兄弟。
尽管觉得很可惜，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唐凌霄也不想有个怨恨自己的妻子。
至少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他来替扶宴做决定。
他看向扶宴，果断把选择权抛给了对方：“扶宴，你自己选吧，你要是想认我娘做干亲，我也配合。”
唐凌霄做好了对方会抓住机会同意明珠郡主的决定，可他也很清楚，日后自己也办法真把对方做兄弟，亲亲热热的和扶宴相处。毕竟哪个好人会和自家兄弟亲嘴。
唐凌霄有些郁闷的喝了一口茶，这茶泡的太浓了，好苦。
扶宴抬起头，用一种怯怯的语气问：“母亲大人，可是我和夫君昨日都圆了房，没了清白，这样日后也还能做兄弟吗？兄弟之间，也能亲嘴睡觉，同床共枕的吗？”
托唐凌霄的福，他久违的做了一个好梦。
他其实挺享受这种舒服的感觉，并不愿意把唐凌霄拱手让人，更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男人被其他人染指。
明珠郡主打的什么算盘，扶宴也很清楚，可他偏偏不想如了这个女人的意。
他就要做令燕玥如鲠在喉的男儿媳，占着唐凌霄的正妻之位，霸占她心尖尖的儿子，让她绝了抱孙子的梦。
况且就唐家这点家财，根本没有他图谋的，不管做干儿子还是做儿媳，在名义上都是晚辈，都要孝顺燕玥。
做干儿子，唐凌霄可不会帮他，但是做儿媳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吹枕头风啊。
一方面可以用男女不好太亲近为由远离燕玥，毕竟做婆母想要搓磨儿媳，就那么几个手段。他一个男人，总不可能给燕玥贴身侍疾。
上一世他被各种欺负，是因为他本质也不算是燕玥的儿媳，只是一个提供发泄出气口的低贱奴隶，这宅子上下都可以踩他一脚。
而且那个时候燕玥已经彻底疯魔，儿子也死了，所以行事肆无忌惮。
这一世却不一样，儿子活了，她理智尚存，还要在儿子面前做好母亲，就处处受掣肘。
扶宴不仅要和唐凌霄做夫妻，还要借助自己这位便宜丈夫刺激燕玥。
从小到大被娇惯长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无脑愚孝的，在原本的京城，明珠君子之子就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不是那种谦谦君子老实人。
这就意味着母子之间，一定是唐凌霄这个做儿子的占上风。做儿女的稍微撒几句娇，做父母的就会无条件退让妥协。
扶宴并不在乎燕玥是不是恶毒不慈的刻薄婆母，反正他肯定是恶毒不孝的坏心儿媳。
“噗……”唐凌霄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在看便宜亲娘的脸，那张保养的极好的脸抬头纹都拧出来了，雪白的脸一下子黑得能滴出墨来。
不知廉耻，这贱民果然妖妖娆娆，这种话都能挂在嘴上！
她忍着怒气，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们两个昨日圆房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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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病才刚好，这新婚小夫郎又灰扑扑的，明珠郡主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会急色到那种地步，所以也没叮嘱什么不要圆房的事情。
要知道她虽然娇惯儿子，但儿子也确实是好孩子，不过平常爱玩乐了一些，从来不沉迷美色。
唐凌霄是真的十八年来没开过荤，和那种年纪轻轻就被酒色掏空的风流浪荡子不一样。
明珠郡主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只是贪玩，不爱念书，喜欢斗蛐蛐，斗鸡，养狗，不务正业而已。
先不说自家儿子身子骨不好，这段时间喝了那么多药，清心寡欲的狠，就算成亲了，被小媳妇勾引，也不可能轻易上套的。
扶宴只是一个没胸没屁股，瘦骨嶙峋的干瘪豆芽菜，又不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哪里来的魅力勾的她儿子就断袖了。
假话，这肯定是假话！
唐凌霄说：“没有圆房，但是我们确实睡在一起，该做的也差不多做了。”
毕竟他们是真的亲了几次嘴，同床共枕，抱在一起睡了。
他不知道扶宴怎么想的，可从对方的话可以判断一件事，扶宴认可这段婚事，打算做妻子的。
扶宴在更好的条件面前，依旧坚定的选择了自己，这件事让他没来由的心生喜悦。
既然这样，他这个做人家相公的，总不能让媳妇冲在前面。婆媳之间矛盾大，都是夹在中间的男人不作为。
唐凌霄咳嗽了两声：“娘亲不是说，人家算的我们八字正合嘛，夫妻的八字跟兄弟的八字又不一样，这要是我到时候身子骨又弱下去，娘亲难道又要让兄弟嫁给我？改来改去的，只会让外人白白看了笑话。”
他觉得自己如果要和扶宴做夫妻，就要打消一些明珠郡主在子嗣上的妄念。
“再说了，男妻也是妻，大家族不娶男妻，是为了继承权。唐家如今都这样了，孩儿也没有什么家业要继承的。难道说我娶了男妻，娘亲就打算把自己的家业留给杨姨娘和那对龙凤胎。”
明珠郡主果然恼了：“你说什么呢，我就算是丢给乞丐，也不会留给他们！”
“那不就得了，儿子日后会争气，努力撑起这个家的，娘您只管好好享福就是。”
曾经的原主不管事，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事都要听亲娘的，唐凌霄不一样，他从小就做主惯了，肯定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处处顺着明珠郡主。
不过好听的话也是要说一些的，他软言道：“孩儿从前吃了那么多年病痛的苦，实在是不想再吃苦，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夫郎，娘就成全了我，我知道您最疼我，不会让孩儿为难。”
明珠郡主看着和往日里一般撒娇的儿子，终究是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看这对新婚夫夫，她从匣子里取了卖身契出来：“拿去吧，早点把他奴籍消了，婚书记得拿过来我保管……”
“娘亲，是不是还得喝改口茶，您得给改口费。”唐凌霄提醒说，“扶宴刚刚叫了您母亲大人。”
他伸手在另一个干净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递给扶宴，后者非常配合的捧起茶杯，恭恭敬敬的说：“母亲大人请用茶。”
明珠郡主感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心塞的要死。
可儿子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一双眼睛仿佛在说：“我是您亲儿子吗？是的话就给儿媳妇改口费吧。”
她到底接过茶杯，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个质地温润的白玉手镯打发人，这会儿她连亲儿子都觉得不香了，只想眼不见为净：“快走快走，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