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楼道里,谈言清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拐角,简好转身上楼。
她刚才看到了谈言清作业本上的班级,是高三二班。
教一有五层,简好上了一层,就会抬头看临近教室上的牌匾。终于在上到四楼时,她看到了高三的字样。第一个教室是一班,简好顺着楼道往里走,看到第二个教室的牌牌上印着二班的名字。
简好不知道08年学校是怎么安排的,但25年,学校的这个时候是下午的第二节课,上完这节课就到放学的时间,吃过饭再上晚自习,所以一般这节课,班里的学生都极其的躁动和兴奋,安静不下来。
简好走到二班门口停下,门是开着的,只见一片蓝白校服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课桌前,埋着头乌黑一片,认真到像是在钻研什么科学项目。
“整栋楼就你们声音最大!”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就会说话!是就你们有张嘴吗?!”
讲台上,高静拿着竹子棍充当的教鞭敲打着桌面。黄色掉漆到斑驳的木制桌子,被敲得邦邦作响。
严厉的质问和敲桌子声,让底下的学生们头都不敢抬一下。
怪不得这么乖,原来是被训了。高静生气起来还是很吓人的。简好心里为大家点了三柱香。
哪怕学生们都没有抬头,但坐在门边的学生,很轻易就能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她微微抬眸,跟简好对视在了一起。
简好用口型:简悠在吗?
她边问,视线边绕着教室内环顾了一周,却没发现简悠的身影。她眉头刚皱了起来,讲台上的高静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高静叉着腰,侧身望向她,“找我?”
高静的语气还没有好转,简好规规矩矩地摇了摇头,“老师,我找简悠。”
高静走下讲台,持着教鞭站到她面前,“找她做什么?”
简好暗暗咬唇,“有事。”
她没有说有什么事,高静盯着她看,几秒后转身,冲着班里喊:“语文老师不在,让你们上自习,自习就得有自习的样子,再让我发现你们瞎闹,今天就推迟半个小时放学!听到没有?!”
说完,高静关上教室的门,呼了一口气,冲简好说:“跟我来。”
简好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高静。这会儿碰到年轻时发火的高静,感觉比十多年后更加的火力全开,她一声不吭,静悄悄跟在高静身后,往…往办公室走?
简好看着办公室的牌子,疑惑高静带她到办公室做什么,不会还要教育她,或是继续问她是哪个班的吧?
上课时间,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只有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坐在靠窗的办公位,低头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那人抬起头。见是高静,那人挑眉一笑:“老高你去哪了?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声音清脆,笑容灿烂。
临近傍晚的光是柔和的,它柔柔地透过格子窗,被窗棂切成一块块的菱形。
碎落的光影间,简悠十七岁的面庞和简悠三十四岁的面庞在简好的眼前交替。
十七年的时光会给人带来什么?金钱?地位?疾病?还是将光鲜亮丽的女生,摧残压垮到三十几岁的年纪满手茧子,腰病劲椎病贴不完的膏药?
哪怕日子好了起来,简悠身上这些在十七年间努力过的痕迹都还没有消失。
简悠从未跟简好诉说过生活的苦,可乍然看见笑得如此鲜活的简悠,看着简悠与三十四岁沉静目光完全不同的十七岁时才有的清亮眼神,简好在穿越来感受到的害怕、无助、委屈、心疼…所有堆杂在一起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了爆发的迹象。她红着眼,控制不住的想喊一声“妈”出来,可脚步硬生生的顿在原地,嘴也被她死死咬着。
对着话的两人一时都没有发现简好的异样。
高静走到办公桌前,教鞭敲了敲桌子,清脆的笃笃两声。
简悠立刻从椅子上站起,笑嘻嘻地看着高静,“在办公室就听见你骂他们了,还好我不在,不然你肯定又要给我扣捣乱的帽子。”
高静冷笑了声,斜了简悠一眼,放下教鞭,坐下时问:“写完了?”
简悠移了移桌上她方才写字的纸,“您过目。”
高静拿起,低头看了起来,简悠笑着说:“那我先走了?”
高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站在原地不动的简好,视线重新落在简悠的检讨书上,说:“嗯,以后少喝酒。”
简悠‘哈?’了声,“我可没喝酒,老高你别乱冤枉人!”
高静看向简好,“不是你带她去喝的酒?”
简悠回头,与简好对视在一起。她上下扫视了一下,发现这人眼生得很,在学校根本没有见过,她刚要开口说不认识,简好快步上前,拉上简悠的手,冲高静说:“知道了老师,我跟她出去聊了。”
高静:“嗯。”
高静看向简悠,“你注意点,下次不是写检讨这么简单的了。”
简悠来不及回答,简好已经扯着简悠出了办公室,走到楼道的窗边。
“你怎么写检讨了啊?”简好笑着问。也太巧了吧,她穿过来前,也是被高主任罚写检讨。
简悠甩开简好的手,再次上下扫视了一下简好,发现真的不认识这人,皱着眉,“你谁啊?”
简好一把抱住简悠。
简悠:“……”
她推开简好,语气差劲:“有病?”
简好眨巴眼,“你有药?”
“神经。”简悠作势就要往回走,被又被拉住了手腕。
“简、简悠。”
简悠无语呼出一口气,回头,再次盯着简好的脸看了看。圆脸大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虽然萌萌的挺可爱,但确实不认识。
那干嘛找她?还认识她?
简悠忍着无语,问:“你哪班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到这没多久。”简悠说的实话。
简悠一脸‘所以呢’的表情:“找我做什么?”
简好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失忆了,现在就记得你,你能帮我找…我的家人吗?”
简悠盯着简好看了许久,看简好一身睡衣,她点了两下头,“好说。”说完,简悠转身推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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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
“老高!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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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青市第一医院。
高静和简悠站在精神科的过道,警察从诊室出来,走过来跟她们说:“医生检查了,她精神没有问题,就是记忆错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家在哪,对于昨天发生了什么一概不清楚,失忆的情况属实,不是骗子,也不是精神病。”最后一句话,警察是对着简悠说的。
一个小时前,高静在听说简好是失忆的后,负责地带着简好到派出所报警。警察对她们三人进行了盘问,高静将捡到简好地事情说了出来,简好也说了大概,说她只有这一天地记忆,而简悠,只是说简好是神经病。
这会儿,简悠诧异地眨眨眼,“那她为啥就记得我呢?”
高静早就头大了,谁能想会遇到这事儿?“我哪知道?你一天天的就闯祸了,不会是你给她弄失忆的吧?”
简悠惊恐地道:“冤枉啊!我头一次见她。”
高静:“怪不得她早上主任主任地喊我,还问我是不是要家访,我估计就是撞伤头,糊涂了。”
警察道:“我们跟她沟通了,她说她记得家里人是要给她转学到一中,所以就是在转学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后续我们会找她的家人。”警察看向简悠,“现在既然病人只认识你,那她这个情况,其实跟你在一起是比较合适的。”
“所以就把她推给我了?”
“是她要求要跟你在一起的,我们也本来想安排她到别的地方,但她说她没有安全感。”
简悠:“?”她无语,“我又不是她妈!”
警察看向高静,“病人还说,学习不能断,让我帮忙问,能不能到一中旁听。”
高静:“我会跟校长商量一下。但她没有学籍,之后高考怎么办?”
警察:“还有大半年才是高考,我们尽量在高考前找到她的家人,我想,这么大的人消失,应该会很快就能找到她家人了。”警察又对简悠说,“所以同学,你能考虑帮助她一下吗?我们警局会出一部分钱给你。”
简悠冷笑了声,这简直不可理喻,她推开诊疗室的门。医生正收拾着东西,而简好似乎正要起身离开。简悠怒气冲冲朝走简好进去,板着脸,张口就要跟简好讲道理。
可话还没说出口,简好一看到她,立刻露出了乖巧的笑,还小跑到她身边,抓上她的手腕,低低地说:“姐姐,我怕。”
简悠:“……”
她吸了一口气,“你——”
简好软声打断,嗫喏着央求:“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
说着简好就哭了出来,可她哭不是哇哇的烦人的大哭,而是像是嘤嘤叫的小狗眼泪汪汪地盯着人,“姐姐,我真的好怕呀…”
简悠心烦意乱,甩开简好的手,“想都别想!”
一个小时后,被高静送回到小区门口的两人,简悠一边往单元楼走,一边板着脸跟简好说:“就让你住几天,找到你妈了你就赶紧走!”
简好望着简悠的背影,暗地里弯眸偷笑,等简悠回头看她,她又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