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惊疑不定。
“你……”
从青年挣脱束缚到喊出这四个字,统统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这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青年的脸好像不止是涨红的,也是被篝火照亮的,在刹那之间,更为清晰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扑面而来的,尽是贵人特征。
他的头发,完全不像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会从发根开始透着枯黄的颜色,而是黑得发亮,被火光一照,好像还能看到上面泛着的一层亮油。
一定是平日里吃多了鱼肉,才能养出这样的头发。
他的衣服,不仅仅是被辨别为龙袍那么简单。
张燕以黄巾贼起家,因朝廷无力派兵围剿,干脆看准了时机向汉廷上奏请求归降,得到了一个平难中郎将的身份。不仅准许他统辖太行山区的兵马,还能从他们这一众贼党之中“举孝廉”。
自此以后,他更不将日渐衰微的朝廷看在眼里,不仅领兵进犯河内,逼近京师,还劫掠了不少富户。
可惜他的黑山军家大业大,抢得多,吃得也多,没有多少积存。
但张燕可以确认,甚至可以断定,这青年身上的衣服比他经手的任何一件衣服都要昂贵。
只有最好的织工,花费数月甚至是几年的心血,才能做出这样的一身衣服!
再往下看,从衣袖中伸出的,是一双贵人保养得宜的手,跟他们这种操刀子杀人的,跟田里种地的截然不同。
等等,他手腕上戴着的又是什么?
他没看错的话,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还闪过了一道蓝光。
刘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又往涂抹了发蜡的假毛上摸了两下,确认头发应该暂时不会被直接扯下来,惊觉对方已看向了他的手腕,连忙一把拉下了衣袖,盖住了手表,继续着色厉内荏的表演:“我什么我,凭尔等贼子也配过问我的身份!”
这一句话,还真将张燕给难住了。
他与身旁的文士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纠结。
那文士先退了一步,示意张燕到旁来说。“将军怎么看这个人?”
张燕眯着眼睛,挤出了声音:“你真觉得,他是皇帝?”
他不拿朝廷当回事,也不是说,他就敢杀皇帝了。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别说是那延续了数百年的大汉。
当年黄巾起义气势喧天,结果在朱儁、皇甫嵩、卢植等人的带兵下各自溃散。他得了朝廷敕封,仍不满足,向京师进攻,又一次被朱儁击败。虽没到损兵折将的地步,但也吃了个大教训。
如果这次不只是想趁着京师混乱,捞一把油水,而是把皇帝给杀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也不知。”文士又往刘秉的腰间看了一眼。
在那里,挂着一枚纹样有些奇特的玉佩。
乍看起来,它与寻常的玉有着莫大的区别,但它晶莹剔透,雕工精美,可谓是天赐之宝。可惜的是,因刘秉被抓来前摔了一跤,这玉佩之上已多出了一道裂痕,破坏了它的完美。
他低声嗫嚅:“哪怕不是皇帝,也是一等一的公卿贵族。敢穿龙纹的,或许还有身份特殊的宗室。”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能随便得罪的。
张燕思量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先将他留下,若能换一笔赎金也值得。假如他真是天子,咱们对他恭敬一些也是应当的。但一定要让人,把他的举动都看清楚一些。”
不过,他思前想后,也不觉得有人有此胆量,竟敢冒认皇帝或是贵胄的身份。
于是他俩议定之后,重新走了回来。
张燕挥退了那先前擒人的下属,另喊了个名叫“孙轻”的小头目,领着刘秉在营地的一角暂且安歇。
“您请——”孙轻朝着刘秉抬手示意。
他睁着一双精明的小眼,又上下打量了刘秉一番,见青年满面冷色,连忙低下了头。
却没瞧见,刘秉一边随着孙轻走出了篝火的光亮,一边在无人瞧见的地方轻舒了一口气。
直到走出张燕的视线,刘秉的小腿都还有些发颤。
这都叫做什么事儿啊!
在这仓皇中,他根本无法凭借可怜的见识,认出这一路人马的来历。
单单知道这是汉末,知道这将军姓张有什么用?
张是大姓!掰着手指一数,都还有张飞、张辽、张郃、张绣等一众张姓将领呢。
他解释不清自己的来历,尤其解释不清自己的衣着,为了避免被人大卸八块,仔细研究,就得硬着头皮,将这个身份贵重的假象给维持住了。
等摆脱了这一路人,再来更换装束,隐藏到百姓之中就是。
总会有机会的。
刘秉想到这里,重新打起了精神,挺直着腰杆,扛住了头顶的头冠重负。
但当他一步步走到了这破布支起的军帐边上时,他又再次被难住了。
现在的人坐下时,是应该如何撩起下裳的?他学过的汉服礼仪都不知道是混杂了几个朝代的版本。
还有,这群人被他唬住之后,到底将他看作了什么身份?
如果真按照他穿着的龙袍将他认成了逃难的皇帝,是不是应该不能接受这个枯草铺成的“床”?
不,不止有这两个三个问题。
还有……
……
“他怎么说?”
张燕喊了一句,孙轻快步小跑了过来,苦着一张脸答道:“还能怎么说,板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坐下了。要我说,他都落难到连侍从都不见了,还挑剔什么呢!咱们当年当反贼的时候,他才几岁?”
孙轻当场给张燕模仿了一番,刘秉是怎么坐下的。
张燕捂住了眼睛,“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表演木人打坐。”
孙轻跳了起来:“将军,我学不来他,那是多正常的事。你看看他那头发,风吹而不乱,是我能随便学的吗?还有那大袖子,要我早拿剪子绞了,也就是他能一甩一搭,垂在那堆草上。”
“然后呢?”
孙轻脸色不太好看,凑到了张燕身边说道:“我不明白,咱们真要收留这个麻烦?这贵人也太讲究了!”
“我给他端了杯水和两个饼子,他同我说什么水未烧开不能喝,否则要得疾病。笑话,咱们这么多年都喝过来了,也没见打不了仗。还什么要全军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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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喝滚水,有本事……有本事他来出这个柴火。”
“更过分的是吃完了东西之后,他问我们是用什么洗漱的。问完了什么【牙高】之后问牙粉,最后说没有的话给点盐也行……”
孙轻绝望地把小眼睛都瞪大了:“将军,盐是何等金贵的东西!”
难怪说皇帝需要一堆人伺候呢,要是人人都是这样,也不怪底下人多。
张燕一咬牙,“先满足他。”
既然没将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当场杀了,在无人发现的地方毁尸灭迹,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先把他真的当做皇帝。
京中有变,保护皇帝回去,一定能拿到一个比平难中郎将更高的职位,好养活手底下的一众人等。
等发现他不是皇帝再杀也不迟。
事多又怎么样?不是恰恰证明了对方的身份不一般吗?
但他一边这么想,让孙轻招待好刘秉,一边也没忘记让斥候继续去前方打探消息。
直到次日天明时分,才终于有人接应到了最早派出去的一路人手,折返到了军营中。
张燕迎了上去,问起了情况。“怎么样了?”
一夜未睡的斥候满眼都是血丝,但说起先前的战事仍是精神抖擞。
从贼寇被招安已算传奇的经历,他却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这么有意思的情况。
他一舔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答道:“将军,您有所不知,昨夜朝廷的宦官居然杀了大将军何进,挟持了皇帝和陈留王逃亡出宫了。先前我们觉得老皇帝将死,继续向洛阳逼近,可真是做对了!”
“嘘——”张燕眉头一皱,立时往刘秉的方向看去一眼,将斥候往边上又拉了拉,“接着说。”
斥候不明就里,说了下去:“司隶校尉袁绍和虎贲中郎将袁术等人,带着人马追击,不仅烧了洛阳南宫的宫门,还杀死了几千人,十常侍跑过了邙山,还是走投无路,跳到黄河里自杀了!”
他骂骂咧咧:“就是这群阉党,和那老皇帝一并弄出了多少事,现在跳河自杀真是便宜了他们。”
张燕瞪眼:“你先别急着骂了,说后面的。”
斥候道:“随后,尚书卢植等人将皇帝迎到雒舍,在北邙山下遇到了并州牧董卓,被那个西凉来的董将军迎回洛阳去了。”
“且慢!”张燕一把按住了斥候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是说,除了跳河自杀的十常侍,其他的人都被董卓护送回洛阳去了?”
“是……是啊。”斥候茫然答道,“我没敢靠得太近,只听到那边哭声震天,什么终于找到陛下了之类。”
皇帝他还真没瞧见,就看到那西凉的董将军,远远看去,一行人好生威武。
这样的人,就应当来加入他们黑山军,与这名字相称。
他一边想,一边陡然惊觉,听到这个答案后,张燕已沉默了好一阵子了,连忙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张燕眼如寒星,杀气涌了上来:“……他们找到皇帝了,那我们见到的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
刘秉正啃着热过的胡饼,忽觉一阵带刺的目光扎在了他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