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饭收拾妥当,绵绵将刚做好的新衣拿给钱浅比量。
钱浅推搪道:“你青春年少,这湖蓝色正适趁你的大好年华,给我做衣裳真的浪费了。”
“姐姐,你只比我大两岁。”绵绵嘟着嘴,不由分说地将衣裳给她套上。
钱浅晃动了一下宽大的手袖,苦着脸说:“可这颜色太浅了,墨水染上洗不掉,还是深色更适合我。我原来那几身真的足够了,你自己留着穿吧!”
“我又不出门。”绵绵比量着她的腰身,继续说:“姜姨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京都不比青州,达官显贵那么多,姐姐要出门跟人打交道,穿得体面些才不会叫人轻看了。”
“腰身还是大了,我再去改一下。”
绵绵小大人似的说教着,将衣服抱走拿去改,钱浅一瞬间有些恍惚,竟在她身上看到几分姜婷的影子。
绵绵口中的姜姨,是钱浅这一世母亲姜婷,钱浅便是从她的肚子里出生的。
那是个大字不识的小妇人,典型的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君的女子。
钱浅幼时不太看得上她,觉得她往好听了说是性子柔顺,往难听了说就是软弱窝囊。她一直认为,姜婷是需要攀附别人而活的菟丝花,一旦失去攀附之物,就会必死无疑。
她曾与宋十安聊起过姜婷,宋十安说形容说,姜婷听起来有一种温柔的强大,平日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人有力的支撑。
钱浅觉得他形容的很贴切。
这个世界三岁就能进书院读书,并且吃住都在书院。三到六岁读年幼院,七到十一岁读少年院,有点像前世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朝廷和商会承担半数费用,学生家里也要负担一半,但因为吃住都在书院,费用也不算低。
钱浅原本家里条件算小康,父亲钱大友是京都洛家的长工,按以前世的说法,就是全国百强第一的企业,自然供得起她读书。
她三岁就住在书院了,在家的时候很少,直到她爹死后,才开始与姜婷朝夕相处。
姜婷容貌秀丽,还生了一双巧手。外面酒楼食肆的佳肴,她看过尝过就能复刻出大差不差的味道;成衣铺里的衣裳样式、繁复的刺绣花纹,她翻来覆去多看两遍,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而且她从不会勉强钱浅做任何事,也从不说教。在钱浅眼中,她除了不识字、性子过于柔和外,是个无可挑剔的母亲。
钱浅原本性子傲得很。
她活了两世,又见识过科技发展和时代变迁,对于这种守着四方天地过日子的封建社会小妇人,实在尊敬不起来。
何况姜婷十七岁就生了她,她前世死的时候都二十一岁了,幼时光是对姜婷唤出“娘亲”这个称呼,都需要她做半天的心理建设。
十二岁之前的钱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姜婷会是这一世对她影响最大的人。
那颗燥郁难安、想要将整个世界轰炸成齑粉的心,在姜婷润物无声的温柔下,被慢慢渗透、滋润,直至归于平静。
她感受到平和的力量,不再竖起浑身尖刺,而是尽量以坦然从容的姿态,迎接宿命为她定好的结局。
发呆的功夫,绵绵已经将粗改好的衣裳再次抱过来,“姐姐再试试。”
租的小院只有三间正屋,一间柴房和一个简陋的茅房。
二人将柴房分作了厨房和卫生间,三间正房俩人一人一间。反正没有客人,正厅除了一个用餐的方桌,还放了两张长条案几。
二人整日面对面,一个写字,一个做女工,日子惬意得很。
衣裳很合身,钱浅狠狠夸了一通,绵绵笑得腼腆,将粗改的地方细细完善。
钱浅不喜欢做饭,对女工也没兴趣,倒是绵绵得到姜婷针线方面的真传,也算继承了姜婷一半的手艺。
绵绵缝着衣裳,突然犹犹豫豫地问:“姐姐,我做的衣裳真的好看吗?”
“当然!我们绵绵的手艺绝不比那些成衣铺子差。”
钱浅不吝赞美,“而且你多聪明啊,还会举一反三,瞧你做的这些小花样,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裁缝都比不上。就我今日穿的那身劲装,走在街上都有女子问我在哪买的呢!”
绵绵圆圆的鹿眼里满是惊喜,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你可不能哄我!”
钱浅道:“自然是真的。得知是我自家妹妹做的,那姑娘很是遗憾呢。能做出这样好看的衣裳,需要极出众的审美能力,这可是你特有的天赋!”
钱浅的话虽然带了些夸张成分,但赞美也是真心的,毕竟上一世就有服装设计师这个专业。
而且绵绵社恐太严重,足够的认可和赞美对她十分重要,所以钱浅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甚至见缝插针的夸她,希望能帮她重塑自信。
绵绵似乎真的有了信心,迟疑地问:“那,姐姐觉得,我去成衣铺子做活可好?”
钱浅愣了愣。
离开青州这段时间,绵绵变化很大,最明显的就是胆子大了许多,比先前更有主见了。若是从前,她不让绵绵给自己做衣服,绵绵一定不会反驳,如今却敢执拗坚持了。
钱浅放下笔,问:“绵绵可是想帮我赚钱?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尽快赚够钱,在京都给咱们安个家的。”
“我是想要赚钱,但不是在帮姐姐赚钱。”
绵绵稚嫩的脸上带着无比认真的神情,“一直被姐姐护着,竟忘了,姐姐早在十二岁就可以养活我和姜姨了。再过两年我都要及笄了,总不能一直躲在姐姐的羽翼下不经风雨啊!咱们的家,我也应当尽一份力的。”
钱浅不禁有些心疼。
绵绵的社恐不只是心理上的。继母长久的虐待,已经让她产生躯体化反应。她无法与陌生人靠近,会惊恐症发作,浑身颤抖、喘不上气。
在青州时,街坊大婶初见绵绵,热情地塞给她一个苹果。不想绵绵突然发病,小脸煞白呼吸急促,颤抖的倒地抽搐,可把钱浅吓坏了。
将绵绵带回家这四年,钱浅从不敢轻易带她出门,偶尔出门必紧紧护好,完全不敢让路人碰到她。
她们是连夜离开青州的。
马车行的车夫打着哈欠,踩着满脚泥泞,不满她非要在暴雨过后上路,还讥她仓促的像在逃亡。
结果当日下午钱浅就高热昏过去了,把车夫吓得半死,对着一个只会哭的绵绵束手无策。
待第二日醒来,车夫说什么都不肯再拉二人了,将她们扔在小镇上的医馆里,连钱都没要就跑了。
钱浅没想到,路上大病这一场,倒是把绵绵给逼出来了。
那时她病得连床都下不了,还以为就要这么死了,绵绵却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
小丫头依旧怯生生的,但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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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起勇气跟店小二叫吃的,跟厨房借砂锅煎药,给掌柜结房费。
她还学着钱浅安抚她的模样,笨拙地将小手放到钱浅的头上,带着浓重哭腔安慰人:“姐姐,我知道你难受。没事的,有绵绵在,绵绵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今想来,绵绵那时定是怕极了,竟开始思考要一同面对风雨了。
钱浅心疼之余又觉得很欣慰,这样也好,若绵绵有了糊口的手艺,就算她突然身死,绵绵也能好好活下去了。
可没等她跟绵绵好好商议一下要如何赚钱,小院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姐妹俩吓了一大跳,手拉手将头探出屋门察看。
院中一团黑影砸翻了她们墙根下晾菜干的木架子,还带翻了一口陶制的小水缸。
那黑影用剑撑着、挣扎想要站起身,却又重重摔回地面,匍匐着挣扎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钱浅看过武侠小说,也写过,却还没见过真人舞刀弄剑。
她想上前看看,绵绵却发着抖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愿让她去。钱浅抄起顶门的棍子,拍拍绵绵示意她安心,这才慢慢走上前。
她拿棍子捅了捅那团黑影,对方完全没有反应,于是又大着胆子将人翻了个身,漏出面容。
竟然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
大概是天生对同性的亲近和友善,钱浅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将黑衣女子背进屋。
女子脸色苍白,昏迷不醒,钱浅将她放到床上时,才发现蹭了一手血。细看之下才发现,女子腿上有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甚是骇人。
钱绵绵正要说话,院外巷子里却突然传来嘈杂声。
钱浅一把捂住她的嘴,将烛火吹灭,将顶门的棍子塞到绵绵手中:“别出声,我去看看。”
她绕过院里的满地狼藉,将木门打开个小缝,外面许多官兵举着火把来去匆匆。
正犹豫要不要向官差打听一下情况,免得这黑衣女子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她一时心软结果变成引狼入室。
没等钱浅开门,身后又传来并不明显的动静,幸而她在院中,否则这么轻的声响她和绵绵绝不会发现。
她听见动静回头,一名容状似李逵、满脸凶神恶煞的大汉,正提刀站在院中扫视院里的情况。
钱浅一个大活人,大汉自然看到了,开口发问:“人呢?”
大汉声音同他那把大刀一样森寒,钱浅看着那带血的刀刃,想来黑衣女子就是他伤的了。
许是因为同为女性,又或许是对这个浑身凛冽杀意的大汉心生抵触,钱浅不加思索地摇头否认:“没见到什么人。”
那大汉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反而提着刀向她走来。
“对不住了姑娘,你看到我的脸了。”
钱浅惊愕!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这辈子居然会死于“灭口”?
这也太意外、太突然了吧?
狗老天你不讲武德,她还没给绵绵买房置业呢!
怕到极致,心中腾然升起滔天怒火,钱浅向天破口大骂:“跑我家不遮脸还怪我看,你自己觉得合理吗?!你大爷的,居然安排这种离谱的剧情,实在欺人太甚!你脑子里装的是狗屎吗!!!”
死就死吧,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可安排这种狗屁不通的死法,是不是也太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