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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别院

作者:抱石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怀川与慧净相对无言地坐在湖畔,裴玑留下的茶具已热了一壶又一壶的茶,小几前只听得咕嘟的茶水煮沸闷响。


    慧净半合着双眼,手中拨动着佛珠,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陆怀川察言观色,只好安静地坐在桌前。


    前几日她过得实在波澜壮阔,故而从来没想起过电子产品;到了这时候,她手痒难耐,恨不得凭空掉下来一个手机给她刷。


    就在陆怀川坐立难安到想要起身去湖边看一看的时候,慧净的手指忽然一弹。铁锈色的水杉簌簌摇动,树上倏地掉下一个人影。


    陆怀川惊跳起来,袖中的白虹滑到手心。她立即挡到慧净身前,警惕道:“谁?”


    来人一身锦衣,腰侧佩三尺长刀。他年纪尚小,虽是狼狈地摔下来的,可落地时已调整好了姿态。


    慧净放松了绷紧的肩膀,陆怀川松了口气:“是你啊。”


    明韫山轻盈地落了地。他拍掉肩上的浮尘,笑道:“慧净师叔、师妹。没被吓到吧?”


    陆怀川收回白虹,没好气道:“你不是在王府接待临安府尹吗,怎么溜出来了?”


    明韫山冲慧净行了一礼,肃然道:“慧净师叔。师尊传讯,金牛村的男子已尽数化为魔种。”


    慧净神色不动,陆怀川怔然:“一整个村吗?”


    “我知晓了。”慧净起身,平声道,“你是来接你师妹的吧?”


    “是,多谢慧净师叔照看师妹。”


    慧净仍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说不上照看。既然金牛村出了事,我也要回云林寺做些准备了,先行一步。”


    明韫山躬身:“还请师叔保重身体,莫要再动用灵力了。王府内亦有院子安置寺中的各位师父们,师叔莫要与我客气,只管来便是。”


    方才他踩着树梢一路赶来,来到此处时膝弯被慧净的灵力打中,只好翻下树来。师尊与他说过慧净根骨有损一事,明韫山此时想起,便提了一嘴。


    谁知慧净有些恼怒地点了点他和陆怀川,道:“你们师徒真是如出一辙的多管闲事。转告你们师尊,我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莫要再为我费心了。”


    陆怀川无辜道:“慧净师叔,我……”


    她话还没说完,慧净就已遁远了。


    明韫山:“你也说他了?”


    陆怀川思忖片刻:“刚刚他算卦的时候,我问了他‘算卦要动用灵力吗’。”


    “原来如此。”明韫山叹息道,“与慧净师叔说起此事时要委婉些,刚刚是我唐突了。”


    陆怀川更关心方才他说起的魔种:“师尊原本去金牛村是找一个天灵根的孩子的,他与你传讯了吗?”


    “我刚刚在王府内收到师尊发来的灵息,金牛村几乎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都被种下魔种,已有入魔之象。”明韫山摸出手帕开始收拾小几上的茶具,沉静道,“他说此事非同小可,要我收留金牛村的妇孺。我想到你与薜荔还在湖边,就先过来找你们。薜荔这是入道了?”


    陆怀川“嗯”了一声。她垂眼思忖片刻,问明韫山:“魔种还能变回凡人吗?”


    明韫山一顿,温声道:“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师妹。”


    的确如此。以她这几日对裴玑与明韫山的了解,他们并不是什么滥杀的人。


    但裴玑在甫一露面时就斩杀了国公府内的入魔之人,尔后明韫山又毫不犹豫地杀了开封府尹,这就已足够说明,入魔之人毫无转圜余地。


    “可我那日进宫,皇帝就恢复了意识啊。”陆怀川仍抱有一丝希望,蹙眉道,“或许有其他人也能够像他一样呢?”


    明韫山一怔。他立即直起身,正色道:“他恢复意识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怀川细细回忆一番,审慎地开口了:“入魔之人的双眼会变成纯黑色,对吧?”


    明韫山点点头。


    “但皇帝在快死的时候,双眼恢复正常了。”陆怀川如是说,明韫山却沉默了,“他被魔吃掉了内脏,临死前让我快走——怎么了?”


    她眼见明韫山塌下了肩膀,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的确如此。”明韫山先是肯定了陆怀川说的话,随即话锋一转,“但入魔了的凡人,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才能够恢复一些意识。东洲想过许多办法,放血、吊濒死的人一命、用引魔石遏制魔气蔓延,但都没有用。”


    他眉眼低垂,艰涩地思索片刻。


    “我也曾试过我自以为可行的办法。”明韫山说,“结果如何,想必你也猜到了。”


    如果不是毫无办法,他又怎么会选择当即斩杀?魔种毫无意识,他们不死,那么死的就会是别人。


    正因为如此,修士们才格外痛恨对凡人下魔种的魔。


    金牛村一整个村的青壮年男子,有多少人呢?从家中被裴玑指来王府的老人、妇女与孩子们,又该怎样地惶恐不安?


    他们这些号称能够移山填海的仙人,又应当怎样解释他们儿子、丈夫、父亲的去向呢?


    明韫山叹息道:“如果他们有自己的意识,那也还有些许安慰。可偏偏是变成那样人不人、魔不魔的东西……”


    没有意识,只有进食的本能。


    陆怀川半晌无言,偏头去看坐在湖边的薜荔。


    明圣湖上雾霭沉沉,远山中流云穿行而过,一切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然而陆怀川与明韫山都清楚,这些不过是表象。


    两相沉默之际,薜荔身周的灵气越发汹涌。陆怀川站起身来,明韫山握住腰侧的长刀,戒备着周围。


    薜荔迎着江南湿润的风睁开了眼。


    她一眼便望见了陆怀川口中的远山、近水,还有隐约得见的湖心亭。


    她的小姐就坐在她身边。


    见她醒来,陆怀川伸出手、弯着眼睛对她说:“薜荔,恭喜你,你是修士啦。”


    明韫山亦真挚地对她道:“恭喜。”


    薜荔的身体比以往轻盈了数倍,五感也敏锐了许多。灵力在体内经脉中缓慢地周转,她想起师徒三人在王府内毫无顾忌的样子,在这一刻忽然对未来有了无限的期许。


    她有从这囹圄中挣脱的勇气,往后会有打破桎梏的能力吗?


    “若非小姐带我来到江南,我也不会有此机缘。”薜荔胸中心绪难平,于是握住陆怀川冲她伸来的手,坚定地说,“薜荔愿追随小姐左右,任您驱驰。”


    陆怀川第一次遇见他人对她如此直白地表达忠诚,一时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她怔了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必如此。同尘派分内外两门,我与明韫山是师尊的弟子,分属内门;如今你入了道,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来我们同尘派做外门的大师姐。”


    薜荔想也不想,当即就要应下来。


    陆怀川赶紧冲她摆手:“薜荔,你再想一想,等师尊回来再作定夺。临安府里出了事,我们先回王府吧。”


    明韫山也温和地冲薜荔点点头:“不错。东洲不比北洲,同尘派中每日清修,日子并不好过。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陆怀川马上转头看向明韫山:“什么?师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门派里日子居然不好过吗?”


    她满脸都写着“大事不妙”,明韫山瞥见她的神情,憋笑道:“嗯。师尊用尽毕生积蓄建立的同尘派,现下已没什么灵石了。”


    他掐了个诀,说了一句“进来吧”,随即灵光飞遁而去。他转头一看,陆怀川已生无可恋地开始抬头望天了。薜荔担忧地望着她:“小姐……”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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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陆怀川虚无地说,“我本以为我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了,结果我还是穷鬼命啊。”


    明韫山倒是接受良好:“人间的银子能换灵石,只不过费一些钱罢了。因此,日子还是能过的,师妹放心。”


    恰在此时,别院的四驾马车从小道上驶了进来。马车华盖上的流苏根根分明,丝绸帷幔滑过尽显奢侈的柔光。


    陆怀川当即恭敬道:“师兄。”


    明韫山微笑道:“叫我什么?没听清。”


    陆怀川能屈能伸,发现明韫山爱听这个,马上拿腔拿调起来:“师兄,你实在太有实力了!让师妹膜拜膜拜你!”


    薜荔在一旁用慈爱的眼看着陆怀川和明韫山,马车上的侍卫跳下来,为他们掀开车帘:“二公子,陆小姐。”


    明韫山轻飘飘地一颔首:“先上车吧。王府内有许多事要做,今夜恐怕要出事。”


    薜荔扶着陆怀川上了马车,明韫山对侍卫嘱咐几句,对薜荔一摆手,自己爬上了车。


    马车绕开了金牛村,陆怀川撩开车帘,远远地望见冲天的黑气萦绕着那片村舍。几道人影从半空遁入其中,想来应当是扶契阁的人。


    陆怀川蹙着眉放下车帘。薜荔坐在她身边,显然也看清了金牛村的样子。


    她的声音在发抖:“小姐,那是什么?”


    陆怀川低声道:“那是魔气。”


    明韫山坐在另一边,神情凝重地向外看。“北洲自明氏建国以来,从未有过这样严重的魔种之患。”


    “说起来也奇怪,”陆怀川侧首,在马蹄声与车轮声中提高了音量,“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可是据我所知,这一个月以内就有两起魔患,一是定国公平复的南疆魔乱,二就是这一次的金牛村——这是不是有蹊跷啊?”


    明韫山思忖片刻,最后冲她笃定地点点头。薜荔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那片黑气下的村落正经历灭顶之灾,面上便不由自主地带了忧色。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别院。别院的正门前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十分焦躁,但没有人放他们进去。


    马车停在了远处,侍卫犹疑道:“二公子,这些人是……”


    “让赵伯来一趟。”明韫山掀开车帘,“你先将师妹与薜荔送进别院,我在这等着他。”


    侍卫在一旁护着他下了马车,又听得明韫山淡声说:“我只等半刻钟。”


    侍卫是恭亲王的亲卫,明韫山的语气很温和,可他依然心中一凛,下意识恭敬地应道:“是,二公子。”


    他这样说着,便要驾车进别院。此时陆怀川一掀车帘,薜荔连忙扶住她,两个人一起下了车。侍卫回头一看,魂差点飞了:“陆小姐!”


    陆怀川摆摆手:“我陪明……师兄在这,你先去吧。”


    侍卫有些犹豫地看向明韫山,见他点了头,才回头轻叱了一声“驾”。


    明韫山侧首对陆怀川道:“常年不在王府,没人听我的,让师妹见笑了。”


    “师兄过谦了。”陆怀川客客气气地回答,“想必稍后的那位赵管家应该会很听师兄的话吧?”


    “不听话也得听话呀。”明韫山笑眯眯地说,“希望赵伯可以识时务一些。”


    薜荔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戒备地站在这两个孩子的身侧。


    明韫山说只等半刻钟,但那位赵管家仍然过了一刻钟才来。他一来便满脸堆笑道:“劳二公子久等了。老奴正为陆小姐收拾卧房,想让陆小姐睡得舒心些……”


    “停。”陆怀川一听他开口,就知道赵管家实在蠢得可以。她打断道:“赵管家少拿我当借口。您光长岁数,怎么不多长点脑子?”


    赵管家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清新脱俗的骂人方式,当即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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