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川和明韫山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他们一个刚来才第三天,一个平时根本就不在王府,一时间连侍女的亲属在哪个门等着都找不到。
裴玑不愿意出门替扶契阁扫尾,于是负手跟在两个弟子身后,悠哉游哉地帮他们问路。
就在师徒三人四处乱转的时候,一个侍女过来传话道:“二公子,陆小姐,王妃有请。”
陆怀川立即转头望向明韫山。定国公与恭亲王曾交往甚密,那么国公夫人和恭王妃呢?
明韫山应了一声“这就来”,低头对陆怀川低声道:“她不知晓我们的事。记得唤她‘姝姨’,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怕,她很温和。”
光看明韫山的相貌,就能想见他母亲是何等姿容,而陆怀川一见之下,仍然惊为天人。
恭王妃年纪三十有余,鬓发如云,眉眼丽而不妖,气质端肃亦不失温和。
她一见陆怀川就红了眼睛,将她抱在怀里垂泪良久,才被明韫山劝好。
正如恭亲王与定国公自幼交好一样,恭王妃与定国公夫人亦是手帕交。他们两家之前为免皇帝猜忌,一直没有在明面上有所来往。
谁知定国公凯旋没有一个月,全府人都死于非命。她是王妃,地位不可谓不高,却见不到自己少年时最好的朋友。
恭王妃既盼又想,等着下一次见面,如今却已经阴阳两隔。
陆怀川见到她,想起恭亲王的嘱咐,唤道:“姝姨。”
恭王妃抱着她,红着眼眶,手指抚过陆怀川的眼睛:“小珩?”
她的话音出口就带上了哭腔,她努力地顿了顿,想要平复自己:“……你还好吗?”
陆怀川被她抱在怀里,鼻尖一下就酸了。
“你长得与阿蓁真的很像。”恭王妃望着她,微微笑着,泪水盈满眼眶,“阿蓁的那双眼睛,从前有不少人说她的眼睛看人太刻薄,像单睑。其实她们都不知道,阿蓁的眼睛是窄窄的重睑,只有我凑近看过。”
陆怀川有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扬,双眼皮很窄,睁大眼时的确像单眼皮,只留下眼尾那一截开扇似的痕迹。这双眼抬起来、望着人时,盛了一点光,教人心中发软。
恭王妃捧着她的脸,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发顶,亲吻她的头发:“小珩,莫怕。以后把姝姨当成你娘,好不好?”
陆怀川沉默良久,抬手环住了她的腰。相比于恭亲王的目光,恭王妃的哀戚更令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能说其实“她”也已经死了,也不愿骗她,于是只好这样抱住她。
但仅仅是这样,恭王妃又再一次悲从中来。她拥着陆怀川,抹去眼泪,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手上缠着绷带,连忙执起她的手:“这手怎么了?”
陆怀川刚刚要解释,就见恭王妃看向了明韫山:“小琢?”
明韫山垂首:“母亲。”
恭王妃竖眉道:“我前日怎么与你说的?要照顾好小珩,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陆怀川:“不,其实……”
“是我的错。”明韫山静静道,“昨日进宫时,是我没有跟紧小珩,所以……”
“我不小心划到的,一点也不疼,姝姨。”陆怀川连忙弯起眼睛笑,“师尊给我用了药,今日已经好多了,明日就完全好了。”
恭王妃心疼地端详着她的手,责备明韫山道:“日后去了东洲,可不能再让小珩受伤了。你比小珩还大三岁呢,是兄长,有什么事当然是你在前面做,哪有让小珩冲在前面的道理?”
明韫山沉默片刻,抬起眼睛,郑重道:“谨遵母亲教诲。”
陆怀川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总觉得之后自己会被过度保护——她受伤的伤势其实并不重,但裴玑和明韫山都相当后怕,两个人轮番给她道歉,想来是他们那时真的格外着急吧。
恭王妃又问了问陆怀川在王府内住得可还习惯、可还安心,听见明韫山说他们明日便启程要下江南时,当即站了起来:“小琢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与我说?裴先生可有与你说过怎样去?我得与王爷说一说,把别院收拾出来给你们住。”
她这样念叨着,就开始安排师徒三人下江南的各项事宜,把两个孩子送了出去。
明韫山与陆怀川从她的院子里走出来,裴玑在院外等着,见他们出来,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明韫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她说要替我们安排下江南。但我们去得急,恐怕她安排了也赶不上。”
“算啦,”陆怀川如是说,“你要是这样与王妃说,她大概也还是觉得不踏实。不过,别院住着舒服吗?”
明韫山一听她的话音就笑了:“怎么?你想住别院?那我与恭亲王说一说,住几日还是可以的。”
陆怀川故作矜持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啊。”
裴玑一指轻轻点上她的额角:“真是个孩子。”
他们没忘记一开始在王府里四处走是为了什么,走出王妃住的院子,师徒三人又开始找薜荔。
恭亲王府很大,大到陆怀川花一天时间都走不完。但她目之所至是一个套一个的垂花门,如影随形的围墙,荫蔽多于阳光。
王府规矩很严,陆怀川一路走来,见到许多鲜妍漂亮的丫鬟手里捧着东西、迈着小碎步从她面前走过,衣带翩飞,环佩作响,永远微微垂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她们温驯且恭谨,在管事和嬷嬷出言训斥时一言不发。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声音表情,陆怀川比她们矮一大截,也从未与低着头的她们对上过目光。
陆怀川很想知道,究竟是她们自愿变成这样,还是不得不变成这样。
压在她们脖颈上的究竟是什么呢?她想起历史课和古代文学史课本上写的一些话,又觉得这很冒犯。
她身处其中,觉得薜荔在昨晚向她伸出的手和她说起江南时眼里闪着的光,是这个府里的丫鬟中,唯一像活物的东西。
最终还是明韫山去问了管事的嬷嬷,得到的回答是:薜荔早已经告了假,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王府去了。听一旁洒扫的大娘说,这人是她的亲弟弟。
陆怀川便问:“他们有说要去哪吗?”
嬷嬷恭敬地答:“听袁嬷嬷说,他们是往御街的方向去了。”
“多谢。”陆怀川冲她微微一点头,回首对裴玑与明韫山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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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玑叹了口气。出门就意味着或许会撞见扶契阁的修士,撞见了就免不了寒暄,但他着实不大喜欢这些。陆怀川听到他叹气,便回头问:“师尊在这等着我们吧?”
裴玑当即道:“不行。我跟着你们去。”
师徒三人便从侧门出了府。恭亲王将要登基的事在京城内早已经传开了,因此前来拜访的官员权贵几乎将府前的路堵了个满满当当。裴玑带着明韫山和陆怀川小心地绕了半天,才走到御街上。
御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陆怀川拉着师尊的手,与许多手中挎着竹篮的女人、背着竹筐的男人擦肩而过。权力顶层的交换更迭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他们生活中的大部分。
陆怀川刚走出一个拐角,就被一串糖霜果子吸引了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裴玑被她拉着,疑惑地低头一看,发现小弟子正对着一串糖山楂流口水。
明韫山问:“要吃吗?”
陆怀川点头,再点头。明韫山便摸出铜钱递给那个小贩,小贩拿了两串山楂给他:“哎小公子您拿好,好吃的话回头再来买啊。”
明韫山先把一串递给陆怀川,小女孩眼睛亮亮地接过去,高兴地说了一句“谢谢师兄!”,声音又脆又甜。
另外一串他要递给裴玑,但裴玑毕竟已经两百多岁了,看着才到自己腰的明韫山给没有自己腿长的陆怀川吃糖霜果子,心都快化了,哪里还要抢明韫山的?于是摆摆手道:“师尊不吃,韫山尝尝看吧。”
裴玑牵着陆怀川走在临街处,护在外侧,明韫山护在内侧,陆怀川一手抓着裴玑的一根手指,一手拿着签子,吃得满脸糖霜。明韫山很文雅地吃完整根山楂,品评道:“不错,就是山楂核有点大。”
陆怀川也很想说话,但她嘴里被核塞满了,又腾不出手来接,只能“呜呜”两声表示赞同。
明韫山刚从怀里摸出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就发现陆怀川脸颊鼓鼓的,念头一转便弯下身把手帕送到她唇边:“我给你接着。”
陆怀川犹豫了一下。
明韫山耐心道:“你待会呛到了怎么办?”
陆怀川屈服了。她把整张脸埋进手帕里,尽量好看地把核吐出来,明韫山觑准时机用手帕边缘给她擦了脸,又很快地把手帕合上,没有把陆怀川吐的核露出来。
裴玑不动声色地看着,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脸都已经快笑僵了。
唉,一个小豆丁给另一个小豆丁擦嘴,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懂——太可爱了。
陆怀川吃完了糖霜果子,手里还捏着竹签,被明韫山顺势接了过去。她咂摸了一会山楂的酸味,正四处看着有没有什么别的好吃的,忽然视线一凝,拍了拍明韫山的手臂。
明韫山疑惑地抬首。
陆怀川用眼神示意他看前面的一家店,明韫山定睛一看,发现她指的人是薜荔。
她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少年,少年对着青年男子窃窃私语几句,青年男子的眼神停在薜荔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对着少年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陆怀川的神经一下绷紧了:“我想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