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目光复杂的看着容色大减的长姐,没了一身傲气的她佝偻的像个老妇。
马车遮得严严实实。
他心中暗暗叹气压低声音道:“大皇姐,你们应当看到字条了吧?”
被圈起来后每隔三天,都会有人给他们送来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三天前一张字条夹杂在其中递了进去。
昭阳点点头。
谢璟松了一口气。
守在龚府外头的是金吾卫上直二十六卫是皇帝的亲军他们只听君令是值得信任的。但为免万一那条字条上也不敢写太多。
幸好。
谢璟从喜服中拿出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大皇姐你把这块令牌交给龚大人还有这封信是父皇的亲笔信。”
信是宫宴那日,谢璟从皇帝手中拿到的。
昭阳伸出了手。
她藏在袖中的手,早不似曾经的白皙柔嫩手背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口。
她拿过了令牌哑着声音问道:“若成事,父皇会让我与龚海和离吗?”
“会。”
谢璟拉着她双手承诺道:“你是最尊贵无比的大公主。你的公主府还留着呢。
“好。”
昭阳的眸中露出一抹狠色。
“我会交给龚海也会保证龚海绝无二心。”
“辛苦大皇姐了。”
谢璟拱了拱手。他送久违的大皇姐出来天经地义,但若是在马车上待太久,也难免会惹人注目。
事到如今绝不能再有一点差池。
谢璟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扬声道:“大皇姐走好。”
西斜的阳光落下,在他的半张脸上投下了影影绰绰的倒影。
他转身正要往回走一声愤怒而又高亢的声音惊了他一大跳。
“顾大姑娘!”
“顾知灼!”
谢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你站住。”
丁香色的衣裙裙摆飞扬一个人影挡在顾知灼的面前。
“我叫你你没听见没?”
是孙念。
上回见孙念时她还是养尊处优的贵女傲气中不失娇蛮而这会儿娇蛮变成了蛮横连面相瞧着也显得有些刻薄。
顾知灼轻啧了一声她和孙念不熟也不想和她熟。
“顾大姑娘学医难道你不知道?还是你故意想害王公子?!”
孙念先发制人等她来问自己结果顾知灼只是抬了抬手:“没事滚远点。我们不熟。”说完抬步就走。
孙念跺了跺脚又一次追过去挡在她面前。
许是见她真的不想理会自己
只得一口气把话说完:“王公子是丹灵的嫡亲表兄
孙念目光灼灼。
顾知灼冷笑:“是季南珂跟你说的?”
“是珂儿在古医书上看到的。”孙念去拉她的手见她避开又道“淑妃是因为不得宠才想把丹灵嫁给王公子绑上王家来固宠。她们的私心会毁了王公子!”
“我要是你就该告诉王家真相为王公子另择贤妇。”
顾知灼挑了挑眉突然来了一句:“你爹娘也是表兄妹?”
孙念不明所以:“不是。”
“你爹娘不是表兄妹你都这么蠢。看来蠢不蠢和是不是表兄妹也没多大关系。”
“你!”
“我表哥不理你你就找上皇后赐婚想要强买强卖。赐婚不成你又找上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臆想。”
顾知灼嗤笑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整日躲在暗地里寻思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主意。仗着皇后娘娘是你姑母谁都不敢动你是不是?”
孙念白了脸:“你做什么放开我。”
“顾大姑娘……”
谢璟从仪门的方向奔了过来不等他开口顾知灼已经先发制人道:“瑞王爷是想替你表妹撑腰?”
她讥讽道:“不然瑞王爷干脆就娶了你这恨嫁的表妹免得她到处‘捉婿’!”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滚。”
“表哥!殿下快救我。”
谢璟:“顾大姑娘……”
“滚。”
顾知灼扯着她的手腕就走直接丢上了马车。
正值散席的时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孙念脸颊滚烫羞愤难当。
“晴眉你留下来见到灿灿和他说一声。”顾知灼说完喝令道“走。”
车夫甩了一下空鞭马车出了瑞王府。
谢璟又气又急偏偏他又走不开只能道:“小允子你跟过去看看。”
“你带我去哪儿?”
“放我下去。”
孙念坐在车厢里叫嚷着她撩开车帘想要跳下去马车在急驰她又不敢。
顾知灼也不拦她讥笑地看着她。
她先前为了不守寡病急乱投医看上了星表哥也就罢了。该拒绝就拒绝。
可是现在谢启云**没人逼嫁了她又心知肚明星表哥和丹灵有口头婚约在还缠着不放那就不值得任何怜悯了。
若说她有多恋慕星表哥非君不嫁肯定是假的不过是找不到比当初的谢启云更好的亲事。
三位年长的皇子要么定了亲要么成了亲。各勋贵王府的世子但
凡和她年岁相仿的也大多定了亲。而星表哥家世显赫,长得也不错,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有本事你往下跳。**也活该。
顾知灼冷冰冰的一说,她反而不敢跳了。瑞王府就在内城,距离皇城很近,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前。
顾知灼扯着她的手腕,把她从马车上拖了下来,递上牌子进宫去了。
孙念都快吓**,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公道话,她会不顾颜面的胡来。
“我只是好心!她是好心提醒。
顾知灼大踏步的往走前,在路上随手叫了一个内侍让他把五公主叫去凤鸾宫,便先一步拖着孙念过去。
通报过后,她把孙念推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心疼侄女,拍案而起:“大胆!
顾知灼福了福身:“皇后娘娘,王家表哥和五公主的亲事是皇上亲口应下的。您侄女屡屡纠缠,是为对圣意不满,是欺君。皇后娘娘一向明理,应当管束一二。
“你……
皇后猛地捏住了扶手。
她拼命喘息了几声后,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一天,再忍一天就够了。
只要再容这姓顾的**在的自己面前嚣张一天而已,等过了明天……非要打烂她的牙,拔了她的舌头,踩断她的傲骨!
把她做成人彘,让她在自己面前匍匐爬行。
“皇后娘娘,您管不管?!
“姑母。孙念又羞又恼,都快哭出来了,“她不讲理。
她就算不答应去和王家说也就罢了,犯得着让自己这般丢人现眼吗!
皇后舍不得侄女,但也恨铁不成钢,都跟她说了再忍忍。日后,不管是王家还是李家、张家……她想挑谁就挑谁,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这煞星。
皇后冷声道:“孙念,你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起来。
“姑母!
“去。
皇后厉声说完,又冷笑连连道,“顾大姑娘,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皇后娘娘果然公正,毫不徇私。
“五公主。
宫女们见礼声中,谢丹灵走了进来,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刻维护小表妹道:“皇后娘娘,您别欺负我表妹。
挡在她面前。
皇后被气笑了,自己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已经万幸了。
顾知灼拉住了她的手。
谢丹灵挑眉看去,小表妹的掌心很烫,好像全是汗,手指崩得紧紧的,把她的手也捏得很紧。
像是……紧张?
顾知灼不开心地说道:“你跟我回去住,不然皇后娘娘非逼着你把亲事让出来怎么办,你没看到,孙念竟然都跑来
找我了。蠢不蠢啊!”
表姐妹俩的默契根本不需要明说什么谢丹灵气鼓鼓地冲到孙念跟前抓着她的肩膀猛地推了一下。一旁的宫女赶紧扶住。
“皇后娘娘臣女明日要及笄了想请五公主出宫住几天做臣女的赞者。”顾知灼面向着皇后说道用她的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免得一会儿您侄女仗着您在又欺负了她。”
皇后咬牙切齿地盯着顾知灼恨不能活撕了她:“想去就去!”
再忍一天就够了。
只是少了个谢丹灵就只有淑妃还在……罢了一个丫头而已在与不在也不伤大雅。
“多谢皇后娘娘。”
“丹灵表姐快谢恩呀。”
谢丹灵照着小表妹的话谢了恩。谢什么都不知道随便含糊了一下又拿鼻子对孙念哼哼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跟着小表妹走了。
这两人一走远
“姑母?”孙念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都快哭出来“您瞧瞧她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还不出去跪着!”皇后怒极她又对大宫女道“去告诉淑妃孙念本宫已经罚过了再随便送些赏赐过去。”
顾知灼把后头的声音听在耳中带着谢丹灵走得跟一阵风似的。
从凤鸾宫出来顾知灼稍微从容了一些不过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嘴里故意喋喋不休地扬声训着谢丹灵说她脾气太好才会被人踩在头上云云。
谢丹灵:???
她脾气有这么好吗?嗯小表妹说有肯定有。
出了宫门拉着谢丹灵坐上马车。车帘一放下顾知灼往谢丹灵的肩上一趴放心了。
马车开动了响起了骨碌骨碌的车轮声。
“幸好孙念过来找茬要不我还找不到借口。”
顾知灼叹了一声。
上回宫宴顾知灼想借着和皇后闹起来的机会把谢丹灵带走最好能让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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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丹灵两人离开京城去住行宫。可惜没办成。
姨母在信里叫她不用担心她们她们有保全之道。可是顾知灼怎么能不担心一旦明天的事出了什么差错姨母和丹灵在皇后的手里就难活了。
她甚至想过去胡搅蛮缠的幸好孙念自个儿冒了出来。
顾知灼把淑妃的信给了谢丹灵。
“先回去跟我住你的及笄礼都没办吧?”
“宫里忘记了。”谢丹灵多少有些失落“娘也说不要惹眼。”
“明天和我的一起办我们俩一块及笄!簪子和衣裳都有。”
谢丹灵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
多少笑意:“我娘她一个人……”
“你在姨母还要护着你。你不在以姨母的机敏只需要护着她自己。”
话是这样说但要说不担心也肯定是假的。
哪怕她自以为布置的再妥当没有成事前谁又能确保一定会如愿以偿。
如今依然有两颗帝星公子有气运在身但天命还在争夺尚未定下。
天道会向着谁还不一定。
“姨母那里我会安排的。你别怕有我在。”
马车很快带着他们回了镇北王府。
顾以灿已经先回来正在仪门等她呢三个人一块儿去了荣和堂。
太夫人听说谢丹灵要住过来和顾知灼一块儿及笄果然高兴坏了。她十几年没办过及笄宴一下子办两个都要乐飘了。
太夫**手一挥让人捧来了各式的簪子头面让谢丹灵自个儿挑。
表姐妹俩的身形差不多太夫人给顾知灼的及笄宴准备了十几件衣裳全都是没上过身也都拿了出来。
要不是时间实在不够太夫人都想照着顾知灼的份原模原样再准备一份。
几个妹妹们帮着谢丹灵一块儿挑好了头面。
“选这套吧。”顾知灼一锤定音“这套祖母让千云绣纺做了两件连颜色都一模一样。说是江南的新款式。咱们俩穿一样的。”
都是红色太夫人还非说是不一样的。
顾知灼看不出来差别太夫人对着她恨铁不成钢的指点了很久她还是看不出来。
谢丹灵眼睛一亮。
她乐滋滋地看着两条裙子说道:“祖母您这料子是哪儿买的这两种染料实在太好看了。一条艳如火您让人绣了凤翎纹。一条红似霞上面绣的就是祥云纹。一艳一雅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红色。”
“哎哟我的小公主还是您眼光好。”
太夫人乐了。
她这几个孙女没一个瞧出来她的巧思尤其是这灼丫头非说这两条裙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她去做两条干什么!?
“我这儿还有两匹料子没用完全给你。”太夫人瞪了顾知灼一眼“不给你表妹!”
顾知灼摸了摸鼻子往后头靠了靠问道:“你看得出来吗?”
顾以灿摇头。
就是嘛根本不是她眼光不好。顾知灼嘟囔着。
“太夫人可以摆膳了。”
给谢丹灵挑好了明日的衣裳头面太夫人留了几个孩子一起用膳
好嘞。
顾以灿三两下把饭扒拉完和太夫人行了礼后把手递给妹妹
。
太夫人瞪她:“你不许去。”
顾以灿捏了捏她的掌心,兄妹俩交换了一下目光后,顾以灿把顾以炔带走了。
纨绔们策马游街,顾以灿提了一句,人太少,跑马跑得不过瘾,郑四郎立刻兴奋的一家家敲门,把平日里一起玩的小子们全叫了出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骑马跑在京城的大街上,逍遥张扬。
他们去了城东的跑马场,几十个年纪相仿的公子们一来,夜间的跑马场顿时热闹起来。
城东富,多商贾,立刻有得到消息的商户公子赶了过来,凑热闹是假,和这些勋贵公子哥搭上关系是真。
郑四郎甚至还特意叫了人过来开了盘口,赌他们谁的马能赢。
消息灵通的小摊贩们也推着小车过来了,还有卖花唱曲的,一盏盏亮起红灯笼摇晃着,仿若白天闹市一般明亮喧闹。
夜色越来越浓重。
一更,两更。
直到三更的铜锣声咚咚的敲响,晴眉轻轻叩响了顾知灼屋子的门。
顾知灼还没睡下:“进来。”
晴眉:“姑娘,王爷回来了,让姑娘去演武场。”
十月中的夜晚已经相当的冷,琼芳拿来一件斗篷伺候她穿上。
晴眉在一旁接着道:“一共有四波人盯着王爷的动向,从王爷出门一直跟到他回了府才离开,其中三波人分别进了瑞王府,承恩公府,和宁安侯府。还有一波去了胭脂楼。”
胭脂楼是京城最大的花楼之一。
“会同馆呢?”
“会同馆尚没有异动。”
顾知灼把头发绑成了马尾。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