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时疫,大姑娘现在过去岂不是会很危险?
秦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知灼走出了几步,问道:“秦沉你刚才有没有在附近看到有村子?”
“有。在前头不远。”秦沉跟上,感叹道,“都饿成这样他们硬挨着也没去村子里抢。”
顾知灼边走边道:“公子说流民和流匪只有一线之隔他们还是流民时会有底线,会把期翼放在官府身上他们会老老实实地等着官府放粮以求活命。”
“而人一旦跃过了这一条线从流民成了流匪,就会是附近百姓之祸。”
“兴许乌合之众打不进县城,但足可以去附近的村子上抢掠**甚至屠村。”
杀过人,就不怕再**。
见过血会变得噬血。
“是这样没错。”齐拂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应和道,“我年少还没入伍时,家附近的村子就被流匪给屠了。当地官府不做人。他们本来只是求官府施些粥结果饿**好几个都没求到一怒之下,就闯了县衙杀了县令。跑出去后落草为寇动不动就下山抢后来被朝廷给剿了。”
秦沉突地停下脚步:“大姑娘就在前头。”
顾知灼远眺在前面不远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正值黄昏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
她让他们俩在原地等着只她和晴眉两人进去。
附近有流民他们两个男人还带着武器肯定会让人心生警觉。
哪怕是不带他们俩顾知灼和晴眉一进村子所有人也都放下手上的活围了过来。
直到顾知灼说她们是来买衣裳的时候表情才略有放松。
顾知灼这趟出门轻装减行只一身普通的骑装但是在这些村民们的眼里这套骑装已经是顶顶好的。听闻她们是要去义和县以为她们是怕穿得太好会被流民抢。
顾知灼也没多解释给了一个五钱的银锞子
等到换好了后各自又用布把武器包起来他们翻过小土坡到了义和县城。
正像秦沉说的那样义和县已经被流民包围。
这些流民大多拖家带口在县城的城门前席地而坐因为饥饿和奔波一张张脸上都是面黄饥瘦。
若只是驱逐光顾知灼带来的这三百精锐已经足够。
为了避免他们被时疫传染上顾知灼画了几张祛病符给了他们一人一张让他们贴在胸口放好又用银针在他们的手上扎了几个穴位。
“走吧。
”
“秦沉,你去西门看看。”
县城有东西两扇城门。
秦沉抱拳应诺,顾知灼率先一步,向流民**的方向走去。
顾知灼买的是粗布衣裳,但她付了银子,实诚的村民就把家里最好的衣裳拿出来给他们,干干净净的,上头只有一两个补丁。
在这些一路奔波**的百姓们中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顾知灼干脆从地上抹了把尘土,往衣裳和脸上蹭了蹭。
四周只有妇孺孩童和一些老人或坐或躺,那些青壮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顾知灼径直走向一个抱着孩子的媳妇子。
媳妇子还不到双十,瘦得厉害,姣好的面上满了沧桑和绝望。
等走近,顾知灼注意到,周围确实没有孩童的哭闹声,不少孩子或是席地睡在地上,又或是被人搂在了怀里,但一个个都没有多大的动静,像是睡熟了,又像是早就已经**。周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婶子,婶子。”
顾知灼蹲下身,去唤那个媳妇子。
媳妇子呆了一瞬,抬头看她,嘴唇干涸道:“姑娘,我这儿没有吃的了。”
“我有。”
顾知灼悄悄塞给她一个饼子。
媳妇子眼睛一亮,她赶忙抬袖捂着嘴,低头啃了一口,丝毫没有介意饼子噎人,吃得狼吞虎咽。但只吃了一口她就停下了。
她连连道谢:“多、多谢姑娘。”
“男人们呢?”顾知灼佯装不解道,“怎么只有你们在这儿。”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顾知灼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家就住在前头的那个村子里。听说这儿有从青州来的人,我娘让我和哥哥姐姐一起过来瞧瞧。哎,我娘是从青州嫁过来的,一听说青州地动了,娘担心坏了,生怕我外祖母他们也跟着逃亡。”
哦。媳妇子没有怀疑。
这位姑娘还给了她一个饼子呢!他们都快饿**,人家又有什么可以图的。
她虚弱地笑笑道:“男人们都去那儿。”
媳妇子指着县城的方向,哑着嗓子道:“官老爷想要饿死咱,可咱们不想死。我的虎妞才四岁,她也不想死。”
她说着,从包袱里找了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倒了些水进去,又把饼掰开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在水里。
媳妇子叹着气说道:“男人们一起去找官府讨粮了,我家男人说,无论如何都会给我们娘俩讨来一碗米的,让我先撑着些。”
她把饼掰了一半,另一半贴着胸口放进了怀里,又不好意思地朝顾知灼笑了笑。
顾知灼向重九道:“哥,你去城门那儿找找,许是表哥他们会在。”
重九:“……”
顾知灼使
了个眼色:“快去。”
重九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把手上提着的棉布包放在顾知灼的脚边。
粗瓷碗里的饼子泡软了,媳妇子把孩子抱了起来,用手臂托着她后背,温言唤道:“虎妞,你醒醒,吃一点。”
“有东西吃了,吃饱了你就会好的。”
她去喂怀里的孩子,把泡软了的饼往她的嘴里塞。但是,那个孩子气息奄奄,昏睡着,怎么叫都不醒。
媳妇子都快哭出来:“虎妞,你吃一口好不好。”
顾知灼帮她扶孩子,顺手搭上了孩子的脉博。
她沉思了一会儿后,放下手腕,借着找人的名义先走了,又去看了不远的另外一个孩子,这是一个男孩,大约七八岁左右,精神稍微好些,还能说话,给他饼子也吃了两口。
她顾知灼一连看了好几个孩子。
一样是先用饼子跟孩子的家人套近乎,又悄悄给他们切了脉,脉象大致上都相似,是同一病症,只是有轻有重。
最重的是那个叫虎妞的。
不同的孩子,得了同一种病症,是时疫没错了。
顾知灼小范围的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虎妞这里。
“婶子,虎妞是什么时候病的?”顾知灼在她身边坐下,“我瞧着,好像好多孩子都生病了。”
“五天,不对,有七天了。”媳妇子恍恍惚惚地说道,“就是在路上的时候病了的,我男人说只要到了县城,就去求大夫。我们都已经走到县城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非要把我们逼死不成吗。”她咬牙切齿,又有些歇斯底里。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硬撑起来的气力又散了一大半,大口大口的喘气。
哎。
顾知灼暗暗叹息。
哪怕公子有过一些部署,然而,地动带来的灾难也绝非提前部署就能完全化解的。
顾知灼扶住了她,同样搭了一把脉。她的脉象和虎妞一样,现在还没有虎妞重,但用不了几天会越来越重。
时疫。
能传染成人孩童的时疫。
顾知灼放眼去看,一旦爆发,这里的流民怕是都不能幸免。
若是没有药,在饿死之前,他们都会病死,甚至还会传染给县城里的百姓。
她想到上一世青州东阳县的那场时疫,整个县城的百姓最后十不存一。
顾知灼思忖片刻,主动道:“婶子,我打小跟着师父学医,颇通些医术。你要是愿意,我给虎妞治治看?”
这话一说,几乎已经失了精气神的媳妇子心口猛地一跳,她不知哪儿来的力道,一把抓住顾知灼的双手,祈求道:“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虎妞。我孔秀兰给你做牛做马。”
“你别动,
你太久没吃东西容易厥过去。”
顾知灼从针包里取出银针第一针先是扎在了虎妞的耳垂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一滴血渗出来。
气血极弱还又饿又病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了。
“怎么、怎么样了?”媳妇子孔秀兰紧张地问道。
“婶子别急。”顾知灼安抚了一句“我先给她用针。”
时疫并不适合用针灸还是得有汤药才能在短时间里让所有的人都喝上。
只是这药该怎么用得试。
这孩子怕是会撑不到那个时候。
顾知灼连连施针没一会儿孩子惨白的脸蛋上多了些许红润。
“妞……”孔秀兰全身在发抖一动都不敢动目光祈求地注视着顾知灼心里忐忑。
“先别动针得再留一会儿。”
又是一针下去虎妞的口中发出低低呻吟。
孔季兰不由激动起来问道:“她是不是要醒了?”
她一时没有控制住声音惹来周围人的注目见顾知灼正在给虎妞针灸有人惊问道:“孔家嫂子你哪儿找来的大夫?”
大夫?
一听“大夫”这两个字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跌跌撞撞地扑过来疾声道:“你快给我家柱子看看。”
顾知灼抬头看了一眼她先前走一圈的时候
针灸只能先对症暂且治标把孩子的元气激发出来让她活着。表面上症状减轻看着会好一些实则病未消。
虎妞病重再不治活不了几个时辰只有这样能让她撑下去。
顾知灼打算先给几个特别严重的孩子施针帮他们活下去。
她只有一双手不严重的无须浪费时间。等从县城采买了药材再一起用药。
“为什么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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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不等她解释那个妇人就扑了过来顾知灼手中还在施针猝不及防下差点被扑倒幸亏晴眉挡了一下:“滚开。”
“这是个女娃娃死就**救她做什么?!柱子是我们老李家四代单传的娃娃你必须得先救他。”妇人发丝凌乱蛮横地叫喊着。
孔秀兰也气了扑过去撕扯住她的头发二话不说一口咬上了妇人的脸痛得妇人哇哇乱叫着求饶又恶狠狠地把人摔到一边。
她远不及这妇人壮硕也就是仗着吃过一口饼发起狠来。
她张开双臂挡在顾知灼前头嘴上还在滴血一副谁敢过来她就和谁拼命的架式。
“大夫在救我的虎妞。”
“谁都不许吵!”
她尖着嗓子大叫一声:“听到了没有!”
一路逃亡
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熟悉,这媳妇子平日里秀气的很,说话细声细气,谁也没见过她此等彪悍的样子。
顾知灼腾不出手,向晴眉使了个眼色。
晴眉过去扯了那妇人一把,泼辣地叫着:“你们谁认得她,快拉走拉走。怎么,他儿子是命,人家闺女就不是命了?”
有婆子赶紧过来拉她:“王家婶子,你也别闹了,总得一个个救吧,我家小孙子不也一样病着。”
她说着,也去张望顾知灼,见虎妞的脸色好了许多,心里一喜,又更加用力地去拉扯妇人。
这小姑娘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但是,这是他们这些日子来,遇到过的唯一一个大夫,若是错过,还不知要去哪儿找。
他们没有银子给,她肯定随时会走,把王家媳妇赶走,她还能给她的小孙孙看看。
“哎呀,你别打扰人姑娘。”
有这想法的人不少,周围的人全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王家婶子被推搡到了一边,顿时就不乐意了,癫狂地喊着:“娃他爹啊,你这没用的东西,你媳妇和儿子要被人欺负**。”
晴眉揉了揉耳朵,心里吐槽:也不知道她是真饿假饿,怎就这样中气十足呢。
“我家……”晴眉差点习惯性地叫“我家姑娘”,称呼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我家妹妹就一双手,要看也得一个个来看。”
“谁再来闹。”
她挥了挥拳头,威吓道:“我就带我妹妹走了,一个都不给你们看。”
这怎么成!
赶紧有人拉扯着王家婶子下去安抚,以免大夫真的甩手走人。
晴眉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先让她们怕了,再好好说话,安抚着问道:“我们是来寻亲的,亲还没寻着……”
亲还没寻着,意思是,一时还不会走。众人心中一喜。
她道:“能不能跟我们说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官府还不让你们进城吗?”
“不让。”
说到这个,不少人就是一肚子的火。
她们席地坐着,一人一句的对着晴眉抱怨。
他们大多是青州五江府的,五江府位于青州东北,也是这次地动的正中心,山崩地裂。
“哎。我们一整个镇子的房子全倒了,**好多好多人。山石把路堵上了,镇子里是活不下去了,咱们只能出来,人总是要拼一条活路的,对不对。”
“你们全是一个镇子上的吗?”晴眉问道。
“不是不是,都是在路上遇着的,咱们一路走,一路要饭。本来是想着走到哪儿算好,后来在半路上听到有人说,辰王下令各县给咱们放粮施粥,咱们高兴坏了,过来碰碰运气。”
一个老婆子拍着大腿,哭得伤心:“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还以为能吃上一顿饱饭呢,县太老爷是一点粮食都不给,这是存心要饿死咱。”
“什么辰王,辰王的,我呸。”
“故意把咱哄来这儿饿死。”
周围人附合着连连点头。
晴眉眉头一蹙,见顾知灼目光专注,忍住没有呵斥,又道:“后来呢?”
“后来……”
“不好了。”一个十几年少年从远处跑了回来,边跑边大叫道,“秀兰姐,官兵们都出来了,你男人跟官差打起来了。”
孔秀兰闻言一惊,脸色发白地探头张望。
“他们是没讨着粮吧。”
“怎么办。”
“打了官兵,他们会不会被下狱打死。”
“那咱们呢?”
“没有人会来帮咱们的。”有个年轻的小媳妇捂脸哭道,“辰王也一样。官老爷都一样。”
顾知灼瞳孔骤缩,她收起了最后一根针,虎妞的眼皮突然一阵急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顾知灼道:“不会的。”
“有人在记挂着你们的。”
她微微一笑,夕阳的光落在她侧脸上,明明沾着泥污,依然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说道:“我不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