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间外逗留了会儿，齐羽没等到人，给徐落发了消息，推开包间门准备出去接人。
徐落的手机响了一下，打破了此时怪异的氛围。
“琳琳，齐羽问我们到哪了……”
本来想拉着她过去，又看到许意琳手上突兀的黑色签字笔上的字迹，心底说不上的感觉。
走廊那边看见齐羽握着手机正往出口走，徐落连忙招手，没打算现在带走她，“我先过去，包间号我发给你了，一会儿你自己过来就行。”
许意琳刚想阻拦，徐落已经跟只蝴蝶似的朝着齐羽飞奔而去了。
徐落走了，空气仿佛凝固。
其实她作为战队粉丝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即使没混过粉圈也知道不能过多打扰选手的正常生活，她整理好心情，微微仰头看他，斟酌用词，“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其实想问他有没有好一点，还在自责吗，战队的其他人呢，下赛季KT人员会不会有变动，毕竟马上是……转会期了。
但这些话好似她都无法问出口，前者显得交浅言深，后者又像是个冷漠无情的成绩粉。
沈祝星像是看出她眼底的纠结，手撑着光滑的大理石墙壁站直，盯着她的眼神像是鹰隼般锐利。
从上次决赛夜在场馆外遇见她，他就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他很少在外表露情绪，即使是KPL剑拔弩张的大话王放狠话环节，他也没什么过分激动的情绪。
可上次他在台下刺耳的叫好声里，听见了她的声音。明明台下有几千个观众，人声鼎沸里，她那样清甜的嗓音像是掉在地上的绣花针，几乎不可闻，但他像是心有所感，一秒定位声音的主人。
人与人的缘分很难说明。
他难得有股冲动，想要知道是什么让她那样坚定，这次遇到又为什么欲言又止。
许意琳在他逐渐靠近的呼吸里退无可退，怕有人路过会看到造成什么误会。忙推开他，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手上的字迹，眉眼弯弯，“Flow，谢谢你的签名。”
她倒是没觉得签名的位置冒犯，只是觉得他好似没有网上说得那么冷，对粉丝也挺不错的，甚至是有些“别有用心”的粉丝。
眼前的女生镇定自若，看向他时，眉眼如同一道弯月，是他贫瘠的夜色里很少目睹的弧光。
没等她走远，沈祝星用不大的声音挽留，“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人总是在某些时刻有莫名的勇气。
他承认，他言辞轻率，不够坦诚，但他怕来不及就错过。
——
这一顿饭许意琳食之无味，和饭菜的味道无关。只是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Flow为什么要加她，稀里糊涂就扫了码。本想问问徐落这个“参谋”，但她眼看着正围在一团“开黑”的几人，知道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难道是这几次的巧合，让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想找个机会诈诈自己？
还是他们电竞选手也自己线下拉粉丝群啊。又想起他那张哪哪都挑不出毛病的脸，又觉得自己多虑。
思来想去她突然灵光一闪，刚她和徐落在墙角的时候，听到那个妹妹好像是喊他——哥？
他们是兄妹？？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观众席口罩上方的眼眸，和刚那双让她无处遁形的眼睛，都是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很长，是当下很流行的无辜狗狗眼。
还真的蛮像的。
可惜妹妹是真无辜，她哥呢，就今天的架势，简直是只大型捷克狼犬。
有可能是替妹妹要的吧，毕竟她们还挺合得来的。
聚餐结束，徐落和几个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打了两把，忍着自己在峡谷熟练掌握的“c语言”，趴在许意琳肩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琳琳，这就是你不和我们一起的原因吗呜呜……”
现在四下无人，齐学长临时被导师喊走了，走之前还细心给她们叫了回学校的车。
许意琳靠着车窗，有风从她耳侧经过，天气有些冷，她只将车窗开了条缝。
“是啊，我可视我的星星如命，当然不陪你们掉星了。”
她半真半假的话，徐落倒是深信不疑，毕竟上次连跪十一把，许意琳脸红得堪比熟透的苹果。
她盯着许意琳藏在衣袖里，露出一半的手看了两眼，“你说你们家选手给你签在手上是什么操作，这水性笔不用洗手液都冲掉了，”她又长叹一口气，“唉，你都有Flow签名了，我还没和Lin说过话呢。”
KPL的电竞选手大部分对粉丝都挺不错的，有的选手在饭店偶遇粉丝还会请她们吃饭，也没有明星的距离感，所以徐落也只是感叹她运气好而已。
说到林晟鸣，徐落突然想起她前两天刷到的帖，“我好像听说Flow前几天去了趟西城，有粉丝在机场拍到了。”
“西城？”
西城只有一家KPL俱乐部，就是林晟鸣所处的WCG。
徐落煞有其事分析，“Flow总不会是去旅游了，马上转会期要开始了，八九不离十就是去试训了！”
就算他不一定立马挂牌，但试训意味着他是有转会意向的。虽然许意琳才粉了两个月KT，但她好像对这样的五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是会挂牌吗。”
她有些底气不足，心里如同一团绒线，怎么扯也找不到由头。
徐落作为追竞过来人，深知这种事是每个转会期都会发生的事，有的人总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但还是安慰道：“只是传言嘛，再说了KT是刚组的新队，怎么会这么快换人呢。”
*
这两天网友讨论得如火如荼，几乎都在说Flow要转会到WCG，KT粉丝刚拼好的心又碎了一地。
但出乎众人所料，转会期第一枪是WCG打响的。WCG王者荣耀分部在微博发布了本次转会期的挂牌选手，除了Lin其余首发四人都编辑了挂牌公告。
许意琳正站在家里的阳台边给她的茉莉浇水，就收到了徐落崩溃的哀嚎。
【为什么？？！！不是拿了冠军吗？】
【呜呜呜……为什么拿了冠军也要解散，不是说好你们五个还要一起再打好多年吗呜呜……】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许多粉丝在官博底下发疯。
【WCG你们疯了吗？一下把家里人都挂完了，下赛季开赛都凑不够人开游戏怎么办？？】
【该挂牌的人不挂，其他人都是得罪赛训组了吗。】
【楼上阴阳什么，暗戳戳说谁呢。】
【退役要趁早：还不是KT太水了，不然WCG早该散了，就他们总决赛战犯级的表现，两个队一起挂牌得了。】
【楼上纯串子，长个脑子纯纯摆设，跟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
听筒那边是徐落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琳琳，你说怎么就那么难啊，我从三年前追竞，WCG打得烂我也比黑子骂得还狠，有人说，如果你的主队太难，追得你太痛苦，就换一个追，哪个成绩好追哪个就不会不高兴，可哪有那么容易，我该死的就喜欢WCG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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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粉的战斗力在哪个圈子都是上游水平，连你主队的黑粉串子也不遑多让。可选手打得再烂，她们也如斯德哥尔摩患者，即使被虐千百遍，只要战队成绩稍有气色，她们就能劝好自己重新出发。
她们会嘴上上说让打不了就原地解散，实际上会背地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流着泪计算无数种能进入下一阶段赛的可能。
许意琳现在也稍稍能体会这种心情了，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摸了摸茉莉翠绿的叶片，轻声细语，“相信他们会做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吧，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两天淮北天气并不好，连着好几天的阴雨天，头顶的云雾蒙蒙的。
为了以防万一，许意琳拿了把伞出门，想趁着有时间去小区附近的理发店将长发剪短。她放假前就有之前当家教时的家长联系她，介绍她帮一名高中生补习物理，听说是个很乖巧的女孩，成绩也很好，只是物理相对弱一些。
临近下雨，空气里都沾有尘土的气息，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张白口罩，这还是以前疫情时塞的。
她捏了捏鼻梁，往后边的老巷子走。巷子里都是一些老店，开了十几二十年的都有，老师傅手艺好，虽然店面陈旧，不如市里的装修得光鲜亮丽，但周围基本都是老顾客，也没人会计较这个。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小店一览无余，看到店里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她转身想去周边转转再过来，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是林姨，陈宇硕的妈妈。
“琳琳？你放假了？”
头发烫的是慵懒的大波浪，挎着个名牌包，穿着件艳红的衬衫，肩上松松垮垮搭了件黑色短皮衣。
她指尖还夹着根还没来得及点燃的女士烟，朝着许意琳走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红唇勾起，“你来做头发啊宝贝，我可是好久没见到我干闺女了，看见你林姨心情都变好了，”说着突然皱眉，“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隔三差五就得让我去学校丢脸，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林姨是许意琳妈妈年轻时就相交的好闺蜜，这么多年也都当许意琳是亲闺女看待。
许意琳从小嘴甜，尤其是对林姨这种真心关心她的人，她今天披着乌黑的长发，打扮得也乖巧，一笑甜得跟蜜糖似的。
“林姨，其实小硕他也挺乖的，上次的事他都告诉我了，没有在学校谈恋爱的。”
女人嗤之以鼻，将烟收进香烟盒里，“他还乖？这小子能有你一半省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光滑的脸蛋，笑得媚眼如丝，“那我们琳琳呢，有没有在学校谈恋爱啊。”
她林芝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她家臭小子那拙略的演技也就能骗骗眼前的小姑娘罢了。
虽然现在是没可能，可万一琳琳猪油蒙了心，以后觉得她儿子也凑合，那她真是比走路上捡了钞票还要高兴。
许意琳摇头，就算她真的谈了也不能告诉林姨，不然不出两个小时，许淮生先生就要提刀来砍她了。
“那就好。”
林姨笑得更欢了。
许意琳脸上出现几分疑惑，但也没多想，等的有些无聊，眼睛漫无目的地朝门外看去。
门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摸了摸包带，庆幸自己出门带了伞。
视线在雨幕里渐渐模糊，她看着几个五颜六色，“蘑菇”似的雨伞经过，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她注意到了一道纯黑的颜色，伞柄上是一双修长的手，她已经能有底气地认出他的主人。
缘分真是很难说的东西，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