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室顶端的白炽灯亮得有些晃眼。
灯光下，楚凌坐在镜子前，正慢条斯理地用卸妆巾抹掉自己的口红。
“所以。”
她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系统在她脑中回应道：“千真万确。”
楚凌对着镜子，微微眯了下眼。
五分钟前，这个名为系统的存在降临在她的大脑里，告诉了她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本小说中的炮灰女配，即将去参加一档名叫《心动实验室》的恋综，成为主角的对照组，万人嫌垫脚石。
这几年，随着恋综热度水涨船高，恋综也成了不少人的跳板，有素人指望着变网红，有网红试图变明星，也有过气明星试图翻红。
她楚凌就是第三种。
二十一岁那年，她大学刚毕业就被星探看中，自恃长得漂亮，抱着满腔热情进了娱乐圈。
却没想到她虽然美，却是富有攻击力的艳丽长相，猫咪般的圆瞳与上挑的眼角自带妩媚感，天然给人一种心机坏女人的刻板印象。加上资历浅却相当的“不识时务”，得罪了一票向她递来潜规则“橄榄枝”的业内大佬，一时间资源跌到谷底，小牌大耍，情商感人的黑通稿和各种难听的黄谣也是满天飞。
成为全网黑后，楚凌却依旧我行我素，嘴和膝盖一样硬。
于是在出道第三年的时候，她终于不负众望地沦为一名过气女明星。别说粉丝了，连骂她的人都快没了。
本着黑红也是红的想法，经纪人为她接了这档一听就有话题度的恋综。
《心动实验室》是一档由明星和各行各业的优秀素人共同参加，打破行业壁垒，擦出火花的直播恋综。
由于传言一向低调的新晋影帝要来，所以还没开播，在网上的热度就很高。
现在的恋综，十个有八个都有剧本。
楚凌之所以能蹭到这个资源，正是因为她拿的是没人要的反派剧本。
众所周知，恋综想要出圈，就要制造矛盾引起全民讨论度，最好有那么一个引起众怒的人，才算爆了。
楚凌本身风评就差，节目组理所当然地把这个祭天剧本给了她。
而这档恋综的重头戏，是原书男女主。
原书男女主分别是低调影帝和豪门千金。
表面上两人互不相识，实际上，两人曾经是商业联姻的夫妻。后来因为误会分开，而现在影帝放低姿态上这个恋综就是为了追回老婆，上演一段她逃他追的浪漫故事。
而不识时务的炮灰女配楚凌却为了蹭影帝的热度，一个劲儿地往上倒贴，在前期就被聪明清醒的网友看出，骂破天际，后期更是成为了女主的对照组。
在最后一期，男主最后揭开追妻真相，全网都嗑疯了。
听完剧情梗概的楚凌十分好奇地发问：“他的粉丝是怎么做到不脱粉回踩的？”
系统：“……”
楚凌到这一刻才相信自己真的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隐婚、欺骗粉丝、拿全世界当他们play的一环，粉丝不回踩还纷纷嗑上自家偶像的真夫妻cp。
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小说里才能成立了。
楚凌在桌上重新挑了一只新的口红，对着镜子，用唇刷在嘴上匀开一层纯正的砖红，满意地欣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后问：“所以，你要怎么帮我？让我扭转命运，改写炮灰剧本？”
“不。”
系统说，“你需要维持你的万人嫌人设。”
每年有太多的穿书者和土著觉醒，更改原文的故事线。
甚至有的人在察觉到自己的悲惨结局后，会想方设法从另一个角度干扰甚至加入主角的感情线。由于数目庞大，造成了许多时空紊乱。
所以，它们的任务，是每当察觉到配角即将觉醒自己的灵魂意识时，立刻降临给予她们好处，让她们继续充当反派，维持世界运转。
这个世界需要反派！
没有反派谁来制造矛盾，谁来推动剧情，谁来调动情绪，又怎么扩充字数！
楚凌就属于这样一个反派配角。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之处。如果不干涉，很可能自行改变命运，脱离原著控制。
“我们的目的，是让故事线平稳发展。”
系统对她说，“所以你要继续扮演一个万人嫌反派，想方设法让所有人都讨厌你。”
楚凌：“？”
简而言之，让她惹了全世界。
她蹙了下眉，随后骂道，“傻子才干——”
系统补充说：“在此过程中，你收取到的负面情绪将以1:100折算成收入入账。也就是说，每收取到一百点因你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波动值，我们会为你发放一万元作为奖励，直接打入你的卡里。”
楚凌声音猛地一收。
半晌，她抬眸：“你说真的？”
楚凌之所以进娱乐圈，很简单。
她想赚钱。
她从小就出生在一个既没有钱也没有爱的家庭中。
于是成年后，她立刻选择利用自己仅有的优势，凭借一张漂亮脸蛋进圈。只可惜她没想到娱乐圈水太深，她这人性格又实在太糟糕，这些年来不仅没赚到什么钱，反而因为得罪人被迫赔过好几笔钱。
别人在日入208万的时候，她不日赔28万都该庆幸今天运气还不错。
系统强调：“真的！”
楚凌追问：“你怎么证明？”
“——楚老师，录制时间马上要到了。”
化妆师重新走进来，看到她后愣了一下，随后皱起眉来，“楚老师，你是不是擅自改妆了？”
刚才她给楚凌涂的口红可不是这个色号。
“是啊。”
楚凌大大方方点头承认，说，“因为我觉得你化得不好看。”
化妆师给她选的粉调口红完全不配她今天的整体妆面和穿着，更是压低了她本身的美貌。
化妆师似是叹了口气，随后道：“楚老师，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所有的妆发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你不应该擅自改动，就算有需要改动的部门也应该和我说一声——”
楚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
化妆师懵了一下：“……啊？”
“我有眼睛，所以我能看得清楚到底好不好看。”
她轻笑一声，“听说你也是有资历的化妆师了，能给我选出这种颜色的口红。要么是你审美上确实不如人，与其再当化妆师还不如趁早改行。要么……”
楚凌盯着她，道，“你是故意的。”
化妆师的表情明显地慌了一下，随后嘴硬说：“请不要胡乱猜测，我有好好完成我的工作。”
外面又有人催促道：“时间快到了。”
“录制马上就开始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见地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楚凌拿起自己的包，朝她招招手示意再见，在关上门出去前，却听见了化妆师小声的一句，“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讨人厌。”
对啦。
楚凌自嘲般地笑了声，想，她就是很招人嫌的性格，从小到大都不受任何人喜欢。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是天生人缘差。
如果按照那系统所说，原来也只是作者的一句设定啊。
嗡嗡。
楚凌的手机振动两下。
她点开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手机里凭空多了一个app，最上方弹出了弹窗消息提示。
【恭喜您收到来自化妆师安妮的负面情绪十点。】
【后台进账一千元。】
楚凌一愣，随后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查看。
她的银行卡里真的多了一千块！
一瞬间，楚凌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现在该相信了吧？我说的是真的。”
系统得意道，“放心，我们凌驾于世界意志之上，会合理化这笔钱的收入，不会让你因为来路不明被抓。”
“而且，这笔钱不用交税，到手多少就是多少。”
这么轻松！
楚凌刚低落了一秒的心情陡然转好。
原来只要被讨厌就能赚钱。
那对她来说，可太容易了。
抛开她本身就容易招人讨厌的性格不谈，当女明星被人讨厌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不论你太胖太瘦，太高太矮，太张扬太内敛都会被人讨厌的点，哪怕太完美都会被人骂太假。
这下子，赚钱，易如反掌！
“我信。”
楚凌心情愉悦地登上节目组为她准备的车，前往不远的录制地点，一栋装修华丽的别墅。
在车上，经纪人徐姐给她发来短信提醒。
【把握好这次机会。无论怎么被骂，你都要挺住。】
来之前，徐姐就告诉过她，这是她最后翻红的机会了。要豁得出去。哪怕被骂死，赚到的流量也是真的。再红不了，她就该被雪藏了。
豁出去！
她当然能豁得出去！
如果被讨厌能够赚钱的话，就算全世界都恨她也没关系。
哪怕这个世界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爱自己，她也会好好生活在孤独的大别墅里，数着自己的迈巴赫和劳斯莱斯，对着自己黄金珠宝pradaprada地流泪。
楚凌想着想着，眼泪就想从她的嘴角流下来。
系统看着笑容逐渐癫狂化的楚凌：“……你稍微控制一下。”
楚凌用随身的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压住嘴角：“明白。”
等到别墅前，楚凌下了车。
她已经知道，她被安排的剧本是女一，所以应当是第一个到场的。
与此同时，直播间已经提前开启，预热了半天了。
【来了来了！第一次看直播形式的恋综，好期待。】
【网上的嘉宾信息到底准不准啊，不会那个影帝秦朔真的要来吧。】
【航班信息都已经被扒出来了，基本锤了。】
镜头缓缓推进，给了一个楚凌的背影。
【这是女生吗？女一耶，有没有人认出来？】
【明星还是素人？】
【看这个穿着不像素人……根据网传名单来看，不会是楚凌吧？】
楚凌这两年虽然糊了，但大众那里的知名度并不低。
当然，不是好的知名度。
镜头再次往前，拍到了她若有若无的侧脸。
【我靠，好像真的是楚凌。】
【节目组为了流量疯了吧怎么想的请她，真不怕她搅乱整个节目啊。】
【还有谁不知道楚凌前几年的黑料吗，感觉她就是来这节目洗白的。】
【如果我哥真要去的话保佑她离我哥远点啊啊啊啊啊】
有些人哪怕只是对她产生十分轻微的反感情绪，但因为基数庞大，短短的几分钟内，楚凌后台就收到了十几万。
楚凌唇角忍不住弯起。
镜头恰在此时推进，终于拍到了她的正脸。
她抬起眼，自信又明亮的目光直视着镜头，眉毛微挑了下，笑容张扬，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场。
暴风骤雨，请别怜惜地冲我来吧！
一时间，直播间连喷她和科普黑料的弹幕都短暂地停了停。
【虽然道理我都懂，但是……】
【这姐的脸，是真的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