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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泄密

作者:立宵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霜月浸木,寒鸦啄雪。


    马儿疾驰颠簸,不知行了多远的路了,江月见浑身散架一般。


    娇生惯养多年,何曾吃过这般的苦,但她自始至终咬牙受着,不愿拖累行军速度。


    日夜复又轮转后,江月见已痛得直不起腰。


    所幸前方有村庄坐落,谢徵玄勒马道:“休整。”


    一行人借了农户屋舍休息。


    十余亲卫行动整齐划一,连吃干饼的动作都如训练过一般,迅猛无声。


    江月见咬牙撑坐在角落,十几个时辰的马鞍摩挲,加之她于御马术实在外行,如今大腿内侧早已血肉模糊。


    若不及时处理,留疤不过小事,只怕更难跟上行军速度了。可她到底是个闺阁小姐,这样的私密事如何说得出口。


    江月见缩在阴影中,裹紧大氅遮蔽身形,只觉腿上痛楚如利刃割肉,刺痛难忍。


    谢徵玄忽而起身向外走去,道:“都出来,检查下军马。”


    亲卫们兵甲摩挲,齐整地快步出了去。


    她这才有机会检查伤口,小心捻起腿部黏腻着污血的衣裳,血肉相连,一时间锥心刺骨,冷汗直流。


    包袱中还装着尾生赠与的他母亲旧衣,麻布衣衫,虽布料粗糙恐令伤口更痛,但胜在样式轻便,易于骑马。


    江月见撑着身子起来,见模糊窗影后,亲卫们均蓄势待发,肃然立于马旁,背身朝她。而谢徵玄则是踱步于院落外,负手望向远方。


    她也不再忸怩,轻声唤道:“殿下恕罪,我换身衣裳,很快便来。”


    谢徵玄没有回她,反而走得更远了。


    换好衣裳后,江月见快步行至谢徵玄身旁,道:“殿下,我们出发吧。”


    月满梢头,树影婆娑,雁门郡内少有这样平和的夜晚。


    谢徵玄扫她一眼,漠然道:“今夜再继续行路,你会死在马上。”


    疾风掠过,风寒料峭,她形销骨立,裹着粗麻深衣的身子打了个寒颤,骨节嶙峋的肩头隐在衣裳里,腰间束带勒到最紧处又打了几个结,才堪堪系稳。


    夜雾漫过,她胸口凹陷起伏,脸色惨淡,连衣衫补丁都显得比那张苍白的小脸鲜活几分。


    若不是行为举止似官家小姐,任谁也以为她是久经饥荒的灾民。


    江月见跪下,凄然道:“殿下,我急于与兄长相见,也不愿拖累殿下行事,请殿下下令,即刻启程。”


    男人绣着金线的锦袍衣摆掠过她发间,五爪蟒纹在夜色中如蛰伏真龙,睥睨天下,蓄势待发。


    林中风声呼啸,他负手而立,身形高大孤绝,衣袂翻飞间,他忽然垂眸望向她,问:“你的兄长,是要平南将军死,还是活?”


    江月见陡然心惊,惊疑不定,转瞬后,仰头回道:“兄长报国心切,忠君爱国。摄政王殿下要将军生,他便生;要他死,则兄长必助殿下,令其死。”


    谢徵玄大笑:“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凉薄的笑一瞬消逝,他掀袍转身,喝道:“启程!”


    雁门关后有三城,隶属雁门郡,分别为天水城、浔阳城、汝宁城。


    此三城地处偏僻,群山环绕,蛇虫瘴雾。作为中原与塞北的咽喉要道,千百年来便是北方游牧民族必争之地,兵事不断,民不聊生。


    父兄请命戍守雁门关,本是想彻底击碎匈奴、突厥等族进犯之心,谁料反被设计,丢了性命。


    江月见重整心情,强忍伤口痛意,咬牙跟上队伍,一路往第二座城赶去。


    天光渐亮,不多时,一先遣军驰回,模样竟与溯风九分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亲卫定山大声道:“主子,离浔阳城还有五日马程。江家军代将军已带队赶往浔阳城,前来护送主子去往雁门关搜寻平南将军下落,五日后便能在城中汇合。”


    代将军?江月见拧眉。


    谢徴玄冷哼:“谁封的?”


    定山回道:“当时赶往京城报信骠骑将军叛国的便是此人亲信。京城那位近来晋了他的官,命他暂领江家军,只是他能否调动江家军就未可知了。此人名唤李守一,是跟随骠骑将军多年的副将。”


    江月见咬牙切齿,李守一,父亲信件中常提及此人,说他随江家军征战不易,要母亲对其京中家眷多加照拂。


    他竟敢污蔑父亲叛国?!


    “雁门关危矣,难为他还有心思来接我。走吧,会会去。”谢徴玄纵马疾驰。


    *


    日夜兼程四五日后,终于来到浔阳城。


    城门大敞,遥见一队人马列队侯在城门。文官武将分列两侧,文官是浔阳城本地知县等人,武将那侧只十余人,着赤色军甲,正是江家军样式无疑。


    江月见红了眼眸,那十余江家军都是背叛了父亲的人。


    定山哧道:“才这么些人,看来这李代将军并没能真正统领江家军啊,难怪要来巴结主子。”


    两方人马很快汇合。


    江月见忽地察觉到一道黏腻而猥琐的目光偷窥着她,令她浑身胆寒,她皱眉扫去,却找不到来源。


    李守一抚着新制的玄铁军甲迎上前来,脸上盛满谄笑:“属下李守一见过摄政王。一别数年,大人风采更甚当年啊。”


    谢徴玄翻身下马,将大氅随手抛给定山,漫不经心道:“见过吗?”


    李守一面上笑容僵住,“大人随江家军历练那年,末将恰在军中。”


    摄政王曾随父亲历练?江月见攥住马鞍的手猛然收紧。


    她这才记起,先帝在时,父亲曾在信中一笔带过,有位皇子随他秘密行军锻炼。原来那个被父亲赞为“龙隐于野”的皇子,竟是如今暴戾恣睢的摄政王。


    知县上前,点头哈腰,恭敬道:“大人,我乃浔阳城知县王若愚,听闻大人来访,特设宴款待,还请大人随我等移步柳宅。”


    谢徵玄抬眉,“柳宅?”


    知县王若愚道:“柳如是,乃此地裨将军。”末了,又补了句,“亦是雁门郡郡守柳章之子。此间宴席,便是柳将军与郡守吩咐筹备,只是柳将军近日驰援雁门关,尚不及赶回。”


    李守一上前,应和道:“大人,我代柳将军向大人赔个不是。他明日应能赶回,定和大人当面赔罪!浔阳城虽地处偏僻,但野菌鲜美,城中姑娘们也已在席上翘首以盼呢。大人,请!”


    江月见亦听兄长提过,雁门郡郡守柳章,是新帝扶持的官员,听说为人忠厚,行事虽没有大本事,却胜在朴实心善。


    那他儿子柳如是,应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李守一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徵玄身后,又请示般地看向马上女子:“不知这位姑娘是否同席?”


    江月见岂会不知李守一画外音,她本也打算在浔阳城探寻一番兄长下落,怎会耽误那谢徴玄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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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乡。


    正欲下马,谁料黄昏暮色间,马儿忽然惊嘶扬蹄,江月见未及反应,已被卷入雪松浸染的怀抱。


    谢徴玄玄色锦袍翻卷,手掌扣住她腰窝,将她带下马去,拢在了怀中。


    “本王爱妾貌美善妒,我不放心她独处,她亦不放心我独处。”


    江月见惊诧,对上谢徴玄平波不惊又略有深意的眼神,挣扎不成,反被他拢得更紧了。


    李守一哑然,默默跟随,指示手下速速将席间妓子撤去。


    看来这摄政王是要与他公事公办了?


    当年在军中,摄政王与骠骑将军亦师亦友,难道还为他举报之事心存不满,不愿扶持他统领江家军?


    “殿下,这是何意?”江月见压低了声音问。


    谢徵玄淡然道:“本王突然色心大发了。”


    江月见无言,他分明是要以她为借口,与李守一等人划清界限,何苦要这般言语自污?


    辗转几个街道,竟来到了一处小山竹楼,幽静雅致,灯火辉煌,曲水流觞,貌美伶人歌舞正浓,琴瑟和鸣,好一个人间天堂。


    江月见错愕,谢徴玄却不以为然,坦然落座主位,道:“这就是乱世,失望了吗?”


    她沉默,低头望去,粗麻衣衫,袖口还打了几个补丁,若不是有她原先的狐毛大氅遮掩,定会叫李守一等人瞠目结舌。


    而此间宴席精美之处,分毫不见乱世之象。


    原来这世道已经沉疴深重,无药可救。


    报国的忠臣良将饮血,食俸的贪官污吏却在饮醴。


    将军府每逢朔望都设粥棚,父亲书房至今摆着先帝御赐的“忠勇无双”匾额,如今回望,却是可笑至极。


    可父兄失望了吗?若是失望了,为何不肯告老还乡,还要苦守着朝廷边关,最终却落得了个通敌叛国的下场。


    她轻声道:“我想亲口问问他们。”


    谢徴玄握住酒杯的手蓦然顿住,他说:“问谁?”


    江月见不再说话。


    席间觥筹交错,倏然残月中悬。


    李守一、王若愚等官员酩酊大醉,言谈愈发胆大,对骠骑将军、平南将军几人大放厥词。谢徴玄话渐少了,眼神如古井般深邃,不知是醉了,还是有心事。


    江月见始终攥紧酒杯,强忍怒气,终于积攒到情绪决堤时,蓦然打翻酒水。


    “带姑娘去更衣!”王若愚唤了人来。


    她仓皇出逃,在离开众人视线后,眼泪才落下。


    婢女将她带入柳宅偏房,候在了门外。


    她正要换衣,忽见后窗骤然破洞,一纸团掷入。


    她捡起纸团。


    ——“江小姐,不想暴露身份就后山顶峰见。”


    如临大敌,冷汗骤然沾湿衣襟。


    她忽然想起城门处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黏腻的,不怀好意的。


    是谁?浔阳城怎么会有人知道她身份?!


    她本该是个死人,若被发现,一切谋划都会落空,将军府一百多口性命就将枉死。


    席间众人对将军府的落井下石犹在耳边,江月见气息不畅,凭什么这世道要这样对江家?


    她拆下发簪,握在手心,咬牙切齿地推开房门,和婢女推说有事离开,独往后山而去。


    谁都不能阻止她奔赴雁门关,谁都不能阻挡她找寻兄长,找寻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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