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这件事因为夜蛾的到来没有成行。
少年五条不死心，课程结束后像块儿牛皮糖一样缠上了夏油。
在学校打架这样的事，对夏油这个优等生来说太陌生了，他狠狠拒绝了。
初入高专的少年五条还没像后来那么乖，为了让夏油跟他打架无所不用其极。
上午扔了夏油的课本，中午往他床上泼了一大盆水……
夏油忍无可忍。
两人约在高专的后山狠狠打了一架。
打到最后，咒力用尽，像两个孩子一样开始肉搏。
五条的木屐丢了，身上的白色绣纹羽织沾满泥土，破了好几处。
夏油的丸子头被抓散了，耳钉丢了一只。
休战后，两人在草丛里趴着找了好久，才找到夏油丢失的耳钉和五条飞出去的木屐。
少年五条用鼻孔对着夏油，伸出右手，“你和老子一样强，我认可你了。你以后就是老子唯一的朋友了。”
“高专还不错……”
夏油同样惊讶少年五条的实力，心中认可了夜蛾的评价，五条家的六眼，是神子。
六眼神子精致的脸沐浴在夕阳光辉里，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圣洁，瑰丽，熠熠生辉。
夏油笑着，伸手和他击掌。
是承诺，是约定。
彼此唯一的朋友。
晚上，少年五条抱着被子敲开夏油的宿舍门，笑容耀眼，“杰，我来陪你睡觉。”
夏油沉着脸把他怀里的被子薅过来，把人推出门。
任少年五条敲了半宿。
三天后，五条定制的校服回来了。
少年五条穿上第一个跑到夏油面前炫耀，“杰，老子帅不帅？”
夏油双手合拢，把咒灵玉捧在掌心。
苍蓝色的咒灵玉温顺静谧，触手不像其他的咒灵冰冷，温凉微暖，凑近了看，能看到咒灵玉里面流动的咒力。
夏油试着掌心轻缓释放咒力，咒灵玉没有任何反应。
“悟……”
夏油在咒灵玉上亲了一下，双手捧着放在胸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睡眠，经历了数场战斗，身体早已疲惫，只是精神强制肉.体不休息。
夏油很快睡着了，身体无意识地蜷缩，苍蓝色的咒力光芒从他拢起的指缝间泄露，光芒微弱，如烛火摇曳。
夏油做梦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夜空星稀月晦，路灯的光芒微弱冷寂。
他从黑暗中走来，一步步走到路灯冷寂的光照下，看清了巷子中的两人。
悟？还有他自己？
这是……夏油的视线落在血污狼狈断臂的“自己”身上，打量梦中环境。
是百鬼夜行那夜。
确认了这一点儿，记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夏油大步向巷中跑去，“悟，离开这里！”
奔跑中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夜空星光暗沉，除了几颗寂寥星子，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体从五条身上穿过去，身后的五条身体散开又聚合，他才记起这只是他的梦。
夏油怅然若失，呆站在巷子里，听着两人隔着距离交谈。
“我的家人呢？”
“都逃走了。”
……
“都这个时候了，悟你不诅咒我一句吗？”
“……”
“……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
梦中的夏油在五条怀里闭上眼睛，安静又满足地逝去。
不对！
这不是他的经历！
反而像是美化了的，他的原本计划。如果没有贺苍的突然出现，这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死亡葬礼。
为什么他会梦到这些？
梦中的五条抱着夏油的遗体靠墙坐了许久。
夏油试探过，在梦中他无法离开这个场景，像是一张无形的帐，把他困在这里。
他走过去，在两人身边蹲下，低头注视“自己”的遗容，伸出手指触碰。
手指直接穿透过去，没有任何触感。
城市的烟花在远处的夜空绽放，属于平安夜的烟火来得不早也不迟。
五条抱起“夏油”的遗体，沉默起身。
夏油看见他单手结印，那是悟独有的术式，无视距离的传送。
悟的术式用得比十年前更熟练，夏油感叹，耳边听到传送发动的声音。
“嘭——”
梦中环境转换。
夏油抬头张望，看到视线范围内的五条。
他就在不远处，脚边的地上躺着“夏油”，旁边是刨开的大坑。
夏油走过去，发现“夏油”已经换了衣服，身体上的血渍被擦干净了，头发也被梳了完美的丸子。
黑色的制服，板挺体面，款式和五条身上的一模一样。
夏油皱起了眉。
不对！
如果他死了，按照规矩，遗体应该交给硝子处理。悟这是要把他私自下葬？
旋即，苦笑自嘲。
他是魔怔了吗？只不过是一个梦。
五条半跪在“夏油”遗体前，眼睛半垂，口中突然一声轻笑，笑声中没有欢喜，怆然寒凄，如同失了伴的孤雁。
夏油听得悲从中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痛得缓不过气来。
他听见五条对“夏油”低声喃语，忍着身体的疼痛凑近。
“……杰，这一次，我要多少年才能追上你呢？几个十年？……如果当年我跟你走了，现在会是什么样？”
他蓦地怔住。
十年前，他叛逃，没有带上悟。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应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而不是和他成为被通缉的诅咒师。
所以他对悟说，“这次不要跟来了。”
他独断专行地做了决定，他以为他是为悟好，从未想去问悟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十年来，强迫自己不去见，即使偶遇也避开躲着走。
悟。
夏油跪在雪地里，五条的表情纤毫毕见。
他似乎同步了五条的情绪，那种身体缺失了一部分的感觉跗骨入髓，比心脏被攥住更难受。
他想伸手摸摸悟的头发，告诉他不要难过。
五条抱起“夏油”，小心地放进挖好的坑里。
起身的时候，夏油看见“夏油”脸上多了一滴泪。他猛地抬头望五条脸上看。
五条脸上看不出异样，夏油不知道那滴泪是不是他的错觉。
悟，我死了你这么难过吗？
雪混着泥土被推下来，“夏油”一点点被掩埋。
五条把“夏油”埋在了高专附近的山上，从这里能看到白雪覆盖的高专，他熟悉的教学楼、宿舍……
太阳从东边升起了，远处的雪山被照得金黄耀眼。
夏油预感到梦要醒了，他走过去，双臂虚虚环住五条的身体，和他抵着额头。
悟，别难过……
虽然他知道这些没用，但就是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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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做。
夏油喘息着从梦中醒来，梦中经历的一切恍若真实发生过。
他撑着身体坐起，掌心摸到温凉坚硬的球体，举到眼前，是悟的咒灵玉。
脸颊濡湿冰凉，抬手摸了一把，液体沾在他指尖。
是泪吗？他哭了？
下午，夏油收到了菅田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是关于贺苍的。
昨天离开那栋房子时，在房间和周围街道上布置了摄像头。
视频中最先出现的贺苍，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西装革履，带着一顶礼帽。
他似乎注意到了摄像头，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夏油不认识。
搜索了记忆，完全没有印象。
是昨天带走贺苍的人吗？特级咒灵凪良口中的“羂索大人”？
夏油把特级咒灵凪良叫出来，确认了男人的身份。
特级咒灵凪良是他新调伏的咒灵，咒灵操术的特性：被他调伏的咒灵尊他为主，敬如神明。消息自然会敞开共享。
夏油因此知道了“羂索大人”的某些信息，凪良所知有限，但对夏油来说目前已经够用了。
视频中。
贺苍毫无戒心地走进了院子里，房间里外找了一遍，没有见到人，有些失望。
向导NPC的引导任务结束，所以消失了吗？
贺苍没有找到人，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
昨天他跟着镰田幸山离开，完成一个祓除任务，得到了丰厚奖励，想回来跟夏油分享的。
镰田幸山这个NPC不错，列了一串任务，个个奖励丰厚。
贺苍默算了一下，如果他把所有任务都完成，在游戏世界算得上小富翁了。
贺苍在院子转了转，虽然失望还是很高兴地跟着镰田幸山走了路。
菅田汇报后续。
“……我们的人跟上去，很快就被发现了。对方实力很强，他们打不过……”
菅田停顿了一下，“没有摸清对方的具体实力。”
夏油应了一声，单手支着脸颊思考。
菅田不打扰他。
根据特级咒灵凪良提供的信息，“羂索大人”的实力超越普通一级术师，盘星教东京的人手确实没有能与之抗衡的。
夏油并不畏惧对方的实力，他只想知道对方的目的。
百鬼夜行时出现在那条巷子里，是巧合？还是处心积虑的谋算？
让菅田不用派人跟踪了，盘星教经历百鬼夜行后，得用的人手各个带伤挂彩。
如果“羂索大人”的目标是他，或者是悟，早晚会再露出行迹。
菅田又说起盘星教的管理，夏油把小野寺叫来，让两人一起讨论。
夏油接到信息时，他正在祓除咒灵。
特级咒灵凪良提供了很多咒灵信息，这让急需咒灵补充的夏油大喜。
一连半个月，他都在根据凪良提供的信息祓除咒灵，就近原则，并不挑拣。
咒灵空间多了几百只咒灵，当然特级咒灵，半个月来他也只碰到凪良一只。
电话是菅田打来的。
夏油坐在路边一家店里，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食物对他来说只是维持生命必须的。
“今天上午，咒监会关于百鬼夜行事件的通报出来了。”
夏油特地叮嘱了，菅田对咒监会非常关注，通报出来的下一刻，就知道了内容。
「夜蛾被咒监会宣告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