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陀山.准一级」
贺苍第一次这样直观地面对咒灵。
进入游戏前，他只是粗略地扫过咒灵图鉴，对于上面的咒灵设定全部跳过。
街巷中的这只咒灵体型巨大，几乎要将街巷占满，庞大的肉球身体长着无数短粗的手臂，叫声嘶嘎难听，气味腥臭。
攻击手段是投掷咒力球，咒力在它掌心汇聚，凝实成一枚枚咒力球，再投掷向目标。
夏油刚才就是被一发咒力球砸进街巷旁边的建筑里的。
他这是触发打怪任务了吗？
单人任务？为此游戏官方才使用手段清走了NPC？
贺苍看着咒灵名字下面的血条，作为进入游戏后的第一只怪，贺苍没有其他对比目标，不知道这道血条算不算厚。
“卟——卟卟——卟卟卟——”
准一级咒灵叫着，把贺苍设定成咒力球的投掷目标。
召唤『浮空之翼』。
巨大的羽翼将贺苍包裹起来，咒力球击打在羽翼上，爆炸烧焦出一个个焦黑的洞，空气中开始弥漫羽毛焦糊的味道。
贺苍看到个人面板上自己的血条正在持续减少。
一味被动挨打，显然不是办法。
在攻击下，『浮空之翼』的剩余时间正在加速消耗，撑不了太长时间。
有什么解决手段？
进入游戏第一天，新手福利的三张卡牌，一张丢失，一张治疗卡用在了夏油身上，一张是辅助防御型的『浮空之翼』，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攻击技能和手段。
平A，愚蠢又不可取。
贺苍看了一眼个人面板上的时间，23：47：39。
崩塌的建筑废墟中，夏油站起来，掸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望着贺苍和咒灵离开的方向。
这只咒灵是他咒灵空间现存等级最高的一只，准一级咒灵。
如果准一级咒灵测不出来贺苍的实力，他的很多计划都需要做出变动。
新生的触手右臂，夏油用起来十分不顺手，勉强将披散的头发绑了一个低马尾。
从咒灵空间召唤出一只飞行咒灵，夏油跳上去，驱策它循着贺苍留下的咒力气息追踪而去。
夏油不远不近地跟着，既要保证自己的跟踪不被察觉，又要看清贺苍的行动。
跟踪了十几分钟，夏油看出了贺苍的意图。
贺苍带着准一级咒灵在兜圈子。
『浮空之翼』速度很快，如果有心摆脱准一级咒灵，完全不是问题。
夏油召唤的这只准一级咒灵虽然实力尚可，但移动速度就不够看，尤其它只能低空悬浮，遇到高的建筑，必须绕行。
贺苍只要飞得高些，就稳立于不败之地。
明白了贺苍的意图，夏油并没有召回准一级咒灵，他想看看贺苍的攻击力和祓除手段。
事涉五条，夏油觉得多谨慎都没有错。
夏油内视咒灵空间，旋即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视野内的贺苍身上。
时针悄然划过午夜，贺苍盯着个人面板上的时间，试着抽取今天的卡牌。
他不确定卡牌的抽取时间是按照什么计算的，是必须间隔24小时，还是从凌晨00：00：00就算是新的一天。
一张崭新的卡牌在指间浮现，拿到卡牌的瞬间，卡牌的相关信息就涌入大脑。
这是一张物品卡牌，咒具武器，『流星』。
贺苍心念一动，指间卡牌化成实体，一张造型精美的合金长弓出现在掌心，上面雕刻赤红火焰纹，拿在手中颇有分量。
『流星』不用实体箭，使用者消耗咒力就能在弓弦上凝聚箭矢。
贺苍举起『流星』，对着准一级咒灵试射了一箭。
箭矢速度极快，带起了破风声。
箭矢射中准一级咒灵，贺苍看到准一级咒灵的血条明显空了一截，个人面板上他的咒力条瞬间缩减了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满咒力的他只能用『流星』射出五箭。
看到贺苍手中凭空多出的长弓，夏油眯起了眼。
特级咒具！
夏油确定，咒术界在册的所有特级咒具他都耳熟能详，但这把长弓，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加上虚空摄物的手段，对方身上有储物类的咒具或者咒灵？
储物类的咒具，夏油还没有见过，咒灵也只见过丑宝这一只。
或许，贺苍真的是某家隐世的术师世家子弟。
行事天真、常识缺乏，或许可以算世家子弟的通病。
对方实力，初步判断在准一级到一级，应该未到特级。
之前那道攻击悟的白光，夏油猜测或许是贺苍携带的咒术卷轴之类的攻击道具，家中长辈给的。
『浮空之翼』的时间即将用尽，虽有『流星』在手，贺苍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对付这只准一级咒灵。
『流星』赋予他的攻击手段并没有预测的那么强，三道箭矢射出后，准一级咒灵的血条确实空了大半，但他的身体伴随着咒力的消耗，他感觉到明显的疲惫，身体变重了，行动迟缓，手指几乎握不住『流星』。
控制不住胸腔溢出来的轻喘，这种真实的疲惫感，就像是他刚跑完十公里越野。
汗水从额头渗出来，沿着脸颊滚落。
『浮空之翼』的时间消耗殚尽，宽大的羽翼化作光点消散，贺苍的身体从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团尘土。
夏油惊讶地看着贺苍坠地。
看来他的观测和试探还不到位。
个人面板上的血条空了半管，贺苍感觉到口腔浓重的血腥铁锈味，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卟——卟卟——卟卟卟——”
准一级咒灵的叫声嘶嘎难听，贺苍竟从中听出欢欣。
准一级咒灵挥动着身体上残存的手臂，叫着向贺苍冲来，一颗颗咒力球在它肥胖的掌心成型，下一刻就能投掷过来。
贺苍闭上眼。
他的游戏之旅到此就结束了吗？窝囊憋屈地死在游戏遭遇的第一只怪手里？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贺苍睁开眼，看到一个背影。
血污的黑色衣服能闻到浓重的血气，赤.裸的触手右臂怪异丑陋，背影却足够高大宽厚，让人安心。
夏油。
他被NPC救了？
夏油站在贺苍身前，左掌心对着准一级咒灵，“贺苍君没事吧？”
残血的准一级咒灵被压缩成一颗咒灵玉，落在夏油掌心。
暗红色的咒灵玉在夏油白皙的掌心，颜色极富冲击。
贺苍的视线从咒灵玉上移开，落在夏油温柔含笑的眉眼，倏地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多谢，你救了我一次。”
夏油把掌心暗红色的咒灵玉放进贺苍掌心，“这颗咒灵玉对你来说有用吗？”
夏油刻意把话题往咒灵玉上引。
贺苍低头看放在掌心的暗红色咒灵玉，触感光滑冰凉。想到这是刚才那只准一级咒灵，如同托着一颗烫手山药。
丑陋的咒灵能变成这种美丽的珠子吗？
他不知道咒灵玉有什么用，咒灵玉会不会变回丑陋的咒灵？想到这种可能，贺苍觉得掌心的咒灵玉几乎要将手掌烫出洞。
他把咒灵玉还给夏油，“这只咒灵是夏油消灭的，战利品自然归你所有。”
贺苍把咒灵玉还回来，夏油按捺住了打草惊蛇的冲动，接过咒灵玉，借着放进袖子里的动作，把咒灵收回咒灵空间。
贺苍把『流星』收起来，扶着膝盖起身，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贺苍君，你怎么了？”
夏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关切。
贺苍摆摆手，想说自己没事儿，膝盖突然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倒去，意识沉入黑暗。
“贺苍君，贺苍君。”
夏油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确认贺苍昏迷了，夏油站在旁边看了很久。
贺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
他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起，打量这个房间。
复古色调的木质建筑，除了房间里的一张床，没有其他陈色，简单到单调。
会住在这样房间的，一定是性格寡淡的人。
贺苍掀被下床，举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衣服带着皂角的香气，身体的虚脱感已经消失。
心神一动，他召唤出个人面板，看到上面的血条和咒力条全部满格，上限似乎比之前多了点，是打怪的经验吗？
拉开房门，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客厅，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延伸到贺苍的脚面上。
客厅中央摆着一张木几，木几上一盏茶热气袅袅，夏油坐在木几边上的阳光里，膝上摊放着一本书，逆着光，只能看到优越的脸部轮廓。
听见开门声，夏油转头看过来，“贺苍君醒了？”
贺苍觉得阳光耀眼炫目。
贺苍走过去，在木几的另一边跪坐下来，视线在木几上扫过。
除了一杯茶香袅袅的热茶，木几上零散放着几本书，《咒灵与咒灵玉研究》，《咒灵玉的源》，《咒灵图鉴》。
贺苍的视线越过木几，落在摊放在夏油膝上的书本上，隐约看清上面的几个词语，咒灵，咒灵玉，转化与逆转化。
“贺苍君请用。”
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他手边，夏油收回手指，把膝上的书向后翻了一页。
“昨夜回来后，自作主张给贺苍君换了衣服，还望莫怪。”
贺苍双手捧着茶杯，掌心滚热。
“谢谢夏油，不辞辛苦把我从外面背回来，还给我换了干净衣服。如果我因为这种事有情绪，就是我不知好歹了。”
他声音清朗，语气透着亲近，小口吸了一口茶水，探过身看夏油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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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书，“夏油喜欢看书吗？看得是什么？”
“闲暇时看看。”夏油把书放到木几上，不着痕迹引导，“贺苍君也喜欢读书吗？”把书本往贺苍身边推了一下，让他看清书本的内容，“对咒灵玉有什么看法？”
学术讨论吗？
贺苍捧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这是他的薄弱项。
一目十行从摊开的书页上扫过，还好，上面正好有咒灵玉的基本信息。
……咒灵玉一般由咒灵咒力凝聚而成，经咒灵操使调伏，可逆转为咒灵。……
……咒灵源自于人类负面情绪。……无法掌控咒力的人类咒力泄露凝聚为咒灵。……
“夏油有什么看法？”
夏油把木几上的书本合起，动作牵动右臂的袖管，空荡荡地晃了两下。
贺苍的视线被引过去，注目了许久。
夏油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既然咒灵能变成咒灵玉，同样拥有咒力的咒术师和人类能不能被捏成咒灵玉呢？”
“咒术师和人类变成咒灵玉后，会不会和咒灵一样能视线逆转？”
“不经过咒灵操使，咒灵玉能不能逆转为咒灵？”
夏油的每个问题都尖锐深刻，贺苍相关知识匮乏，所谓的“学术讨论”没有自己的见解，反而被“普及”很多咒术界常识。
优秀的向导NPC！
贺苍眼中的倾慕几乎要实质化，看向夏油的眼睛亮得闪瞎狗眼。
没从贺苍口中得到任何实用性的信息，夏油不清楚贺苍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话题悄然从咒灵玉转到贺苍身上。
为了圆之前编造的谎言，贺苍编造了更多的谎言。
坐在客厅，从落地窗向外望去，一片白茫茫。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松枝。
菅田循着夏油留下的标记找来，房门打开后，第一眼就注意到夏油空荡荡的右袖管，“夏油，你……”
夏油侧身让她进来，“无事，一点儿小伤。大家都还好吧？”
菅田向他汇报，“米格尔受了伤，需要修养几天，菜菜子和美美子没受伤，拉鲁和祢木利久还在京都，还没给他们……”
他们在安全屋等到天亮，她再次出门探听消息，找到了夏油留下的标记，一路找过来。
菅田汇报着往里走，抬头看到客厅的贺苍，声音顿时止住，转身询问地看向夏油。
夏油越过她走进客厅，“这位是贺苍君，初来东京。找菅田你来，是因为我有事要离开，你陪贺苍君在东京转转。”
长达十年的伙伴默契，夏油第一句话出口，菅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热情地跟贺苍打招呼，“贺苍君日安，我是菅田真奈美，欢迎来东京。”
贺苍起身回礼，视线从菅田身上落到夏油身上，“菅田小姐是夏油的……”
“家人。”夏油的回答简洁模糊。
贺苍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显然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菅田跟着夏油走进卧室后，没有凑近打扰。
这所住处，夏油几乎没有来过，家具装饰等简单地没有人气。
夏油的卧室也只有一张床。
——怎么回事？
菅田用眼神询问，眼角往客厅方向瞥了瞥。
——你帮我看住他，我们的人暂时不要动。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不用言语，夏油几个眼神，菅田就明白了他的布置。
两人在卧室只待了五分钟，出来时夏油换了衣服，披散的头发束起来。
贺苍看过来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劲，夏油没有深究。
硝子工作了一整夜，又接连工作了一个上午，才把百鬼夜行中重伤的术师治疗一遍。
最后一个伤者被带走，送往最近的医院进行后续治疗，她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喝口水。
镜子里面的黑眼圈又重了，青青黑黑的，看起来像阴气重的女鬼。
对着镜子自嘲了一番，洗了手准备去吃饭，也不知道算早餐，还是午餐。
饭菜是五条的辅助监督伊地知买来的，放在保温饭盒里，硝子打开盖子，还是热气腾腾的。
硝子刚吃了一口，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熟悉的咒力气息。
眼底浮上一丝惊讶，手中的动作没停，淡淡地对着空气打了声招呼，“你来了。五条也来了吗？”
夏油从敞开的窗户翻进来，走到硝子对面坐下，微笑着打了招呼，“嗨，硝子。”
安静地等待她吃饭。
夏油的存在感太强，出现她面前的时机也不合适，硝子吃了几口，把筷子放下，抬头看他，这才注意到他空荡荡的右袖管，对他伸出手。
“是要治疗吗？”说着抽了纸巾擦手，起身走过来。
“不是我，是悟。”
夏油掌心托着一枚苍蓝色的咒灵玉举到硝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