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5.
黑暗的巷道如同某种背离光明尘世的污秽隐喻,见粉金发少女来势汹汹,胡茬男虽然身型颀长,却无碍他动作的灵活,他先是朝自己的身后一跳,正巧后退到一墙之隔洋房二楼斜照的暖黄灯光里,随即他矮下身,长腿打横一扫,将刚刚鞋跟点地、发出某些魔法少女战斗时会有的微妙脆响的粉金发少女,鞭倒在地——
堪堪秒针还未过一格,整个娇小身躯已然要躺倒在巷道的碎石砖地面的少女,没有丝毫要像正常人一样,用手肘和手掌去缓冲这次倒地的冲击,反而自如得像往床上躺去似的。
胡茬男却在这种怪异的画面中,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在这个瞬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脚踝。
他本以为这少女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效仿刚刚自己的动作,自持于体重上的差距,仅仅只是少女的握力的话,他并没有对这个动作给予多少提防,可偏偏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脚踝处传来,接着,胡茬男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猫眼,那股巨大的力量正拉扯着他下坠。
下坠?!
忽然间更替的日月、斗转的星辰,都没能吸引胡茬男的注意,因为眼前超出常理、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画面,还有悬在半空中正自由落体的自己,以及拉着自己脚踝、面容镇定的粉金发少女,一个比一个都更要叫他的大脑疯狂运作到发热。
如若要叫不破真理知道胡茬男究竟在想什么,她可能要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是,握力也许是不足以拉倒你,但地心引力,就可以了吧。”
也是挺大材小用的。
头脑风暴中的胡茬男——也就是数十分钟前还在高层楼顶的狙击手、警视厅公安卧底、人称scotch的诸伏景光——在研究另一件事,这一切合理吗?它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
数十分钟前,高层的楼顶。
迟迟没能从gin口中,得到有关于‘朗姆那边是否确认了目标身边奇形怪状的黑衣三人组是否是组织的人’的答案,诸伏景光决定自己跟上那显然是要分头离开的三人,自己去寻找一个真正的答案。
倒也不是三人组里高个子的两位男士,容易叫人不安和担心……好吧,其实就是这样。
想着狙击镜里,被一脸带笑男人揽着肩头的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就不自觉紧锁起眉头,一双秀气的眼睛也狠厉的眯起,叫人眼熟的、名为忧虑的阴云落在诸伏景光的眼下,像一片蝴蝶形状的纹身——
松田!那个男人、还有你聊得很开心的女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颇有默契的allblack装束,在这些‘特殊’情况的衬托下,反而不足为奇了。
……尤其是偷偷跟在三人身后——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擅长跟踪,只要对方不是直觉系,就比如刚刚发现自己从狙击镜里看他的松田阵平——发现松田阵平居然好好地、自然地与那个粉金发女生击了掌,这种好奇心就更加旺盛了。
那可是松田!虽然这些年他的社交能力见长,但也还不到跟异性击掌的程度。
“嘶——”诸伏景光将自己整个人隐没进黑暗之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那位粉金发女生发现的危机。
诸伏景光心中微妙。松田和她合得来,该不会是因为属性合得来、都是直觉系吧?
但很快他就微妙不起来了。
不、
漂浮在半空中,坠落时间也许不到三秒,但心中已经流转过一个世纪了的诸伏景光,恍然大悟了:
是超自然系啊!
松田是超顺其自然,一脚油门开到哪是哪里;这位粉金发少女是超背离自然,绝不按自然界的常理出牌——
“砰!”一声躯壳与地面重重碰撞的闷响缓缓传开。
“唔……”好痛,我的肋骨和手臂不会摔断了吧。诸伏景光闷哼出声,这一摔,叫他痛得眼冒金星,对上了头顶那轮太阳,诸伏景光恍惚了一瞬。
等他花了数秒,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由躺的姿势换作起身坐在地上时,诸伏景光看见那个拉着自己脚踝作自由落体的少女,意外地反而以一种满脸警惕的表情,靠在收银台后,悄悄打量自己。
……明明是她先动手的啊……等等,收银台?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泛黄发旧,连太阳都像蒙上了黄沙,但在高悬的太阳之下,竟然是空旷的……广场?
这么说太不确切。诸伏景光想到。不如说是一个大型超市的屋顶被斜斜地削去,头顶裸露在沙漠炽烈的阳光下,白色的货架、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立面但覆以不锈钢的台面,这白凄凄的超市里的一切,就这样等待着被黄沙覆盖、被大风腐蚀。
而他正和粉金发少女,隔着收银台对望,仿佛她是收银员,而自己是准备结账的客人。
就是他现在爬不起身的高度,感觉更像掏不出钱包的小孩子。
被凝望的粉金发少女,不破真理,思忖良久,自觉现在的情况还在她的可控范围内,于是她开口道:“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动,不要碰这里的东西,我去找下外援,很快——就——回——来——”
听着少女拖长远去的尾音,诸伏景光:“……”是故意用这种脱线的退场方式,来降低我的警惕心吗?
……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连加班兼熬夜达人松田阵平都已经赶在天亮前入睡。
萩原研二?
没有班要上的人玩到几点都很正常,在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前,萩原研二学习了幼驯染的积极心态,决定先珍惜可以自由支配的‘鬼魂’时间。
所以他在打电玩。
夜已经很深了。为了配合这样深的夜,萩原研二选择了吃卡普〇炒的冷饭。在操纵着人物,触发了拉丝披萨脖子版丧尸的美丽画面后,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氛围感十足啊!
“砰!砰!”伴随着画面里的卷帘门像凿子一般执行着断头行动,萩原研二喃喃道:“这个音响的效果这么好吗?为什么我有种三维立体环绕音效的视听享受感……”
“砰、砰!”
萩原研二:“……”等等……明明画面里没有撞击的动作了啊。
他缓缓扭头往声响的来源方向转去,他还能听见自己的颈骨咔咔作响。
——像壁虎一样趴在洗得干净透亮窗户上的,是人吗?!
“呜哇!”萩原研二把手柄一丢,在‘壁虎’桑再次用敲窗声吵醒上下左右的邻居前,他一个猛虎出山,扑到窗前拉开了窗户,放‘壁虎’桑登堂入室。
萩原研二欲哭无泪地说道:“fuwa酱!人类是不可以翻窗入室、也不可以深夜忽然不打招呼就闯进异性的房间的啊——”
没错,来人正是表情几近无辜的不破真理。她黑色的蓬蓬裙不仅没有妨碍她近身肉搏,也没有妨碍她半夜翻窗入室。
不破真理无辜地掏出由房间的主人倾情赞助的手机:“我打了电话,但你没接。”
萩原研二才想起自己因为不用上班而习惯性开了免打扰模式。
不破真理表情自然,解释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不是门吗?”她指着窗户,“按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五十六条,凡敲门需有力度,但不可以到噪音的程度;节奏不能急促,以免有催促主人的嫌疑。”
萩原研二眼神明澈:所以窗户没落锁,不破真理也只是敲窗等待‘主人’来开门,真的好有礼貌——
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对,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啊!!
萩原研二已经无法分辨不破真理是无心还是有意,于是决定将问题归罪于那本指南书。他幽幽开口:“教育真是民生问题啊……”他余光瞥见一旁荧幕上的游戏,眼神放亮。
他将肩负起这一问题!
“所以fuwa酱……是出什么事了吗?”萩原研二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他开口问道。
不破真理语气淡然:“哦,我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见了。我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放任他自然,但想想既然我决定融入人类这个集体,就应该不要回避问题。所以我把那人打包回家,然后来问问你处理意见……我觉得你在处理人方面比较有经验。吧。”
萩原研二的笑容固化了:“……所以你把人打包回家了。”
不破真理:“打包回家了。”
萩原研二:“然后来问问我怎么处理人。”
不破真理:“所以怎么处理人?”
萩原研二:“我就问问啊,问问。那个人……他应该还活着吧?就是他胸膛还有起伏吗?有呼吸吗?”
有吧?有的吧???fuwa酱,虽然监狱也是教育人的地方,但还是不要去那里受教育啊!!!!
好在不破真理肯定了被打包带走的无辜路人的生命体征平稳,萩原研二长舒一口气后,正准备跟着不破真理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被两人声响吵醒的松田阵平,睁着惺忪的睡眼出了房间,正对着客厅里的组合打哈欠:“又怎么了?”
……于是最后又变成了三人行。在稍微解释了不破真理的来意后,松田阵平表示凑热闹怎么能少了他,决定要一起上路。
“不破,你干嘛走窗。”
“窗近啊。”见松田阵平没能理解,不破真理说道,“离回家的入口近。”
果然啊……
萩原研二心下了然。
三人鱼贯而出窗户,拖鞋落到黄沙覆盖的白色水磨石砖的第一时间,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第一时间感叹的,居然是:
“啊,居然没有水?”
第二时间,他们看见了那位不幸的路人,那熟悉的面孔后……萩原研二还后退了半步:“等等,那、那是他吗?!”
“是他啊……哦,你没见过后来的他。”松田阵平随意答道。
萩原研二一副如临大敌:“死遁四年后,我竟然成了团体里倒数第三高的人了?!”
松田阵平无语。重点果然在这里啊!
不远处,坐在地板靠着收银台小憩的诸伏景光,虽然听见了来人的对话声,却仍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走在最前方的不破真理扫了眼诸伏景光的脸庞,根本不在乎空气污染指数,开口点破:“你是在哭吗。”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一左一右,倏地越过不破真理,冲到了最前方,凑到诸伏景光面前,像两只惹人烦的苍蝇一样,探头打量。
感受到风的诸伏景光:……………………
他眼角的眼泪变成青筋凸起,但真等他睁开眼,看见亡魂凑近了的含笑的面容……怪得很,他还是捻了下眼角,擦去了新生的泪珠。
松田阵平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可为什么这里没有水。”他扭头看向不破真理。
萩原研二觉得重点很奇怪,但他很好奇:“所以这里为什么没有水?”他也扭头看向不破真理,“而且为什么这个超市跟那个超市差这么多。”
是什么隐喻吗?水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满腹疑惑。
不破真理一脸天然的一问道:“人类的攀比心,是在受创伤上也会展现出来吗?”她用她招牌的幼教专家语调,试图‘安抚’着自己的同僚,“没关系的,虽然你们的眼泪很多……很多很多,但这里没有水,不代表它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不,倒不如说没有人能对着满布黄沙却空旷到瘆人的地方,说它代表着幸福。孤独还差不多。
诸伏景光这么想道。
不破真理虽然没能听到诸伏景光的心声,说出的话倒肯定了他的所思所想:“黄沙是‘被人掩埋遗忘’的代名词;烈日是‘内心炙烤焦灼的不安’;至于主体的超市,”她看了眼两人降落的地方,眼睛终于和诸伏景光对上了,“重点在这排收银台。……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可以由己及人,推理出它背后的原因吗?它为什么告诉我,它代表着‘孩童被父母抛弃’呢?”
诸伏景光的眼睛又一次缓缓睁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