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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 23 章

作者:柳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得正好!”赵靖飞身入场,腰间软剑应声出鞘,“殿下可愿指点小女几招?”


    李巍收势转身,银杏叶沾在他鸦羽般的鬓角,清亮透彻的眼望向顾念。


    “还请表妹指教。”


    三年后的李巍形销骨立、阴郁狠戾,此刻的少年丰神俊朗、锐不可当。


    顾念看着他,却恶念丛生。


    此刻的她就是他魂牵梦回的白月光,赵乔桑。


    他这么想念的小太阳,若被她毁成恶女修罗,可还会不会在三年后为她剜肉戒瘾,利用她借尸还魂?


    顾念接过赵靖抛来的剑,不自觉咬了咬后槽牙,剑柄在掌心发烫,顾念歪头笑得格外“灿烂”。


    “刀剑无眼,殿下可要当心发冠。”


    话音未落,剑尖已挑向他束发缎带,李巍瞳孔微缩,仰面避开时,顾念旋身扫起满地金叶。


    纷纷扬扬的银杏雨中,他束发的缎带忽然散开,泼墨长发拂过顾念扬起的手背。


    顾念手指捋过他的发,看着它们在她指尖溜走。


    好想狠狠拉他这把头发,看他疼得红眼滚泪才好。


    “赵姑娘的剑,”李巍凌空后翻,发丝在剑气中狂舞,“倒是比人还活泼。”


    三年后,这个腐肉横生,晒一晒日光就要尸毒加重的狗男人,现在竟然能活泼到后空翻?!


    顾念心底的恶念止不住翻涌。


    还是好想杀了他啊。


    【滋滋滋……宿主……滋滋滋】


    系统吓得都冒出了雪花声。


    顾念趁机逼近,剑锋……贴着李巍的喉结划过。


    【滋!】


    系统吓得打了个雪花嗝。


    “听说殿下三岁能诵《兵书》,十岁......哎呀!”


    顾念假装踩到裙裾踉跄,却在弯腰瞬间撩起李巍断裂的发带,缠上他手腕,猛地一拉,将他拽得撞过她肩胛骨。


    “砰”的一声,少年的心口似有血肉爆破之声。


    顾念见他脸色刹时苍白。


    哦?那胸口有旧伤。


    算一算时间,此刻他胸口的朱砂痣已被他母妃剜去。


    两息之后,李巍已然控制住了表情,他的眼神依然清洌如春泉,温热的呼吸拂过顾念耳际。


    “孤十岁能画万里江山图,十三岁随你父亲出征。”


    他手腕轻抖,发带突然反向缠绕顾念的剑柄,“表妹的事迹,孤也如雷贯耳,三岁上树能掏鸟蛋,六岁就看上别家比武招亲的夫婿,硬生生抢了新娘子的大红稠,十岁打马球连进三球却不知进的是自家的球框,十三岁闹市走马,横行霸道……”


    原来这赵侧妃竟然出过这么多糗事。


    难以置信,李巍的白月光,竟然是这般鲁莽冲动的傻白甜。


    剑身相撞迸出火星。


    “没想到表哥,打听我的事情,竟然这么仔细。”顾念从原主记忆中知道,两人虽然是表兄妹,但赵濛初与赵靖自有嫌隙,所以并不来往。


    这倒是方便她行事。


    何为人设,是维持他人眼里的固有形象。


    既然,她和此刻的李巍也是初次相见,那此刻她在他眼里的形象,就是人设。


    顾念顺势借力腾空,足尖点上殿前红柱,红裙翻飞如流火。


    李巍的剑却如影随形,在柱身刻下深深剑痕。


    他看着顾念毫无羞愧之意的脸色,对她的骄纵有了更深的体会,他被她气笑了。


    怪不得母妃,自小不让他与她亲近。


    此女,毫无廉耻,脸皮还厚的堪比铜城铁壁。


    木屑纷飞间,顾念瞥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呵,到底是少年小狗,这么爱笑!


    顾念扯下殿前帷幔抛向空中,剑尖挑着红绸刺向他面门,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撤回力道。


    李巍果然中计,剑锋劈开绸缎时,顾念早已绕到他身后,抽回发带,牢牢困住他手腕,就犹如地牢之中,他将他发带捆住她的手腕一样。


    他清寒的目光看着她,薄唇抿着,眼尾还泛着红。


    “殿下,承让了。”


    顾念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心里的恶意加深,手中的力道又加三分,捆住的发带让他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一道深红色血痕。


    呦,小狗儿就该这般,可怜巴巴才好看。


    “桑儿!”赵靖的喝止来得恰是时候。


    顾念挑眉松手,退后三步,歪着头打量面色微红的太子殿下。发带掉落,留下一条深红色血痕,衬得他手腕如玉里红釉。


    皇后抚掌大笑从殿内走出。


    正好看到一片银杏叶之中,李巍清冷着神色,一头乌鸦黑发,缠缠绵绵绕着顾念的绯红裙裾,在风中飞舞。


    一玄衣冰寒,一红衣热情,看着水火不容,哪知道站在一块儿,看着竟然这般登对。


    “桑儿的剑术又精进了,这若上阵杀敌,想来也能夺个一等功回来。”皇后对顾念目露赞赏,“哥哥不要吓唬她,咱们赵家女儿,就该同桑儿一般,善弄刀剑。你总说桑儿调皮捣蛋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却觉得这样才好。”


    “姑母,那等我日后上战场,立了一等功,您给我封一个女将军当一当可好!”顾念模仿着赵乔桑的口气道。


    “好好好,咱们桑儿要做大央第一个女将军呢。”皇后亲热地揽过顾念的手腕,“走,姑母已经备好了宴席,特别准备了你最爱的大闸蟹。”


    顾念看了眼主动挽上她手腕的皇后,颇有些受宠若惊。果然同人不同命,换了个躯壳,这受到的待遇就不同了。


    她轻笑一声,也挽住皇后的手臂,甜滋滋地道:“谢谢姑母。”


    皇后宠溺地拍拍她的手,摸着她绸缎般的长发,还仔细看她的脸,眼里十分怜惜:“桑儿最近在外吹风了,脸上都干起皮了,姑母这有上好的玉肌膏,等会从罗妈妈这拿一盒子去。”


    玉肌膏?


    沈砚那日从太医院好不容易讨来了一瓶,在赵乔桑这儿,竟然是整盒整盒的拿。


    怪不得赵侧妃在东宫行事无所顾忌,这不就是团宠吗?或者,仗着这份宠爱,她还可以更加变本加厉些。


    顾念看着走在一侧,用长袖掩饰好了血痕,略显疏离的李巍。


    接下来,该怎么欺负你好了,小狗儿?


    宴会厅,满园都飘着桂花的香味,顾念被皇后安排在了重新束好发的李巍身侧,她落座便盯着桌上摆放着蟹八件,真金做的,可真是奢侈。


    此刻,李巍正用金匙舀蟹膏。


    “巍儿尝尝这个。”皇后将蟹斗推过去,说完又看向顾念,“桑桑最爱蟹粉豆腐,本宫特意让御膳房......”


    “姑母偏心!”


    顾念突然用蟹钳夹住李巍的金匙,“殿下碗里都堆成山了,我的蟹斗还是空的呢!”


    李巍手背溅上姜醋,他撩起衣袖,快速擦去,但顾念超绝的视力,注意到,他手臂肌肤下有条条黑色丝线,已蔓延至手腕处。


    衣袖落下,李巍抿唇抽金银匙,却见顾念已把整盘蟹钳倒进他的碗里。


    “孤不喜食蟹。”他放下筷箸,耳尖在宫灯下泛着薄红。


    “殿下说谎。”顾念笑盈盈地道,“殿下的蟹八件使的这般好,定然是常吃蟹的。”


    骗子果然是从小就会说谎。


    顾念眯起眼睛笑,遮掩其中的小火苗。


    “咳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给太子面子,赵靖放下酒樽,假意呵斥,“桑儿,食不言寝不语。”


    皇后笑着打圆场:“桑桑自小耿直,巍儿别和妹妹计较。”


    李巍看了眼还沾上蟹黄的衣袖,将手腕上落下的红痕用心再遮掩了一番,他看着顾念,宽容微笑:“表妹,天真烂漫,不用介怀。”


    顾念闻言微挑眉头。


    和三年后的他,可真是不同啊。


    赵靖忙向李巍敬酒:“太子殿下胸怀广大,本将佩服,我自罚三杯,替小女向太子道歉!”


    话音刚落,赵靖就毫不含糊地自罚三杯,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朱漆门轰然洞开,李恒裹着龙涎香威严而来。


    屋内之人均都起身,李巍悄然将沾了蟹黄的衣袖藏到背后。


    “陈美人害喜得厉害,朕来迟了。”皇帝径直走向主位,目光扫过顾念时顿了顿,“赵卿家的丫头都这么大了?”


    顾念捏着蟹腿的手顿了顿。


    这声音与三年后如出一辙,连虚伪的慈爱都分毫不差。


    “桑儿,还不快行礼?”赵靖在桌下轻踢她绣鞋。


    顾念起身,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


    李恒对赵乔桑十分宽容,笑着道:“免礼,免礼。赵卿这么多年还只有这么个姑娘?府里可有喜讯?”


    赵靖正要回话,皇后抢到赵靖之前,冷嘲热讽道,“陛下,我们赵家家规森严,年过四十若未有男丁,方可纳妾。我哥哥还只有三十三岁,嫂嫂也未到三十,并不着急。”


    顾念心里嗔笑。


    赵家可没有皇位要继承啊。


    再说,儿子多也不见得多好,譬如皇帝,生了两个儿子,日日争斗,随后又和陈美人生个三皇子出来,最后在莲池,绝地二选一,一句话就定下了,哪个儿子生,哪个儿子死。


    三个儿子又有哪个是真心爱戴他这个父皇?


    场面冷寂下来,赵靖不愿看妹妹与皇帝失和,打起圆场:“桑儿,你进宫前特意给太子殿下准备了礼物,还不献礼。”


    顾念接收到赵靖眼色,掏出油纸包着的蝶鸢,指尖在鸢尾轻弹,带着小女儿的娇俏和可爱:“表妹亲手选的纸鸢,祝殿下如彩蝶化茧,破厄重生……”


    话音未落,顾念突然扯动引线,纸鸢猛地扑向李巍面门。少年下意识后仰,掌心握住鸢线,却不想发带勾住鸢翅,再一次扯散了李巍的鸦青长发。


    “胡闹!”赵靖看着顾念,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李巍,动了薄怒,拍案而起,“还不快看看,有没有伤到太子殿下。”


    皇帝却朗笑出声:“小丫头倒有几分赵卿当年的淘气。”他转着翡翠扳指看向李巍,“巍儿可备了回礼?”


    “孤不知表妹这边活泼,今日准备的礼物倒是不太合适……改日再赠表妹相宜的礼物。”李巍默默捡起地上的发带,虎口处新添的一抹红色,在浅金玉的发带上十分显眼。


    赵靖忙道:“不需要不需要,桑儿如此调皮,这纸鸢本就是她的赔礼。”


    皇帝看到李巍手心似有红痕,想来是被纸鸢引线划伤,正想关心几句,就听鲁公公尖着嗓子跑进凤仪殿:“陛下!陈美人腹痛!”


    “怎么回事,朕刚出来,还好好的。”皇帝焦急万分,只向几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匆匆而去,皇后的脸骤然阴沉。


    “妹妹也不要太伤神,你已有太子傍身,那陈美人就算得了三皇子,也不成大器。”赵靖安慰皇后,“待他成年能堪大事,太子殿下已手握重权,当下要忌惮的还是二皇子。”


    顾念闻言,呵呵一声。


    此言差矣,这三皇子才是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不,三皇子还未出生,已经在和李巍作对了。


    “今日不说这些,免的扰了兴致。”皇后勉强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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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角,笑着招呼几人。


    李巍却突然起身告辞:“母后,孤吃饱了,先行告退。”


    “才只吃了这些……不再多用些?”皇后挽留。


    “儿臣仪容不佳,且太傅今日布置了两篇文章,儿臣还未动笔。”太子再次告辞,皇后听到太子有正经事,也不要再留,便同意了。


    李巍恭敬离去,散落的墨发,随着他的步伐,划过他肩头,单薄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可怜。


    皇后叹息着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餐食,“这孩子自他母妃去后,就显得孤僻了些,手受伤了,也不知道喊一声疼……”


    方才,他若在陛下面前喊一声“疼”,陛下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去陈美人那,心疼那块尚在腹中、不知男女的肉!


    罗妈妈提了一篮子点心过来:“娘娘,奴准备的点心,不若给殿下送去。”


    “姑母,让桑儿去!”


    顾念抢过话茬,装着冒冒失失的样子,拎起食盒就跑,绯红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东宫,此刻太子寝殿前还没有桃林,一大片如同凤仪殿一般,种着笔直修长的银杏树。


    纷纷扬扬的金黄银杏中,顾念熟门熟路,就到了书房之前。


    她听见了压抑的咳喘。


    雕窗映出少年蜷缩的身影,地上散落着染血的《河防纪要》。


    哧,可真能忍。


    胸口被她撞裂了伤口,早该鲜血淋漓。竟然能面不改色同她比试完了一场剑,还能陪着用餐,直到此刻才在书房里,独自舔舐伤口。


    但,他越可怜,她就越愉悦。


    “表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了。”顾念踹开门,故意将一碗牛乳泼在他腹下……尴尬之处。


    奶白色的牛乳在玄色的衣裳上、裤腿上,有一种让人误会的巧妙险恶用心。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顾念掏出手娟,慌里慌张帮他擦拭污迹,手经过的地方……让李巍面红耳赤。


    李巍一把握住了她“捣乱”的手。


    他握住顾念的手,虎口的红痕蔓延到手腕,一手攥着镇纸抬头,眼尾泛着病态嫣红:“赵姑娘可知何谓男女大防?”


    “知道啊。”顾念委委屈屈地回,“只是,表哥的手因我才受伤了,我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都怪我笨手笨脚,还污了殿下的衣裳。”


    “殿下,你的手!快给我看看,我帮你包扎伤口!”顾念的眼落在他手腕上,“夸张”地惊呼,她假意关心,不断挣扎手腕,当她的手碰到他肌肤的刹那,李巍突然暴起。


    “表妹,不用假情假意。”他单手扣住她腕骨按在书案,他胸口狰狞的伤口未愈,松垮衣襟间若隐若现:“孤不知你们赵家,竟然还会治伤?”


    顾念“楚楚可怜”地被他压在书案上:“表哥,你弄疼我了。”


    少年听到顾念喊疼,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放松。


    “表妹到底为了什么,瞧孤不顺眼,从第一次见面,就故意作弄孤?”李巍清冷的眼里,虽然有不悦,但没有三年后一不顺心就掐人脖子的狠戾。


    “表哥,放开我。”顾念得到空间的手臂挣扎地更加畅快。


    桌案震动,羊毫笔滚落砚台,溅起墨汁淋了顾念满脸。


    冰凉的墨汁,在她头脸流淌,随着一滴滴滴落在青砖之上,顾念心里也聚集起点点滴滴的寒意。


    松松垮垮的衣襟下,是被尸毒日夜侵蚀而糜烂不愈的胸口,若用这染墨的指尖,点上他被剜痣的伤口,再碾上一碾,掏一掏,将那颗心脏捏爆,不知道他还敢不敢泼她满脸的墨。


    【滋滋滋……宿主,宿主,注意人设,注意人设啊】


    系统颤抖着雪花滋滋声,提醒着时不时疯批的顾念。


    可未等顾念疯癫,李巍已将衣袖小心翼翼覆盖住她的脸。


    “抱歉,赵姑娘。”


    少年愧疚的眼,在衣袖手足无措中,时而乍现,时而遮掩。


    “孤让随喜给你打盆热水,也有衣裳可以替换……这墨水,不知能不能洗干净,若……毁了你的容貌.,孤,孤……”李巍焦急又愧疚,甚至想说,若真毁了容貌,孤就娶你。


    真是不一样啊。


    顾念看着此刻纯善到墨汁泼脸,竟然担心到会毁她容貌的少年郎。


    她心中恶寒收敛,有了兴趣逗弄眼前的小狗儿。


    人设吗?


    她差点忘了。


    赵侧妃,似乎很爱哭。


    她流着泪,嘟起唇,轻轻呼在他心口:“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只是……姑母变得更喜欢殿下了呢。”


    “殿下心口疼吗?”顾念抬头,染上墨汁黑乎乎的脸上,轻轻流下串串珍珠般的泪,“桑桑不知道……对不起……”


    李巍心口被她滚烫的呼吸抚慰,他浑身一颤。


    十五岁的少年,被他母妃看管的很严,哪里被这般娇软的女孩儿,倚靠在胸口,软绵绵的气息,吹过他最痛的心上。


    她原来是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被他夺走了啊。


    李巍本来对她气的怒意消散,反而起了“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感。


    疼痛的心口,涌出一股酥酥麻麻之感。


    他面红耳赤,慌张地推开她,撞翻了烛台。火舌窜上《河防纪要》时,顾念看见他本能地用手去扑。


    “小心!”她扯下帷幔裹住他手掌,却闻到皮肉焦糊味,她吃惊地瞪圆了一双杏眼,“你疯了吗!”


    李巍望着掌心焦痕,看着她泪水、墨水糊了满脸的邋遢样子,还一双如同小鹿湿漉漉清亮亮的杏眼,轻笑:“疯的是赵姑娘,孤身闯孤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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