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之下，舒暖甚至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陈祁时怎么会说出解困两个字？
倒是让她想到了被迫相亲，求救朋友打电话解救。
但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舒暖又往那边瞧去。
陈祁时薄薄的眼皮半垂着，很轻地蹙起眉心，搭在桌子上的右手轻轻敲着，淡淡的不耐烦。
樊思思凑近问：“怎么了？”
舒暖收回视线，把手机拿给她看。
樊思思幸灾乐祸：“有钱人也逃不过被抓去相亲的魔爪。”
有钱人才更在乎门当户对，才不会在外面随便找。
不过这都不关舒暖的事，她只觉得命苦。
南淮市什么这么小了，这都能撞见老板被抓去加班。
阳光灿烂的大好周末啊，终究与她无缘。
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过，脑子里却飞快的提前演练好说辞。
她整理了下衣着，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走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道蜿蜒好听的声音。
“下周南淮市举办曲山画展，我刚好有两张请帖，不知陈总是否有兴趣？”
陈祁时挑眉：“有兴趣。”
余小姐一愣，有些意外陈祁时的回答，随即又暗喜。
她只是打听到两年前陈祁时买过曲山的画，碰巧问问试试而已，没想到真成功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大多纵情酒色，桃色新闻不断，陈祁时简直是个异类。不仅行事作风低调严谨，个人有能力又有魄力，还洁身自好。
偏他长相同样出众，很对余小姐胃口。
余小姐压不住眼尾的笑意，正打算进一步沟通，就听陈祁时淡淡说，“谢谢余小姐割爱，让出两张请帖。”
余小姐：“......”
听到这话的舒暖嘴角一抽，看了眼神情有些扭曲的余小姐，她真怕陈祁时被泼咖啡。
“老板。”舒暖适时打破尴尬，走到陈祁时身旁轻声说，“您与李总约了四点，现在该出发了。”
余小姐倒是很快平复下来。
如果陈祁时这么好拿下，哪能轮到她来相亲。
于是她善解人意道：“那陈总您先去忙，咱们再联系。”
说完，余小姐打量起了舒暖，应该是陈祁时的助理，长相算得上清秀，白体恤牛仔裤，没怎么打扮，看着老老实实。
——没什么威胁。
陈祁时嗯了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淡声说：“回头我的助理会联系余小姐拿请帖。”
这刀补的，舒暖都不忍去看余小姐的脸色。
显然，余小姐也不是常人。
只见她仰着小脸，笑里透着微不可查的失望，声线却柔和：“那我等着。”
舒暖先陈祁时几步拉开玻璃门，等他出去后，回头望了眼樊思思，神色里透露着中途跑路的不好意思。
樊思思笑着指了指手机，又比了加油的手势。
只是觉得可惜，舒暖没按照刚才她出的馊主意，上演一出手撕渣男记。
......
认命的跟着老板到了负二层的车库，舒暖明白了，她这又得化身为司机。
一回生二回熟，舒暖贴心的走到车边拉过后座门把。
刚想请陈祁时上车，却见他早绕到副驾，在同一时刻握住了门把。
四目相对，陈祁时淡笑说：“后面放了东西。”
舒暖“哦”了声，“老板，我放个包。”
陈祁时嗯了声，弯身坐进了副驾。
舒暖须臾呼了口气，才坐进驾驶座。
“老板，您要去哪？”舒暖尽量保持镇定，但两人的距离有点近，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衣物上传来的气味。
清新，自然，越闻越上瘾。
好想问问他买的哪个牌子的香水。
“回北苑。”陈祁时倒很随意。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白衬衣，左侧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清瘦有力，线条几近完美，正在操作着中控台，输入导航，又调好空调温度。
特别是那手指骨节微微突出，修长干净。
舒暖赶紧撤回目光。
居然是去北苑。
舒暖其实有点小小开心，她也可以顺路回家了。
车子驶出地库，密闭的车厢里静谧无声。
即便是第二次开这么好的车，舒暖依然非常紧张，白天的路况比晚上的复杂，车流量大。
好在一路上陈祁时没有开口说话，否则舒暖不敢保证能平安送到家，她实在做不到一心两用。
轿车停入库，舒暖长吁口气，松开双手才发觉掌心全是薄汗，有些脱力。
“吃糖吗？”声音从旁边传来。
舒暖偏头，眨了眨眼，怀疑听错了。
陈祁时打开扶手箱，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摊在掌心，递在她眼前。
车内萦绕着陈祁时淡淡的气息，四周依旧安静。
而他的面容隐没在昏暗光线里，瞧不清，看不透。
舒暖伸出两指轻轻捻住一颗青提色糖果，拆开糖纸包装，哗哗的塑料壳音像是在拨动琴弦，挠得心痒痒。
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气息在嘴里融化。
“很好吃，谢谢老板。”她说。
恭敬客套，自始至终垂着眼。
陈祁时很淡的笑了一声，视线从她的长睫上收回，把糖扔回了箱子里。
舒暖从后座拿了包，陈祁时才打开车门下车。
她关上车门，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拘谨着说，“老板，那我先走了。”
陈祁时从她身边经过，没停留，低沉的嗓音却传进她耳里，“跟我来。”
舒暖：？
他事儿有点多了吧！
算了，为了这份工作。
舒暖咬了咬下唇，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上次来天色黑，停好车就走了。这次舒暖才看清全貌。
别墅一共三层，灰白错落叠层，低调不失奢华。
大门一开，就先听到“汪汪”两声，一只小狗欢快冲了出来，来到陈祁时身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兴奋的伸出两只肉垫，搭在他的裤腿上。
陈祁时也不介意，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狗舒服的呜咽两声，乖巧的趴在地上。
“舒助理，介意帮忙遛个狗吗？”他问。
“当然不介意！”
舒暖在看见小狗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
她做梦都想养一只小狗。小时候是父母不允，现在是没有经济条件。
这是一只小土狗，毛白淡黄，额头中间有一撮白毛，两只三角耳朵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此时听见舒暖的声音，“蹭”一下站了起来，抬腿往前，越过陈祁时，来到舒暖脚边闻了闻，蹭了蹭，随即一倒，把脑袋搁在她的鞋上，尾巴疯狂摇摆。
这是碰瓷？？
舒暖哭笑不得，蹲下身摸它的毛发，“真可爱，它叫什么呀？”
“没头脑。”陈祁时倚在玄关，侧眸看着她俩。
“没头脑，没头脑。”舒暖叫了几声名字。
小狗仰着头，吐着舌头，圆溜的眼透着愚蠢。
唔，傻了吧唧的。
倒是挺符合这个名字。
-
晚上九点。
舒暖洗了澡倒在床上，摸过手机，和樊思思聊起天来。
下午她带没头脑去了旁边的公园，在草坪上玩了会扔飞盘。
玩累了，又拿出狗粮和水给没头脑补充。
等太阳西斜的时候，抱着和没头脑照了很多张自拍，单独又给没头脑照了相。
很是惬意的周末。
舒暖想，要是这只小狗是自己的就好了。
不过等她送没头脑回去的时候，看到没头脑有单独的房间，还配有小院子。
她慕了。
有钱人家的狗都比她住的地方大啊，好啊。
舒暖劈里啪啦打着字：【有时候真想和他们有钱人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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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思思：【哈哈。你今天给有钱人忙活大半天，有报酬吗？】
舒暖扭曲了。
临走时，陈祁时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不过她看见二楼的灯是亮着的，他应该在楼上。
她只好把钥匙放回玄关，悄悄离去了。
难道要她自己去主动问老板要加班费？
算了。
先转正再说吧。
舒暖干脆翻看起照片来，越看心情越好，发了几张给樊思思。
舒暖：【好歹免费撸狗了，算报酬啦。怎么样，可爱吧？】
樊思思：【居然不是品种狗。】
土狗怎么了，怎么就比不上品种狗，舒暖正打着字，樊思思先发来了消息。
【这狗有点眼熟，叫什么？】
舒暖：【没头脑。】
樊思思：【你以前是不是捡过一只类似的。】
类似的。
舒暖缓缓放下手机。
忽然想起一些事来。
......
那是个雨天，舒暖打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一簇绿化带时，她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嗷呜”叫声，很小声，就比雨滴声大点。
舒暖拨开草丛，是一只小土狗，身上的毛发淋得浇湿，蜷缩在土地上。
见被发现了，睁着湿漉漉的圆眼，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舒暖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想救小狗，但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停下来帮忙，冷漠的匆匆而过。
就在此时，一道少年的身影闯入雨帘。
是陈祁时，她那个沉默寡言的邻居。
舒暖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少年视若无睹，低着头往前走。
直到衣袖被扯住。
“喂。”舒暖有点生气，“叫你呢。”
陈祁时转过头，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盯住舒暖的手。
被扯住的衣袖脱了线，洗得发白。
舒暖被盯的不自在，一下子放开，赶紧说：“草丛里有一只小狗，拜托你能不能在这看一下？我去前面超市买个箱子。”
陈祁时没说话，细碎的头发遮住前额，隔着雨，看不清神色。
小狗的叫声越发虚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这样...”舒暖从兜里翻出钱，着急的塞到他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说完，她也不管陈祁时愿不愿意，直接跑开了。
回来的时候，陈祁时乖乖在草丛边，甚至雨伞倾斜。
舒暖把虚弱的小狗包进毛巾里，放到塑料箱里，抱着往前走。
可是同时还要打雨伞，她一个没注意，啪，雨伞掉在地上。
雨水浇下来。
舒暖的校服已经半湿透。
“我来。”陈祁时说了第一句话。
地上的伞被拾起。
陈祁时替她撑着伞，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回家。
舒暖不敢把小狗带回家，舒妈妈对狗毛过敏，严厉禁止。
她只好把小狗放在小区里一处避雨的地方，箱子里放了火腿肠。
第二天，她联系了樊思思，等着她表姐来。
她的表姐是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的，舒暖捡的第一只小狗也是交给了她表姐。
小狗生命力挺顽强，一见到舒暖就嗷呜嗷呜叫，比昨日精神多了。
舒暖把它抱了出来，放在地上。
小家伙跑上前亲昵的蹭着她。
忽然，小狗对着后面叫了几声，然后跑开。
舒暖忙转身去追，“喂，别跑。”
却发现身后是陈祁时。
小狗正围着他兴奋的叫着，小脑袋使劲蹭他的裤管。
“这么喜欢你，不如你取个名字吧。”舒暖提议道。
陈祁时不语。
舒暖歪着头看了看尾巴快甩上天的傻小狗，和一脸冷淡的陈祁时，仰头大笑。
笑过后。
指着小狗：“没头脑。”
又指着陈祁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