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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露锋芒

作者:渔歌颂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母后,儿臣听闻太常大人[1]即将告老还乡。”


    谢皇后闻言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望过来,应道:“是,安儿怎得问此事来了?”


    “儿臣有一人可举荐,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闵时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回荡在寝殿之中。


    谢皇后来了兴致,若有所思道:“安儿举荐的,定然是好的,给母后说说,是何许人也?”


    “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闵时安顿了顿,接着道:“儿臣救过他一命。”


    谢皇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道:“母后知晓你的心思,但这条路岂是好走的?”


    “是,儿臣执意如此。”


    “罢了罢了,本宫知道了。”


    *


    京郊别院。


    此处依山傍水,只搭建一座寻常瓦房院落,凑近能隐约听得鸡鸣狗吠,寻常人路过定然会把此当做是普通猎户,然而实则内里却大有乾坤。


    “主子,小一已等候多时。”一身粗布衣的挽着简便发髻的女人见到闵时安,立刻放下手中的菜,迎了上来。


    早年闵时安顽皮,时常偷溜出去玩,可她第二次出去时便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上京城之外的景象,浮尸遍野,饿得骨瘦如柴的人倒在路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漆黑空洞的眼珠盯着天空,眨也不眨。


    那时的她还算有几分小聪明,知晓伪装自身,即便如此她也被几双眼睛恶狠狠尾随着。


    干涸的土地裂开大口,触目所及寸草不生。


    这里距上京城仅一步之遥,便是如此惨烈景象。


    一墙之隔,便是天堂地狱。


    因此她没敢出城太远,转身欲走之时,一只干柴般的手搭上了闵时安的脚踝。


    闵时安浑身僵硬,吓得冷汗直流,缓慢低下头去,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孩童。


    “姐姐,求求您,救救我。”


    于是她回去时多了个小尾巴。


    她不敢让谢皇后知晓,便偷偷在郊外买了处庄子,将人安置在这里。


    后来,她外出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只不过她终归势单力薄,因此也只敢在晚上出门,悄悄再捡几个小尾巴回去。


    恍神间一个男人单膝跪地,低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姐姐,您有何吩咐?”


    闵时安摆手让他起身,皱了皱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缓步走向正堂。


    小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以后莫要唤本宫姐姐,你可愿去朝廷之上,为本宫做事?”闵时安正色道:“若想拒绝,本宫会另择人选。”


    小一怔愣一瞬,以往的姐姐总是温柔耐心眸中充满怜爱的,可此刻的她虽着常服,但难掩其身上的狠辣果决。


    “姐……殿下尽管吩咐,在下愿做任何事。”小一俯身行礼,坚定道。


    “此后你便是淮临谢氏,庄译,字禾淼。”


    “本宫会为你安排太常之位,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宫多年教导。”


    “是,殿下。”


    次日,太常之位顺利交接,现如今宋氏掌尚书台,九卿大多是些闲职,但也有小部分权力,由谢家主理。


    世家之间领域意识极为深重,因此吏部尚书也只简单过问了下,并未插手。


    宋府。


    “父亲,渡海卫队成果未达预期,可否还要继续推进下去?”


    随即宋晟详细讲述起卫队的具体情况。


    北巫西南接沧州北丰、东南接兴州夜平,南隔渡海遥望沧、秉、鹿三州。


    其地势复杂,荒漠高原居多,尤善陆战,兵强马壮。


    弊端便是物资匮乏,可北丰萧氏宛如铜墙铁壁,不可撼动。因此便时常对兴州边境村落烧杀掠夺,本以为和敬公主和亲带去的嫁妆可以让其安分十年半载。


    不料,前些日子和敬公主不知用何种法子,冒死传信至北丰,北巫罗撒耶部横空出世一名水战奇才。


    北巫内部陷入内乱,罗撒耶部企图大洗牌,一统北巫三十二部,进而以渡海发起突袭,直达淮临上京城!


    宋晟收到消息后,同宋父商讨之下,组建了渡海卫队,以防万一。


    但大靳从未出现善水战者,此是其一;


    渡海波涛汹涌,现有造船技术尚不够精进,此为其二;


    粮草供应问题暂得不到解决之法;是为其三。


    宋晟末了缓缓道:“虽现有问题都尚可解决,但未免太过舍近求远。”


    “北巫正值内斗,大可翻远山,跨寒山道,过洒月关,群起而攻之。”


    宋父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不可。”


    “全力打造渡海卫队,一月之内,务必完成。”


    渡海卫队一事宋晟并未刻意隐瞒,反而命五兵尚书于三日后选拔善水战者,加以重用。


    另派人去南方民间走访能人异士,看是否有精通造船之道的,重金犒劳,若造出的船得以适用,即可加官进爵。


    “船只问题解决得当后,粮草便简单许多。”闵时安望着谢庄译,继续道:“派小五去广川,本宫已为他安排好身份,命他全力以赴。”


    “是,殿下。”谢庄译垂眸应下,踌躇道:“殿下,西域特使将于半月后前来进贡,仆射将此事交于大鸿胪。”


    闵时安点头,示意自己知晓,问道:“有何不妥?”


    “西域小公主将随行。”


    “殿下二位皇弟都尚未娶亲,与小公主年龄相仿。”


    闵时安眸光微动,思索片刻后道:“本宫会同母后禀报,你且去将小五妥善送去广川。”


    *


    “嘿,那可是黄金千两!你不去试上一试?满江南也找不出几个会造船的。”一个魁梧糙汉隔着人群指着告示,推了推旁边瘦小男人,怂恿道:“你确定不去试试吗?”


    瘦小男人却努了努嘴,道:“得了吧!我这水平,也就只造个游船玩玩,哪里造得出渡海卫队要的船?”


    身边一个男人本挤着看告示,闻言扭过头来,加入讨论道:“想来也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悟隐先生足矣胜任。”


    周围的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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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也不知悟隐先生看不看得上这差事……”


    “谁会跟黄金和前途过不去呢?”


    那瘦小男人感叹道:“也不知何时才能见悟隐先生一面,我自学造船时便已听过他的传说,由此心生仰慕。”


    “……”


    而他们口中的悟隐先生,正脸色惨白端坐在马车里,他头晕目眩,连日奔波使他憔悴无比,要命的是,他前脚刚到广川,后脚就被宋晟的人带走。


    连口茶水都未来得及喝。


    “阁下便是悟隐先生?”宋晟见他面色不好,偏头吩咐道:“给悟隐先生沏茶。”


    兹事体大,他定要亲自确认方可安心,他亲自查过此人履历,虽并无不妥,但他直觉有异样,遂命人把江悟隐护送至上京。


    江悟隐,也就是小五,将茶猛灌进口,缓了半晌,这才有所好转。


    “是,大人见谅,草民乘车一向如此。”他接着道:“草民于造船之术也只是略通一二。”


    “恐上不得台面。”


    宋晟依旧笑着,江悟隐却无端感觉到压迫,掌心泛起细密汗珠,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悟隐先生不必自谦,听闻夜平和北丰的战舰先生都提供了关键设计图纸,却始终未曾露面。”


    宋晟顿了顿,语调上扬,夸赞道:“今日得见,先生当真是年轻有为。”


    “不过,悟隐先生怎得未曾取字?”


    江悟隐已经将闵时安给他编造的生平倒背如流,因此他自然答道:“回大人,草民生于乱世,不幸流落至广川一带,若不是家传平安锁,草民当真连自己姓氏也不知晓了。”


    “许是上天垂怜,最后真叫草民闯出些名堂来,于是就自己取了‘悟隐’二字。”


    宋晟对此不置可否,看不出信与不信,江悟隐心中打鼓,愈发忐忑,面上强撑着镇定,他本就不善与人交谈,偏闵时安告诉他不必刻意,顺其自然便好。


    “叫先生忆起伤心往事,是在下的不是,宋晨,带悟隐先生去客房歇息。”


    江悟隐指尖微微颤抖,连前半句都没顾上答话,赶忙推脱道:“大人不必了,草民身份低微,随意找个酒楼住下便是,怎敢劳烦大人?”


    他捉摸不透宋晟,生怕他觉得自己身份存疑,夜深人静时被悄无声息抹了脖子。


    不等他继续出言,宋晟一个眼神,一旁的名唤宋晨的侍卫便已经上前引路。


    江悟隐有些欲哭无泪地跟了上去,大有难逃一死的悲惨觉悟。


    只是他不知,如此反倒更加真实,这一切都在闵时安计划之中。


    宋晨将江悟隐很快安顿好,单膝跪地抱拳问道:“主子,还继续查吗?”


    “查,查仔细些。”


    “是。”宋晨应声,转身大踏步离去,瞬息间便不见了踪影。


    而在房中坐立不安的江悟隐本想写信,起身拿笔之时却猛然想起闵时安的叮嘱,身形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去随意抽出一本诗集,静心研读。


    与此同时,房顶之上一个与瓦片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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