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人格/作品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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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千末十九岁生日的第二天。
暑期千末随父母到西镇看望外婆。她生日那天，外婆在镇上买了个蛋糕，可是无良商家欺负外婆年纪大，偷偷将动物奶油替换成廉价的植物奶油。千末吃得最多，好在她年轻身体好，跑了几趟洗手间人算是活过来了。
千末从洗手间出来突然看见表姐站在门口。
“千末，帮姐一个忙。”表姐扶墙，额冒冷汗。
她没有千末幸运，两块蛋糕吃出肠胃炎，苦不堪言。
“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趟医院？”千末担心地扶住她。
表姐摆手，声音虚弱。“今天旅行社有活动，你帮我代个班行不？”
“我啊？”千末指了指自己。
表姐点头。
“可是我还没毕业，能行吗？”
“放心吧，不是什么需要技术含量的活”
“呃……好吧。”
表姐是吃了她的生日蛋糕才生病的，代个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千末如此安慰自己。就在她火急火燎赶到旅行社时，却发现情况很不对劲。
“什么？”
“您的意思是，让我扮成新娘参加下午的抛绣球活动，然后跟陌生男人拜堂成亲？”
“是模拟成亲。”社长皮笑肉不笑，一副生怕千末半路逃跑的样子。
西镇有几座明代绣楼，抛绣球是当地的一种传统。为了帮助游客了解当地的婚俗文化，他们旅行社经常举办抛绣球活动。旅行社的御用模特扮成古代待嫁女子，在绣楼上抛绣球。抢到绣球的游客可以和模特拜堂成亲，沉浸式体验古人的结婚流程。
当然，所谓的拜堂成亲只是一种仪式，不是真结婚啦。
可怜表姐在旅行社身兼导游和模特二职，工资只领一份，恋爱没谈过几次，婚服倒是穿了不下上百次。
“那、那也挺可怕的啊！”
千末郁闷地看着社长。
她才十九岁，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拜堂成亲，想想就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背上爬，浑身不舒服。
但千末也不敢明着拒绝。
她是来帮表姐代班的，万一说错话连累表姐被辞退，那罪过可大了。
在穷乡僻壤有一份长期而稳定的工作，是很不容易滴。
千末犹豫中。
社长面色凝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许多游客对今天的活动很感兴趣，贸然取消会影响旅行社的信誉，而且，临时再找其他模特价格会翻倍，还不一定能找到。”
价、格、翻、倍！
千末满脑子只剩下这四个字。
她一个大学生，口袋空空，银行卡空空，穷得只剩两袖清风，哪来的钱哦。
千末的脸色也变得和社长一样凝重。
她不是旅行社的职工，社长拿她没办法，但表姐就不一定了。
扣钱、辞退什么的，资本家压榨人半点都不留情面。
千末冷静了好一会儿，勉强点头。
中午吃完饭，千末去找妆娘做妆造。
妆娘见她是个新面孔，笑呵呵道：“我年轻时也是旅行社的模特，抛绣球活动参加过几百次，大部分游客都是绅士懂礼貌的，但有一些会比较那啥，你要警惕。”
千末本来就紧张，听她这样说，更加坐立不安了。
花两个小时做完妆造，千末心跳怦怦地走上绣楼。
大热天，男女老少都挤在楼下。
千末微眯起眼往楼下看……好吧，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大家都有一种朦胧美。
主持人是旅行社的社员，妥妥一个笑面虎，台风很稳。
活动开始时，楼下有个女学生问：“女的也可以抢吗？”
主持人嘴角上扬：“可以哦。”
人群瞬间沸腾。
以前古代只有男人可以参加这种活动，但现在嘛，大家思想觉悟提高了，男女一视同仁。一直在观望的女游客摩拳擦掌加入抢绣球大队，男游客们见状胜负欲倍加汹涌澎湃。
千末捧着绣球无比乖巧地站在主持人身边，活像尊人形雕像。
主持人碎碎念几分钟，终于示意她可以抛了。
千末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拜堂成亲，那就赏她一个漂亮的姐姐或者妹妹吧！
千末捧起绣球往楼下一甩，同时向上天祈愿，然而，上天回应她的是……
红色绣球在半空中起起落落，突然飞出人群。
千末眼皮一跳，眼睁睁看它飞向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
啊！！！
众人惊呼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当当接住了绣球。
千末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视线猛然定住。
嘈杂声如潮水般褪去，世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男人。
梨树下，男人侧对绣楼而站，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双手戴着白手套，仿佛刚参加完什么国际会议，整个人与周围古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温暖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整个人仿佛也在发光。
因为距离有点远，千末看不清他的脸和五官，只依稀瞧见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不过从主持人和游客们的反应来判断，应该是个挺英俊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千末的视线，男人偏头望过来一眼，然后把手里的绣球递给了旁边的人。
“小周，你去。”清冷且十分有力的命令。
千末微愣。
呃……他几个意思啊？她四肢健全，有鼻子有眼的，也没有很吓人啊，这人怎么还挺不情愿的样子？难道是……害羞了？
千末胡思乱想中，继续保持微笑。
那个叫小周的人摸了摸后脑，神情茫然。“boss，这、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小周却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冷空气。他擦擦汗，恭恭敬敬接过绣球。这时，轮椅上的太太不高兴了。
“你是故意气奶奶对不对？”老太太赌气地瞪着黑西装男人。“平时叫你去相亲你不肯就罢了，今天好不容易抢到绣球，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去体验一下又不会少斤肉……”
老太太气哼哼地说了一大堆话，千末竖起耳朵，只听得三言两语，只能一味的微笑，
等太太说完，黑西装男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太太更气了。
“你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财产吗？你不去以后就别叫我奶奶，我没你这个孙子……”老太太说着咳嗽了起来。
黑西装男人嘴角动了一下，抬手轻轻拍打老太太的后背，紧接着从小周手中拿过绣球。
“照看好奶奶。”
“好的，boss。”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其他游客吃瓜看热闹，反而让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人群自动往两边退，让出一条路。
男人弹了弹衣角，以一种优雅从容的步伐走向绣楼。
千末迅速收回视线，随手扯过红盖头盖好。
完啦完啦，他要上来了！
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胸腔。
千末紧张得手心出汗。
“紧张的话，等会可以不说话。”主持人温柔地安慰她。
千末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化紧张为力量，突然自信爆棚。
联想到男人刚才的只言片语，千末紧紧握住主持人的双手。
“那个游客好像比我还害羞。你说，万一他被我的美貌吓跑了怎么办？”
顾自和主持人说话的千末没注意到，男人已经走到楼梯口。听到她的话，男人嘴角动了一下，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阁楼。
听到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千末立刻僵住。
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倒吸气声。
千末慌了。
听主持人的反应，这个男人一定长得很吓人！
千末在心中默默垂泪，不知道一会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和他四目相对。
“先生，请问您是穿婚服还是……就这样？”主持人松开千末的手，以笑脸相迎。
“这样就好。”男人声音冷沉。
主持人热情高昂地和男人介绍拜堂流程，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跟上级打报告一样。
男人只偶尔“嗯”一声，态度十分疏离，莫名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感。而主持人似乎也觉得他的态度理所当然。
千末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服务行业果然是人下人啊人下人！
片刻后，一股醇厚的男性气息逼近，黑亮皮鞋和白手套出现在视线里。千末眨眨眼，还没来及做出什么反应，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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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将红绸花绳的一端塞进她手里。
“我……”千末大脑一片空白，刚想说自己还没准备好，就听见观众的起哄声。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千末看向那个男人的位置。
对方没说话，从容地接过红绸另一端。
“一拜天地！”主持人高声宣布。
千末感觉自己的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而男人的姿势却格外优雅。红绸在他们之间轻轻晃动，近距离下，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
“二拜高堂！”
这次千末稍微放松了些，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尽可能转移注意力。
“夫妻对拜！”
转身面对面时，千末的头不小心撞到男人的下巴，男人动作一顿，千末慌忙退开，心脏噗通噗通的，耳尖红得发烫。
“我宣布，礼成，送入洞房！”主持人陡然拔高音调。
千末两眼一黑，十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起初只是好心帮表姐代个班而已，谁知道就和一个陌生男人拜堂成亲了呢？
要是被她的同学瞧见，她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主持人将千末扶进房间，让她在桌边坐下。
千末抬头挺胸，以小学生上课的姿势端坐着，大气也不敢出。
“可以掀盖头了。”主持人将喜秤递给男人，顺手倒了两杯喜酒。
男人拿着喜秤，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了千末几秒，然后又将喜秤放下了。
主持人傻眼。
毕竟不是真结婚，此时屋里就他们三，反正其他游客也看不见，是否要掀盖头主要还是看游客的个人意愿。但以往抢到绣球的人出于对新娘子的好奇，基本都会掀开看一眼。来参加活动的人，肯定对新娘子有点兴趣的嘛，可男人看起来似乎兴趣缺缺。
主持人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试探的说：“先生，我们新娘子还蛮好看的。”
“哦？”
男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千末。
千末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快受不了啦，就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男人！掀个红盖头而已，又不是叫他去抢银行！
千末撇撇嘴，余光看见一只白手套伸过来。
一尘不染的、白得冰冷的质感，瞧着有一丝瘆人。
千末从小脑细胞活跃，看到白手套就会想到医院和消毒水，想到消毒水就会联想到嘎人不眨眼的大变态。
眼见白手套越来越近，千末以为他要直接上手，吓得脖子往后倾了一下。
男人手一顿，拿起桌上的酒杯。
虚惊一场，千末松了口气。
“杯子不是新的。”男人皱眉。“有灰尘，至少不只一个人使用过。我从不与他人公用一个杯子。”
咦，他怎么看出来的？千末好奇地盯着另一只酒杯观察，瞧了半天也没瞧出点所以然来。
一旁的主持人说：“我马上帮您换个新的。”
“不用了，我还有事。”
男人放下酒杯，不等千末和主持人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末一把掀开红盖头，连个背影都没瞧见，不禁仰天长叹：“唉，他果然还是太害羞了呀！”。
“呃……”主持人留恋地望着楼梯口，犹豫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有那么吓人吗？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千末纳闷了。
“不是吓人。”主持人回过神解释说：“是气场。等你什么时候和他面对面交谈，肯定也会被震慑住的！”
“那就祝我这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他！”
千末把红盖头扔到桌上，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她无比庆幸那个男人没有掀开红盖头，避免了两人四目相对的尴尬。同时，又有点郁闷和好奇，跟别人拜了堂，结果连对方长什么鬼样都不知道呢。而且在对方眼里，她貌似还没有一个杯子值得注意，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千末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以后天高地远，江湖不见，他长什么鬼样都跟她没有半毛线关系！
人群散去，男人回到梨树下。
老太太喜笑颜开。
“新娘子好看吗？你们对上眼了没？”
“没看。”男人不带表情的说。
老太太急眼。“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