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绿由浅转深，雨水顺着落下，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
不似秋雨绵密，冬雨阴寒，春夏的雨水和着凉意送来舒畅的风。
临近高考，姜云意花在批改课业、整理资料上的时间在不自觉地增加。终于停下休息，发现时间已然走到了十点出头。
她抬起头，看到程愈百无聊赖转着笔，竟也没有提醒他。
她当即收了对方的卷子，抱歉道，“今天太晚了，这些我明天再给你讲。”
程愈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门外很安静，电视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的，只余墙上暖黄的壁灯散着柔和的光。
这会姜爸爸姜妈妈已经睡下了。
姜云意一忙起来，姜爸爸姜妈妈习惯了不去打扰她，程愈在姜家待了一个多月，两人竟似也忘了他的存在。
分明一开始，他们是打着盯梢的主意。
简单整理了下书桌上的东西，姜云意感觉到了饿意，不由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
程愈挑了下眉，“老师饿了？”
姜云意不介怀地点头，“你要不要顺便吃点？”
她都饿了，程愈应该饿得比她快才对。
程愈果然没有拒绝。
冰箱里的东西不多，家里的食材大多是姜妈妈当天去菜市场买的。
姜云意翻出了几个鸡蛋，两个番茄，一小块剩下的猪肉。
她问程愈想吃挂面还是方便面，程愈选了后者。
家里准备的都是挂面，方便面是姜云意买来自己吃的。姜爸爸姜妈妈不爱吃，还老说她不健康。
姜云意本身也不常吃，偶尔馋了才煮一包，还得顶着着姜妈妈的白眼少加调料，可谓无比健康了。
她没拆方便面的调料包，开火炒了肉，混着番茄和鸡蛋，煮了一锅浓稠的番茄鸡蛋汤。
上次买来剩下的三包面饼，全被她加了进去。
一个面饼的份量姜云意吃着刚好，但程愈显然不太够。
她做菜的水平没有姜妈妈高，煮的面味道却很不错。面条柔韧适中，混着番茄的鲜香味，面汤浓稠漂亮。
可惜没有青菜，不然瞧着该更诱人了。
顺手刷了锅，身后程愈已经将碗筷端了出去。
两人都注意着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吵醒了姜爸爸姜妈妈。
姜云意给自己的那份面显然少了许多，晚上她不想吃太多，正好分一些给程愈。
程愈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吃起来。
她特意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谁曾想程愈吃的比她快多了，连带着面汤都被喝得干干净净，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他无所谓很多事，不代表能坐等着什么都不干。
等姜云意喝完了剩下的汤，拿着碗筷进去时，程愈顺手拿过她的碗一起洗了。
姜云意也习惯了，没跟他抢。
他在姜家不主动帮忙干活，但自己的碗都会自己清洗干净，没让姜妈妈动手。
.
之后几天，姜云意留意着时间，每次都结束得早。
她把题目给程愈讲了，又重新取出一份新打印的资料，“这是我结合你近段时间的学习重新整理的复习资料，需要背记的内容。
“之后几天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讲题，你可以看看这些。”
她没让程愈拿回去自己看，因为她知道，程愈不会。
然而她从未因此说过什么，姜爸爸姜妈妈问起，也是赞誉之言。
程愈想，姜爸爸姜妈妈若是知道他的态度，大约早把他赶出去了。
他有想过姜云意会坚持，但等现实印证，他的心中又起了难言的波动。
离开前，姜云意给他塞了一袋零食面包小饼干。
或许是那天晚上，她突然意识到，程愈跟她不一样。
他需要随时补充能量。
之后每次结束补习，总会塞给他一些零食。
对于这样的场景，程愈并不陌生，可显然，这次跟以往那些都是不一样的。
不是什么名牌巧克力、名不符其实高端零食，简陋包装里的东西，都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回到家中，程愈又看了眼那份资料。
刚开始拿到手的资料是沉甸甸的一份，如今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昭示着某种不知不觉的变化。
很多时候他不愿意思考，她便一遍又一遍耐心地细致讲解。
为了应付姜云意的所谓抽背，偶尔也会花几分钟瞄一眼资料。一次次地累加，那些背记的内容，半真半假，总是能看进去什么。
如此，竟也将基础学了大半。
中考升学考试，主要起一个筛选的作用。
不提其他，只凭借着基础内容，就能顺利进入一所普通高中。
故意考差？
过于幼稚了。
他掌握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比姜云意更清楚。
中考的成绩没有高考保密性高，只要花点时间，是能打听到试卷内容的。
他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姜云意做到了她的承诺，给了他另一种选择。
.
高考那两天，程愈少见地有了自由的时间。
学校考场戒严，姜云意给他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餐馆订了饭，让他准时去吃。
程愈听完后明显无语了一瞬。
真当他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宝宝了？
但他并没有拒绝。
送上门的东西，他没有不要的道理。
附近的学校都做了考场，整个学校有两天假。
班上的同学约了一起聚餐，也算是中考前的最后一次相聚。
程愈向来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然而几个男生一个劲地哄闹着，说有人请客，他便也应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请客的人是一直追他的女生。
只要不是周末，对方总是会出现在他们班级外，单是找他表白的次数就不下十次了。
是表过白的女生当中，程愈难得有点印象的。
既然来了，他也没打算走，只是整个人冷冷淡淡，莫名不好接近。
女生家里条件很好，爸妈管的不严，零花钱也给的大方，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次的聚会，就是她托了人让对方务必要把程愈带过来的。
地点在一处酒店，单独的一个厅，不仅有两个班的同学，也有她认识的其他班的朋友。
里面有单独的KTV设备，已经有外向的男生女生上去唱歌了。
大家都是按着班级喜好选择坐哪桌，女生挽了另一个女生的手，又带了几个朋友，鼓足了勇气，跟他们班的男生拼了半张桌。
很多人其实对这一次聚会的目的心照不宣，特意留了程愈身边的座位出来。
程愈冷眼见几个女生推推搡搡，起身要往另一桌去。
其他男生担心他真要走了，赶紧从中间让了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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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出来。
他也无所谓地坐下了。
女生的表情已经从红着脸变成脸色泛白，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不明白，程愈明明愿意要她的东西，甚至那些送东西的女生中，她给的是最好的，又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告白。
身边的女生都在为她鸣不平，最后她还是强忍着坐了下来，斜对面的位置，至少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程愈就是单纯地来吃饭，饭桌上也是目不斜视，连一贯会弯个唇的笑话都不参与了。
显是心情一般。
要说不好犯不上，就是烦。
他没那么容易为别人的行为受到影响。
大厅内可供玩乐的东西很多，一群人吃饱了就跟关系亲近的人闹在一起，伴着或柔和或刺耳的歌声，一片欢跃热闹。
程愈坐在角落，抽了根烟出来。
他有一段时间不抽烟了，沾上一点就会被姜云意闻出来。
一次两次可以用“别人抽的”打发过去，但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吃饱喝足，他没兴趣参与接下来的活动，打算抽根烟就回去了。
再找个网吧舒舒服服打上一晚游戏。
女生终于找到了机会，坐到了离他一人远的座位上。
她担心她靠的近了，他又会不留情面地走人。
女生看着他，眼中满是少女心事，“程愈，我真的很喜欢你。以后毕业应该就见不到了，你真的不能跟我谈恋爱吗？”
程愈直接道，“不谈。”
甚至连多一句的话都没有。
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两个字。
女生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可是我送的东西，你都很喜欢，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是有点喜欢的。”
程愈轻轻弹了下指尖的烟灰，不加掩饰的表情中带了点讥讽，“没有人告诉你吗？我不止会收你的东西。”
“可是、可是……”女生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你好多次都选了我的。”
“你选的最贵啊，同学。”程愈的动作漫不经心，可见的敷衍，“清醒点，送的人都知道，我收东西不代表什么。”
以后都不会见的人，他不介意多一点耐心。
女生抿着嘴。
虽然知道，尽管别人都这么跟她说过，但她心中总是幻想着，她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程愈真的很好看，每次经过他，都能让她小鹿乱跳，从未有过的感觉，目眩神迷。
她讨厌爸爸抽烟，每次都离学校抽烟的男生们远远的。可是只有程愈，他做着她不喜欢的事，然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不能跟他谈恋爱，她会难过死的。
程愈浑然不觉眼前女生的内心想法，连剩下的半截烟都不想抽了，随手按灭在一个杯子里，显是准备离开。
女生忍不住，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喜欢贵的，我以后都可以给你送，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程愈起身的动作一顿，一双深色的眸看过去，又是让女生一阵心脏狂跳。
他好整以暇，挑眉道，“你很有钱？买得起房吗？”
女生支支吾吾，失魂落魄。
她零花钱不少，可以送手机、送电脑，男生喜欢的东西，省一省都可以买。
只是没想到，程愈说的会是另一番她从未考虑过的话。
程愈站起身，经过女生时，留下一句，“什么都没有，别说大话了，回家找妈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