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夫人心情极好,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和枕边人的心结已经解开,虽因曾经的不信任造成的疏离不能一下子消散,但两人朝夕相对时那种感受得到的踏实毕竟在慢慢回来。老夫老妻了,总不能像小夫妻那样蜜里调油,怎么说两人也是一起经历过风雨坎坷的,这么大的考验都过来了,后半辈子的往好里过就是了。
还有,这几天她频繁外出,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该说不说,杭州城到底要比苏州的勋贵人家多,适婚年龄的少爷小姐也多,听来听去,自己家的几个孩子也在上上之列,婚事大可好好挑一挑。
这天天气不好,阴沉地似是很快就要下雨,林老爷用完餐也没急着出去,闲闲地站在博古架前看他的珍藏。他拿下一只南宋龙泉窑的弦纹瓶,粉青的釉色在这阴翳的光线下越发显得温润如春水,幽光沉静,仿佛把江南数载的烟雨都封存在了那冰裂的纹片里,连同那些青涩的,远去的回忆。
林夫人走到他身后,也不说话,似是等了片刻,不便打扰林老爷雅兴似的,低着头转身又要离开。
“夫人有话要说?”林正阳放下手里的瓷器,开口问道。
这是夫人过来的第三趟了,脚步踟蹰带着心事,他从瓷瓶光洁的釉面上看见了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测她是有事。
“老爷,有件事我犹豫好几天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林正阳凝视着妻子,微微露出了笑意。这个女人跟了他二十多年,给他养大了四个孩子,帮他打理家宅,他们爱过恋过怨过恨过,好在如今还爱着。年岁不饶人,彼此都生了华发,他该疼惜她多一些的。
“茹蓝,你别为难自己,想说了随时可以说,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林正阳声音温和。
林夫人犯难地皱着眉,“要是别的事我帮着瞒也就瞒了,主要这是大事......”
林正阳也不催促,眼里连好奇的意味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着。
“罢了,事关月儿,早晚都得告诉你,只是有一点,你不许去问月儿,更不能说我把这事告诉你。”林夫人帕子一甩,柳眉一挑,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月儿?什么事?”林正阳尽量掩盖住心里的急切。
“月儿有意中人了,两人已经挑明了。”
“什么?这怎么能行?你这当娘的真是,怎么教育的?”
“老爷能不能讲讲道理啊,一有事就怪我。”
“女儿的规矩和清誉,不怪你怪谁?”
“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听你教训,我不跟你说了。”林夫人拂袖就要走。
林正阳一把拉住林夫人,“别走别走,是我情急失言,我给夫人赔罪。”
林夫人身子朝外,扭过脸去望着林正阳,“你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
“这么大岁数了,遇事得冷静,别动不动就急。”
“夫人说的是。”
“以后可改了?”
“改了改了。”林正阳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林夫人扑哧一笑,年轻时都没敢这么蛮横耍赖似的跟老爷说话,那时候柔情似水全是理解为先,从未说出过什么埋怨,今日胆子大了,关上门也敢调侃一番。
但心里也是有那么一丝酸涩的,因为她今日肆意妄为的底气来自月儿。林正阳聪明,事关月儿更是敏锐,月儿能把心事告诉母亲而瞒着父亲,足以可见她对母亲的看重,所以林正阳肯低头说一声错了。
不过那也没什么,心大一点儿日子才好过。
两人坐了下来,林夫人说,“也不能怪月儿,前阵子谦儿和泽儿争着来表明态度,尤其是谦儿,他可不是冲动闹着玩,家里快赶上唱戏的戏台子了,月儿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这个。然后你还去了苏家,接过启墨那孩子也不能娶月儿,倒像是我们急着要把月儿嫁出去似的,那孩子心里能没想法嘛。”
“可是很快就告诉她原因了呀,不是爹娘不容她。”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可以解释清楚,但有些感受到底是不一样了,回不去了。以前月儿总在我怀里撒娇,现在总是嘱咐我身子要紧,旁的都不重要,小大人似的让我听得难受。孩子这是被逼着一下子长大了,我看得心疼。”林夫人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那人是谁?”
“一个叫陆北辰的,老爷应该见过,月儿及笄的时候他去过咱们府上,后来跟昊泽熟了。”
“陆北辰......当时跟着锦记的掌柜去的,说是老家亲戚。”
“对,月儿跟我说了之后我不放心,差人悄悄打听了,陆北辰从徽州老家刚来这边不久,说是亲戚,姓都不一样,就是稍微沾亲带故的远亲,顺道给带了过来。还听说他家只有父亲还在,家境......跟咱们家肯定没法比,但是长得不错,人品也没什么不妥。”
“这么说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吧,怎么这么快就......”林正阳努力回忆着,只记得在苏州见陆北辰时确实是长相不错,可是后来那次见他带着春意楼的一群姑娘上画舫,委实生不出好感来。看着也不像土包子样啊,也不像纨绔,张扬成那样,眼里却一片清澈地来邀请他们一起游湖。
有点傻里傻气地——被月儿骗来当挡箭牌了?
一瞬间,林正阳的脑子把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到了。
“那就不知道了,许是......一见钟情?”林夫人说完先自己笑了,“不过我郑重地告诫过月儿了,以礼相待,不可逾越,只能是好友相处,尽早告知父母,待商议合适才能算定下来。”
“我跟忆棉也交待了,说二小姐最近遇事多,难免有想不周全的地方,做丫鬟的一定要从旁警醒,尤其在闺誉上,不可有半点闪失。忆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让我不必忧心,她会看顾好小姐。”
“老爷也不必太过忧心,月儿懂事,怕自己兄长糊涂爹娘不安,这才给自己心里塞了个人,她虽淘气,但做事有分寸,且给她点时间。”
“她肯对我坦诚,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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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辜负她,她既对我坦诚,便不怕我约束她,我会看好月儿的。”
“月儿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但是我犹豫再三还是想应该告诉你,万一你们在生意场上遇见了,你心里有数也好相看相看考察考察。”
“对了,陆北辰盘了一家古玩店,距清河坊不远,叫格古轩。要说这个年轻人确实也挺特别的,怪不得月儿能注意到她,上次月儿急着骑马跑出去就是因为他。”
“给月儿找女婿,咱们给的嫁妆足够她一生富足,姑爷只要对她好就行,要敬她爱她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林夫人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林正阳忽然起身站到林夫人面前,恭敬地对她施了一大礼,吓了林夫人一跳,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替师妹还有师父谢谢夫人大义,不计较我的狭隘猜忌,对月儿一片真心全意爱护。”
“老爷这是做什么,月儿是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她又没有对不起我,我自然一如既往地疼她。再者说你的师妹就是我的师妹,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我们夫妻一体,为你分忧是我应做的。”
林正阳坚持把礼施完,“夫人应受的。”
“听说师妹的坟就在城外,找机会我也该去祭拜一番。”
“以后再说吧,月儿就拜托夫人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得先去书房了。”林正阳说道。
林正阳出了门,林夫人在门前逗了会儿鹦鹉,看了看阴沉的天,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出了相宜院,林正阳的脸色比这阴霾的天还要沉郁。
格古轩,他知道那个地方,从那里过的时候他特地留意过,知道换了牌匾换了东家,却不知道盘下这家店的人是陆北辰。
他从千里之外到了江南,刚到苏州就去参加了月儿的及笄宴。他们全家易居杭州,他就在杭州开始置业。什么一见钟情,女人听戏听得入了迷才会这么想。月儿在苏州认识的年轻男子也不少,昊谦昊泽的同窗很多都熟悉,她又不是眼皮子浅没见识的深闺姑娘,哪那么容易把一生就这么随便找个人托付?
陆北辰盘下格古轩,便一切都说得通了,所有的一切都有预谋。
骗一个姑娘最宝贵的情感和名声,这是最为人不齿的宵小行径。
对了,还有,潇月曾经还说过陆北辰就是在苏州林府听到的玉坠传闻,好巧不巧地还让他收了一枚,然后还交给了锦衣卫。
格古轩的掌柜——应该认不出他了吧。
拢共就这两件和潇月相关的大事,却全都能跟陆北辰扯上关系,看来这人来历绝不简单。
早在潇月及笄之前他就从家里出发了,难道说这个局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布下了?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们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想要获得什么?又在等什么?
苏靖斌一个夫子,自己一个商户,在前朝都是下九流,能跟背后的人抗衡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机破军,风影归藏。
已被天下遗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