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潇月一直绷着脸,忆棉和连云在后面紧跟着。
直到进了院门,潇月才放松下来,刚舒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表情转而一变,重又覆上了一层寒霜,带着气进了屋。
关上屋门,她往躺椅上一仰,“原来还觉得离烟每天唱戏挺好玩的,现在才觉得演起来真累。”
“小姐真的是在演戏啊。”连云还在半信半疑。
潇月拿起旁边的团扇敲了连云一下,“不然呢,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跟母亲吵起来?”
“可是上次......”连云一根筋,那次大概是吓到她的。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那次是我失心疯。”说起来潇月还是觉得亏心,“不过好在有那一次,否则后来还不好跟母亲争吵了。”
“我没露出什么不妥吧?”连云面露小心,她当时又着急又恐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些什么。
“傻丫头,没事,有你这傻傻的样子,倒显得更真了。”
林潇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些无奈,有些悲凉,还有些坚强,这些情绪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而今齐聚夹杂,有时候,现实让人单纯不得。
“你呢忆棉,你一进来就知道我是在演戏了?”
“回二小姐,奴婢随表小姐身后进来,只看到你和夫人都怒气冲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奴婢就觉得你们是故意的。”
“请小姐恕奴婢僭越。”忆棉又赶紧补了一句。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潇月来了兴趣,夫人掼了碗,她踢了凳子,这些显而易见的证明还不够吗?
“看是看不出来,就是感觉,是——是奴婢对小姐和夫人的了解吧。”忆棉歪头想了想,“奴婢进府时间尚短,但是和小姐形影不离,小姐性子敞亮,遇事不喜欢藏着掖着,但小姐不是没头脑的人,除了和二少爷逗趣,从来不嚷嚷,更不会鲁莽。尤其是上次冒犯过夫人后,小姐的自责奴婢是知道的,所以您定然不会这样顶撞夫人。”
忆棉边说边看潇月的脸色,见潇月听得认真,她才接着继续说。
“奴婢对夫人的了解有限,但是,上次您那般对她,她也只是自己离开,可见,即便是小姐您控制不住情绪,夫人也不会提起嗓门跟您吵。”
潇月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呀。
“还有,林妈可是在屋里的,她说话在夫人面洽最有份量,能看着您二位争执起来?”
潇月起身,绕着忆棉转圈,上上下下地对她打量个不停。
“你这丫头不简单啊,天生就聪明呢,还是你祖母把你调教的?”
“这,可能——两者都有吧。”忆棉咧嘴一笑,眼里全是清澈。
逗得潇月也笑起来,拿扇子往她身上一拍,“你祖母没教你要谦虚吗?”
“教了,祖母教我勤劳善良,教我将心比心,教我知恩图报,祖母不会骗我,所以我才遇到了这么好的小姐,奴婢不敢骄傲,只是想逗小姐一笑,小姐最近,太累了。”
“别老奴婢奴婢的,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关上门咱们不计较这些。”潇月心潮涌动,这丫头不止是聪明,还绝对忠心耿耿。
“因为小姐对我好,我在这里生活舒心,不用勾心斗角,不用装模作样,所以奴婢才能保持头脑清醒,得小姐夸一句聪明。”
“买下你我可捡到宝了,能干,好学,聪明,这还嘴儿甜。但是——未来的日子,可能要少不了勾心斗角,装模作样,还得用计谋耍手段,不管想与不想,我们都得往前闯了。”
“我祖母常说,乌云总是暂时的,太阳很快就会出来的,躲在暗处的人蹦跶不长。”
潇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刚刚忆棉的话给了她提醒。她一字一句回忆起离烟说的话。
“——这个姑娘是个有野心的,两头都想占着,小小年纪,不说回报生养之恩,反而诸多算计,所图不小。”
“回报生养之恩......”潇月喃喃自语,这人对林家和苏家都呈维护之意,难道这两家跟他都有厉害关系?一般来说,小人行径是不怕伤及无辜的,刻意摘出来一定有原因。
还有,如忆棉说的那样,从苏州跟过来的奴仆都是跟随多年的,她们对自己和夫人的性格与习惯了解颇多,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恐怕自己都不会信。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林府的时间并不长,大概率是来杭州之后才进府的。是这边府里的老人呢,还是新采买的下人呢?这才没多久胆子就会这么大吗?要知道,一旦被查出来,别说打一顿狠的,把命搭上也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是从贵妇人之间开始传起呢?这人是个女子!
潇月瞳孔微震,团扇掉到了地上。
午后,杜老板一个人乘轿子来到苏靖斌家门前,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衣服,下来后,平静地敲开苏府大门,福伯见杜老板盛装威仪,华贵逼人,一时有些惊愕,还没待反应过来,杜老板款款走了进去。
这么多年,杜老板与苏家父子相熟满城皆知,她却是第一次踏进苏家宅院。
苏靖斌也很惊讶,听见声音迎出来,只见杜老板一脸寒意,眉间满是隐忍,于是对福伯摆了摆手,自己带着杜老板进了前厅。
“不好意思杜老板,家里没有下人,照顾不周,请多包涵。”说着,苏靖斌给杜瑾萱倒茶,话语里没有任何波澜。
“苏老爷客气了,我第一次来府上,不准备领我转转吗?至少让我看看清禾生活过的院子。”
清禾是苏靖斌夫人的闺名。
满城诸人一定想不到,他们认为亲似一家亲戚的杜老板和苏老爷,面对面说话时竟是如此客气,客气到让人觉得悲凉,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的悲凉。
“好,请随我来。”苏靖斌也不多问,放下手里的茶壶,带着杜老板往后院走去。
不过几步路,杜老板却紧张地手在袖子里攥出了汗,抬头看到牌匾“清和院”,眼里酸楚放大,朦胧间多想那个温雅静美的女子打开门笑容清浅,与她道一句多年未见。
门无声地开了,苏靖斌退到了她身后,杜老板目光下移,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院子,努力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院中一棵老樟树,树皮深褐龟裂,虬枝伸展,浓密树冠下碎影婆娑,筛下满地跳跃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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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清禾很喜欢香樟树,我们小时候住的那个巷子口就有一棵,树老得看不出年龄,我们经常在树下玩耍,说说心事,甚至许过愿望。”
杜老板慢慢地走进院子。
正屋的木格窗棂已有些许褪色,窗内悬垂着半旧的竹帘,帘下,一张琴案静默无声,一具琴匣横卧其上。旁边的几案上有一套青瓷茶盏,再旁边是几册书卷,纸页微黄。几缕清风借机嵌入窗棂,吹得书页簇簇,又轻轻拂过砚台里早已干涸的墨痕。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泅透了光阴的暗流,凝滞于此刻。
“清禾胆子小,从小就文静,最羡慕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可惜我们都家境平平,能识几个字已经不错了,其他的都是奢望。”
“这把琴就是你花了几个月的俸禄买给的吧。”杜老板的手放在琴上,距琴弦只差一丝,却停在了空中,“她写信的时候讲过,她坐在窗前弹琴,你坐在一旁看书,她怕自己弹得不好影响你,但是总是笑着夸她,你说,琴音连心,情在技之先。她在信里说,她很幸福很幸福,幸福得就像一场梦。”
“你没住在这里吗?”杜老板忽然问。
“哦,我住厢房,清禾走后,这里的东西再也没有动过。”苏靖斌一直没有说话,杜老板一问,他才像从回忆里醒过来一般,淡淡的言语,带着几丝遮掩不了的惆怅。
“她给我的信,全都是报喜不报忧,起先她能把她的快乐写满三页纸,后来有了墨儿,信写得少了些,但落笔点点滴滴说着心满意足。再后来也怪我,我拜师学艺就像卖身为奴没有自由,五六年都没有回杭州,也不方便写信,等我回来,面对的就是她的托孤。”
“苏靖斌,你为什么不能照顾好她,最起码她是墨儿的母亲,你怎么能让她心死而亡?这些年我只字不提这些,只当什么都不知情,就为了和你保留颜面,还能照顾你们父子一二,我是不愿意让九泉之下的清禾为难。我恨时光不能倒流,早知她处境艰难缚心似焚,我拼着一顿毒打再多加十年工,我也要回来替她撑个腰。”
杜老板眼泪滚滚而下,这些年忍着,坚持着,她也是凡人俗心,以前替清禾不值,今天替墨儿不甘。
“如果时光能回来,我也必不让清禾有这样的结局,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何必再说这些伤人伤己。你对我和墨儿和照拂,我心里有数。”
杜瑾萱掏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再一次打量这个房间,向里走了几步站在卧房帘前,终究没有掀起。
里面一定是清禾布置的,是她喜欢的样子,也一定被苏靖斌保留得很好。
关于那些美好,她无意打扰。
“好了,带我去张惜玉的院子看看吧。”杜瑾萱忽然说道。
苏靖斌一愣,让他感到意外的不是杜老板知道张惜玉,而是她提出的这个要求。
“没必要吧。”苏靖斌的话带着明显的拒绝。
“机会难得,看看怎么了?”杜瑾萱坚持要去。
苏靖斌刚要说话,门外传来声音,“就是啊,看看怎么了,我也想看,看那个院子是不是也像苏夫人这里一般,处处保留着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