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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预言:最漫长的百年

作者:诳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延毕大会。


    星坐在邀请席上,看着肆个人介绍上的那一栏【谐乐学院,一年级生,方肆】发出这样的疑惑:“才一年级就需要考虑延毕了吗?”


    “你问得很好。”


    负责这场大会的主持人向她赞许地点头,开始播放一段音频。


    尚且有些嘈杂的大厅,在播放开始的一瞬间变得彻底死寂。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声音。


    感觉像把呼雷和真蛰虫用42号混凝土搅拌在一起,最后将混合物去蘸苏打豆汁儿的动静。


    同时展示的还有评论。


    这段音频播放量十分高,底下有各个星系的留言。


    下雪大衣:听完感觉又死一遍。


    用牌玩命:对不起。但是如果我不转发给我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们就会转发给我。


    实名上网:今日听君歌一曲,谪居卧病将军府。其余公文就有劳太卜。


    枪枪暴击:怎么这么多人在听?宝贝的公司买榜了?


    Aventurine:还没有。


    滚动巨石:我这是赛博鬼打墙了?看什么视频最后都能刷到这个?


    三月七警惕:“难道又是什么模因病毒吗?这次是以声音传播的形式?”


    星取下耳朵里的棉花,心有余悸:“睡蕉小猴还在追我。”


    “不。”真理医生语气没有起伏地说,“这是‘方肆同学’前几天上传的谐乐学院必修课作业。”


    肆:“……”


    对不起。


    毕竟她叫肆。


    注定是五音不全的。


    一小片乌云缓慢地聚集在了她的头顶。


    “完蛋了完蛋了。”三月七惊恐地小声说,之前列车上那一场暴雨记忆犹新,“快快快!快夸她!我可不想丹恒在折纸学院开海!”


    丹恒:?


    星期日试图努力,最后终于放弃了:“抱歉。但我实在缺乏想象力,无法对这段……歌声,说出赞扬的语句。”


    星长叹一口气:“人之常情。”


    已经有零星的雨丝飘了过来,议厅里有人疑惑地看了眼天花板。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开拓果然肩负着拯救匹诺康尼的重担,两眼一闭就打算说瞎话——


    “提问:可否将这段音频发送给我?”


    ——天晴了。


    雨停了。


    星震撼地望向螺丝咕姆。


    绞尽脑汁比不过螺丝咕姆随意一问。


    但是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螺丝咕姆继续平静道:“与有机生命感受到的不同,里面所蕴含的频率能够引发精确的机械共振,拨弄出其中深藏的富蕴情感。”


    众人:?


    你们无机真是……可能这就是物种与物种之间不可跨越的一道鸿沟吧。


    -


    “但折纸大学里的大部分学生和老师,应该都是有机的。”


    主持人谨慎地摆出论点:“而这就是本次大会召开的原因。”


    “我们有考虑过联合培养,但方肆同学呈交上来的课题……嗯,实在超过了各位老师的能力范围。”


    浅论泡沫经济,以睡蕉小猴周边价格涨幅为例,与投资者相关的心理现象——悲喜蕉加。


    模因病毒与红绿灯交通管理的可适配性——蕉警。


    星:“……”


    再放任她这么研究下去,恐怕匹诺康尼将在肆的下雨buff中迎来第一次冰灾。


    “所以学校在讨论后,决定给我开放了找导师的限制?”肆试探询问,“不仅仅限于折纸大学的老师?”


    主持人点头。


    肆:“好耶!”


    主持人:?


    肆格外真挚道:“啊不。我的意思是,赞美学校。折纸大学真是一个富有包容之心的学术殿堂。”


    主持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从她乖巧的脸庞上看出什么异样,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台上姑且还算是一片祥和的快乐。几位老师都充满着将麻烦事外包出去的、天真的爽朗。


    台下,星悄声嘀咕:“他们知道那家伙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吗?”


    丹恒冷静道:“看起来应该是不知道的。”


    星期日:“人并非全一无暇的个体。每时每刻都充满着矛盾,得失。当一条道路走到极致,便注定会失去什么。”


    三月七:“?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星:“好委婉地表达了唱歌唱得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意思。这就是前家主大人的语言艺术吗?”


    大会已经临近了尾声。肆悠悠然地从看台上走了下来,正在审视星期日。


    她的眼神实在盯得很令人发毛。知晓内情的几人隐晦地关注了一下真理医生。


    星:“据说这家伙现在身上是‘一感到心情不好就会下雨’的buff,那如果要一同分担的话,岂不是得保持情绪平和?教授,你的生活还正常吗?”


    难道不会被走来走去的蠢材们气到天天打炸雷?


    真理医生:“姑且还行。”


    真理医生正在进行第一真理大学的审核论文批注。


    真理医生:嗯。以利亚萨拉斯看到这段话都会连夜魂兮归来修复你的联觉信标。


    真理医生:你是真敢写。我也是真敢看。


    星:“……”


    星:“教授,你打这些字的时候难道不会产生什么强烈的情绪冲动吗?”


    真理医生的语气毫无波澜:“骂人需要情绪吗?”


    好的。打扰了。


    星默默退下。


    一旁的肆倒是很自豪:“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人签订劳务合同的。”


    你又在乱七八糟地骄傲什么啊!


    -


    从之前的某一刻起,肆便认认真真地在看星期日。大概被看得久了,他的耳羽不自觉地颤了颤。


    “肆女士。”星期日轻声问,“您在看什么?”


    真理医生和螺丝咕姆也向他们这边转了过来。肆眨眨眼,突然莫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你的面部识别障碍算法。”肆说,“有几个漏洞,刚刚帮你修了下bug。”


    重回匹诺康尼,自然不会以原本的面目示人。星期日轻轻颔首:“有劳。”


    只是她头顶的红名实在显眼。星期日直视她的眼睛。


    肆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不用谢。”


    毕竟之前有借星期日签名照的由头荣获了不少处分,现在突然想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星期日疑惑地抖了抖耳羽。


    螺丝咕姆天青色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开口。


    “这次来,还因为另一件事。”反而是真理医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关于你手上的模拟宇宙装置。”


    星两眼发光。


    什么?什么模拟宇宙!难道又有野生的星琼吗!


    星:“我可以——”


    肆掏出一个类似十二体魔方的装置。


    “是这个吗?你们怎么知道的?我模拟了好几个周期,最后一次被克里珀一锤子打散,然后出来后它就坏掉了,buff也是那时候带出来的。”


    【克里珀】


    行于存护的星神。


    挥舞着比星系还要庞大的石锤,为新纪年敲响一个琥珀纪的启始。这一锤子下去,星核估计得崩。


    星:“……”


    但话又说回来。


    星:“其实这种横财也不是非要发。”


    肆可惜地叹气。她个人认为这是她所做的研究里应该能用作毕设课题之一的,只是不幸被样本攻击了。


    “这个项目的查重率高达96.6%,即使是在第一真理大学也不被允许毕业。”真理医生说。


    肆:?


    肆:“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先于你开发了这个项目。”真理医生说,“推演宇宙的过去和进程。”


    肆倔强地反驳:“不。我有创新点。”


    她指了指自己头顶黯淡的乌云。


    “请看。”


    “这种模拟失败带出来的紊乱现象也能被称为创新点吗?”


    一直默默旁听的黑塔人偶,终于忍不住出声发言。


    -


    延毕大会终于结束。


    天气勉强称得上晴朗。代表着这家伙心情还算不错。


    关于她要找的导师究竟是谁,却始终没有定论。


    真理医生平静垂眼。


    他也没什么理由需要比本人更着急。既然她对自己的学业也并不怎么上心。


    肆的视线已经完完全全被占卜的摊子吸引了。


    明明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社团街道,然而这个摊子前格外冷清。


    美丽的占卜师戴着花纹精致的头帘,从阴影中露出优雅的,微笑着的眼眸。


    “好孩子,要来听听预言吗?”她声音轻柔,像隔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肆不由自主走向她。


    “好呀!”


    没有人能够全无痕迹行走在这世上。倘若自以为平凡的一生,也会将自己的身影落入他人的眼眸,也会无意间撞见过波澜壮阔的一个浪花。


    而这浪花,也能够组成奔涌的海啸。


    借由记忆的碎片,黑天鹅敛目,读出来自预言的启示。


    “在树庭学习的三年,将会是你接下来十年中最漫长的百年。”


    黑天鹅:?


    肆:?


    黑天鹅:?


    黑天鹅睁眼。


    两个人面面相觑。


    黑天鹅轻抚着塔罗牌,轻轻皱眉:“我看到的记忆从不出错。”


    肆:“嗯?真的吗?”


    她以学者的严谨向这位占卜师提出一个小问题:“你知道长度其实是与运动的状态有关吗?”


    黑天鹅:“什么?”


    肆眯起眼睛。面前这个占卜师的眼神,似乎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忆者?


    “那我简单点来说吧,当你学到足够深入,你就会知道: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现在的,你现在看到的不一定是存在的,现在存在的不一定是确定的。”


    黑天鹅:……?


    管它忆者不忆者,她是唯物主义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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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进行科普:“比较推荐你去翻一翻赞达尔的笔记。”


    了解一下基本的常识。


    “一个人是由过往的经历、曲折和情感,才成长为如今的自己。”黑天鹅并不赞同,她说,“过去是你脚下亦步亦趋的影子。而未来则是映照出影子的前路灯光。”


    一滴潮湿的水打湿黑天鹅的头顶。


    之前窥探肆的记忆,黑天鹅犹记得面前零零散散的积水。


    很浅。


    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但现在,她却是从一条蜿蜒的长河里站起。


    “噢。可怜的忆者。”


    她听见一道毫不掺杂情绪的声音。


    “并非记忆塑成了我。而是「我」造就了我。”


    风也变大了起来。


    慢慢上涨的潮水,快要将黑天鹅淹没。她眼神恍惚,似乎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翁法罗斯吗?”那个生命这样喃喃自语,“总算翻出了一些从没听说过的东西。”


    黑天鹅骤然清醒,背后一寒。


    -


    被人从黑天鹅的记忆里拎出来的时候,肆已经打滚打累了,正在呼呼大睡。


    她那件雨衣虽然看起来十分廉价,但商家用料十分扎实,像仙舟奶奶家里那种绣着“花好富贵”的大红袄子——不对,是大绿袄子。


    星:“蘑菇睡觉。”


    听见有声音,肆在里面一欧姆一欧姆地咕蛹了几下。


    一Ω一Ω一Ω


    星:“蘑菇乱爬。”


    肆终于从雨衣中冒出了个乱糟糟的脑袋。


    她顺势走了出来。褪下的雨衣尚有一些不明的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星:“凉拌蘑菇皮。”


    “请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好吃。”肆摸了摸肚子,义正言辞,“我都有些馋了。”


    肆转过头去,那位来路不明的忆者已经隐匿远去。大概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碰面了。


    忆者是肆不可多得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他们能到处搜集犄角旮旯的记忆,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肆靠着反翻忆者的记忆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认知。


    可恶。早知道慢慢翻了。做人还是要学会可持续发展。


    “所以突然找我,又有什么事吗?”肆问面前的几人。


    真理医生手里拿着一个白封皮的单子。螺丝咕姆看起来是刚刚把她拎出来的那位,金属构件上沾染了一些细碎的粒子,萤火虫一样慢慢飘回肆的身上。


    “我们是来讨论关于你的学业的。”真理医生开口。


    肆:?


    怎么真的当真了?不会真的要按头她去唱歌吧?


    肆转头。盯星。


    星:“……我是来凑热闹的。”


    顺便看看有没有星琼的任务可接。


    肆才长舒一口气。


    关于肆的学业问题,身为天才俱乐部的一员,其实该担心的另有其人。


    肆活跃广泛,却不仅缺乏无机的常识,更是对有机一无所知。根本原因是完全没有和生命体建立过交流。是彻头彻尾的独行者。


    “如果能让她多与周围人进行交流,或许能规避未来有可能造成的破坏。”真理医生说,“但既然不爱社交,又为什么非要待在学校?”


    螺丝咕姆:“在我的计算中,只有一个恰当的解释:肆女士似乎缺乏自我照料的能力。而学校能提供住宿和食物。”


    肆:“。”


    肆:“可以了。不必消耗你珍贵的算力分析这种东西。再说就要下雨了。”


    真理医生直白道:“……所以待在学校里是为了伙食?”


    居然是靠延毕来维系正常生活的吗!


    星望着肆,莫名从对方的神情中读出了淡淡的心酸。


    肆眨眨眼,选择转移话题:“拉帝奥你手上的是什么?”


    真理医生:“你这学期的考勤表。”


    肆:“。”


    不如不转移。


    这种逃课坏学生的成绩单送到家长手上的心虚是怎么回事?以及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自然地负责起来了?


    “路过偶遇谐乐学院的老师,交到我手上的。”真理医生说,“你有大半的时间没有上过课,老师们对此颇有微词。”


    “好的。”肆乖巧道。


    毕竟她只是想要延毕,而不是不毕。


    于是她取出一支笔,在自己的考勤单后面全都打上了勾。


    星:“……”


    老师们快来人啊!这里有学生当场伪造考勤记录了啊!


    螺丝咕姆:“我想这应当并不是拉帝奥教授的本意。”


    真理医生:“签到表对学分有关联,但老师们那也有一份。除了给自己心理安慰以外没有任何帮助。”


    “我彻底理解了。”肆恍然大悟。


    真理医生终于露出了那种欣慰的表情。


    “所以是只要有计划、有针对性地翘课,不被发现就行了吧?”


    “……”


    真理医生依然保持着那种欣慰的表情。


    但星确信自己听见了从不知名高空传来的滚滚天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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