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织在养心殿的鎏金檐角上，青石台阶泛着冷光。
那个唤作落落的少男以额触地跪在丹墀之下，素白中衣被雨水浸透，勾勒出蝴蝶骨嶙峋的轮廓。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却仍固执地挺直脊背，像株被暴雨摧折仍不肯倒伏的芦苇。
“奴...昭华殿落落...”嘶哑的嗓音混着雨声飘进殿内，“求陛下听奴一言！”
殿中龙涎香氤氲的暖雾里，姮明正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
鎏金狻猊炉吐出的烟霭模糊了帝王神色，只听得玉扳指叩在檀木案上的清响。
"贵君宫里的人？"天子目光未离奏章，声音却似浸了冰，"朕记得今日未传召昭华殿侍奉。"
贴身女官轻声道："那孩子已跪了半个时辰，说是...事关鹤顶红一案。"
“带进来。”
落落被两名内侍搀着进殿，膝盖早已跪得青紫，却在踏入殿门的刹那，猛地挣脱搀扶，重重跪伏于地。
“奴……奴要检举贵君！”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鹤顶红一案，是贵君自导自演，只为嫁祸月傧！”
姮明指尖一顿，缓缓抬眸。
少男瘦削的身形在殿内明灭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哦？”帝王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你可知，诬陷贵君是何等罪名？”
落落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贵君买通月傧宫里的宫侍，故意自服微量鹤顶红，再嫁祸于人！奴……奴亲眼所见！”
姮明指尖轻敲御案，似笑非笑：“你今日说出来，不怕被贵君报复？”
少男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月傧曾救奴母亲性命，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蒙冤！”
他声音发颤，却字字如铁，“奴这条命，本就是月傧给的，今日便是死，也要还他清白！”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更漏滴答。姮明眸光微敛，似在审视，又似在权衡。良久，帝王终于开口——
“来人，传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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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宫人将贵君带来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贵君踏着金砖上摇曳的烛影进殿，海棠红的织金袍角在门槛处微微一顿——
他以为终于要处置苏皎皎那个贱人了，原满心欢喜，却突然敏锐地注意到，殿内既无刑具也无月傧，只有个浑身湿透的小奴跪在龙案三丈之外。
贵君有些不安，但还是强撑着笑意，“陛下召臣侍何事？”
姮明手中奏折重重砸在案上，惊得鎏金香炉迸出几点火星。
帝王缓缓起身，十二章纹的玄色龙袍在烛火中泛起血色暗芒。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朕吗？”
事已至此，贵君看见旁边自己宫里的落落，心下已经知晓了七八分原委。
他狠狠瞪了落落一眼，然后跪伏在地，“陛下，臣侍不是故意的，臣侍只是忮忌月傧得陛下宠爱，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如此错事……”
姮明只是静静的看着贵君，良久，叹出来一句——
“贵君，朕，对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