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脸,看着苏念安,“相公,刚才那人是谁啊?”
苏念安还没回过神。
他心里有些苦涩。
这是自己第一次直面,一个母亲失去儿子后的悲伤。
慕夕颜见他不答,小手抓着他衣襟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恐慌,“她说我时日无多,相公,我要死了吗?”
“我不想死。”
“我不想离开相公。”
虽然她的记忆,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多一点点。
但慕夕颜却感觉,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所感受到的安心温暖,似乎比脑中那模糊中的一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你不会死的。”苏念安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真的吗?”慕夕颜声音颤抖。
苏念安用力点头。
“有我在呢。”
听到这句话,慕夕颜的心,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安全感所包裹。
“谢谢你,相公。”
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
“哎,我怎么哭了?”她有些茫然地抬手抹了抹眼睛。
这个从未被真正温柔以待,从未感受过纯粹关爱的女孩。
在此刻用眼泪来宣泄那些积压已久,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委屈。
“别哭了,”
“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嗯~”
慕夕颜哼唧了一声,不再试图擦眼泪,反而用力地将小脸埋进苏念安的怀里。
“相公,”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我好喜欢你。”
“好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苏念安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发热。
“你也抱抱我,好不好?”她在他怀里小声期盼道。
苏念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地放在了慕夕颜的后背上。
“嘻嘻~”
感受到他的回应,慕夕颜立刻发出了满足的笑声,在他怀里蹭了蹭,
“相公最好啦!”
她在苏念安的怀里抿嘴。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慕夕颜并非真的愚笨。
她能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苏念安对她,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再加上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自责念头,让慕夕颜意识到,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自己一定会努力,让相公彻底原谅自己的。
用她自己的方式。
就在慕夕颜刚想偷偷仰头,去亲一下近在咫尺的脖颈时。
苏念安立刻警惕地按住了她的头。
“手也不许乱摸。”感觉到她的小手似乎有下滑的趋势,他连忙抓住。
好吧,慕夕颜暂时没办法了。
...
京城,驿站。
当霍雨婷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官道尽头时,赵怜月早已等候在驿站前。
她一得到霍雨婷抵达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翻身下马,向她走来时,赵怜月恍惚了一下。
眼前的霍雨婷,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鲜亮衣衫,爱笑爱闹的邻家小妹,简直判若两人。
半年多的边疆风霜,彻底磨去了她身上的稚气。
如今的她清瘦了不少,眼神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就连身高都高了些许。
“怜月姐。”
直到霍雨婷走到近前,那双眼眸才终于泛起些许雀跃。
尽管如此,她的变化还是让赵怜月一阵心疼。
赵怜月快步上前,轻轻地拥抱住了眼前的娇小身躯。
她实在无法想象,霍雨婷在战场上奋勇的样子。
“辛苦你了,雨婷。”赵怜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半年,一定很苦吧?”
“我没事,怜月姐。”霍雨婷的声音平静。
相较于从前那个话痨小姑娘,如今的她沉默了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放在以前,见到自己,她早就该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了。
她轻轻推开了赵怜月,
“怜月姐,你信上说徐姨重病,你回来后,去看过她了吗?她现在情况如何?”
赵怜月轻轻叹了口气,“雨婷,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徐姨她,其实并没有真的重病。”
霍雨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封信是徐姨和和慕朝阳他们设下的一个局。”
“徐姨假装病重,是为了把慕夕颜引回京城,然后给她下毒。”
“如今,计划已经成功了。”她看着霍雨婷的眼睛,继续说道,
“徐姨自己虽然也误食了一点点蛊毒,但因为那毒是特意针对身负内力的武者的,所以她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
“但是慕夕颜就没那么幸运了。”赵怜月深吸一口气,
“据说那蛊虫会一点点吞噬人的记忆和内力,她现在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如同废人,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霍雨婷一开始还能安静地听着,当听到徐淑宁并无大碍时,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了一下。
但当听到赵怜月说,慕夕颜被算计致死时,她瞳孔剧烈收缩。
里面迸发出的,并非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绪。
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怒。
“怎么可能?!”霍雨婷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不可能这么笨,那种低劣的下毒伎俩,她怎么可能会中招?”
赵怜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只见霍雨婷脸颊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着粗气。
“雨婷你怎么了。”赵怜月有些不知所措,试图安抚她,“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好事吗...”
“不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这样死,她应该死在我的枪下。”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扭曲的霍雨婷,赵怜月彻底震惊了。
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霍雨婷吗。
这半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霍雨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眼里翻腾着不甘。
没有人知道,这半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冰冷刺骨的北境,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霍雨婷永远冲在最前面,悍不畏死。
多少次险象环生,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她之所以能忍受这一切,之所以能日复一日疯狂训练,丝毫不懈怠,就是为了一个目标。
为了强到足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用手中的长枪亲手杀了她,为小苏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