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木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此刻外头天已经黑了,月光从狭小的窗口照进来。
她动了动脚,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垂眼看去铁链锁住她的手脚,小腿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还在隐隐作痛。
“醒了?还不肯交代实情吗?”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苏木抬头,看见牢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江陵郡守谢文忠。
“竟有像你这般贼子,拖欠房钱不还,恼凶成怒之下火烧客栈,还当街劫走新娘。”谢文忠声音冷得掉渣子,目光如苍鹰俯视草间野兔,眼尾刻意折起的细纹里压着千斤威严。
他此时恨不得立刻将苏木原地处决,但仅存的理智让他将杀意压下去,江湖中人野蛮粗暴,前两件事倒是像他们的作风,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要劫走新娘,害得惟言……
想到这里倏地制止,他看见苏木拖着那条残腿站起来,从下往上打量,在他腰间那块玉佩上停留会,最终她指着他的翻开的衣领笑道,“看来大人很急,官袍都不曾穿戴整齐就出门,不过您何必这般,又没让轿夫抬空轿子回去。”
谢文忠又气又恼,“你这厮为何要毁我儿婚事。”
凌岳本是为悦来客栈掌柜的事儿追出城去,那掌柜她见过几次,是个难缠的,深更半夜击鼓鸣冤,说是有个胆大包天的女贼,抢钱烧房,无恶不作,她还特地找人画了一张画像。
她对着这事也颇为上心一日来三回就问捉住人没,昨日夜里悦来客栈小二又来击鼓,偏说在李家附近见到女贼,让官府赶紧派人捉拿。
这一追就是一夜,直到白天在醉仙楼顶撞见她手拿鞭炮欲行不轨之事,只不过这女贼武功实在不错,眨眼便消失在人群里。
当他们在城外捉拿她时也刚好遇见悦来客栈掌柜,更没想到竟然在城外撞见衣衫褴褛的李家姑娘,当这儿传到他耳里时,一切流程皆结束。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错嫁一事儿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好像刻意有人引导。
所以她怀疑女贼有同伙。
“大人你也瞧出来,这背后真正想抢亲的不是我,我一个大姑娘抢新娘子做甚。”苏木瞧着谢文忠越发阴鸷的眼神微微一笑,对比于谢文忠的气愤,她更显淡然,“我全部交代,一字不差全部交代。”
谢文忠直勾勾盯着,想从苏木脸上看出不对劲,但对方只是含笑看他,瞧不出半点异常,他大刑还没用上,怎么就要和盘托出,这人骨头不应该这么轻,最起码得打上八十遍才松口。
这么容易,他觉得有鬼。
“谢安。”
在谢文忠苦思之际,苏木慢悠悠开口,顿时他瞳孔一缩,倒是她声音有多吓人,而是她的说得那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谢安。
他的小儿子。
所以下意识反驳,“胡说八道。”
“他应当是很小就去燕丘了,口音与这一片大不相同。”
苏木退回到角落,找个地方坐下来,拖着条残腿站久了有些酸痛,她抬头望着谢文忠越发黑沉的脸,心逐渐定下来,她赌对了,那小道士果然是谢文忠的儿子。
她当然不瞎猜,小道士腰间的玉佩与宋惟言腰间材质相同腰间,与谢文忠也相同。
她继续道,“若是还不信可以找画师将人画出来。”
谢安做事随心所欲,本想让他与他兄长一样在世子手下做活,谁能想到不过去了一趟明心殿,第二日便哭着闹着要出家,那年他不过才十岁。
他自然不会答应,谢安便以绝食抗议,这小子年纪不大出家决心倒是坚定,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最终是他妻子看不下去松口放他出家。
虽然他最终也点头应下,但心里总归是有个疙瘩,她妻子除了谢安还有惟言这亲生儿子,而他只有谢安,这些年也对惟言视若己出,总觉得生分,两人不像平常父子般亲密,除了公事便没其他可聊。
他半月前曾传书给谢安,惟言大婚,问他是否归,得到只有个不字。
虽然苏木说得有模有样,但谢文忠始终怀疑打量,兄长成婚都不回家,那他会因何事归家?
这人睁眼说瞎话,胡言乱语。
“休要往我儿身上泼脏水。”谢文忠的声音在牢房中炸响,他宽大的官袖猛地一甩,恶狠狠剜了苏木一眼。
苏木却微微偏头,避开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大人何必动怒。”她声音轻缓,不疾不徐从袖口取出一本书,她指着这上面的四个大字,“谢安藏书,大人应该还没老眼昏花到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字吧。”
谢文忠的手指僵在半空,嘴唇微微抽动,眼眶微红,说不清是何心情。
假的,绝对是假的。
绝无可能。
苏木没有着急,她拖着锁链挪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举起书让谢文忠看清她藏书上的字。
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揶揄。
“你真的见过安儿?”谢文忠紧绷的身子松下来,声音里的威严裂开一道缝隙。
话已至此苏木知道自己已赢下第一局,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找个舒服姿势躺好,自重生以来她不曾睡过个好觉,不是逃就是饿肚子,要不是被关在这里还真没机会。
不过也得庆幸,没将这本书一道藏起来,要不然得多费一番功夫。
“前两日我在云中路遇见一个小道士,他当时与我纠缠一番,”苏木说话速度不快,慢悠悠的,时不时拖个长音停顿一下,“当时我看见……”
“看见什么?”谢文忠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官靴踩在潮湿的稻草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苏木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看见他与京都官员来往甚密。”
谢文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牢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荒谬。”谢文忠猛地拍向牢门,木门嗡嗡震颤,“安儿已入世怎么牵扯这些。”
苏木不慌不忙,“大人纵横官场多年,不会不知这其中的门道吧,您当真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女贼会无缘无故去劫花轿?”
谢文忠沉默不语,月光偏移,照亮了他官帽下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突然压低声音,“大人可曾想过,为何新娘被劫后,错嫁的流言会传得那么快?就像……”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人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谢文忠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猛然记起昨日贵人中毒一事,还有从盛京来的御史昨日突然到了邻郡,说是例行巡查,却频频打听江陵的旧案。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文忠的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凌厉。
苏木站起来拖着锁链向前挪了半步,铁链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她仰起脸,月光照进她清澈的眼底,“大人,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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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我做局,而他们的目标……”她一字一顿地说,“恐怕是您以及您背后的谢家。”
牢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文忠猛地回头,看见原本守在门口的凌岳冲进来。
他在谢文忠耳边低语道,“大人,吴管家来了。”
谢文忠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吴庸已经走进来,他看见苏木还活着,长舒一口气,生怕他家大人气血上头将这小丫头宰了。
“何事?”
“大人,表少爷中毒了,大夫束手无策,在他昏迷前务必让我们找到画中姑娘。”说罢他取出画纸展开后画里的姑娘与苏木有着九分像,尤其是鼻尖上那颗痣,简直活灵活现。
谢文忠目光一顿,余光瞥过去,这女贼倒是有些本事?
她什么与宋允那混不吝混到一起,若是要去府中救人,那岂不是给她机会?
他并不想如此轻易放过他,当他目光接触到吴庸时,对方只是叹气摇头,他明白这是他夫人的意思。
他夫人向来溺爱她的侄子侄女,哪怕是杀人放火都会默默摆平,因此将宋允与宋瑶二人养的无法无天性子。
宋瑶更是陷入下毒风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允怎么也中毒了。
“快快快……”
他思量片刻,还没开口由远及近传来道带哭腔的女声。
一个貌美夫人被搀扶着走进牢房,面颊处两道泪痕明显,她看眼牢房里的苏木,顿时大喜过望,推开吴庸紧紧握住谢文忠的手,“文忠你得救救阿允,大夫说要是再找不到解药就没救了。”
谢文忠拍了拍夫人的手,这人看着就像是江湖剑客,哪像是个大夫,说不定那毒就是她干的,他道,“夫人……”
宋满春抢过话,“阿允说她是半云的关门弟子,若是真的,不仅是阿允就连那位贵人……”
宋满春话未说完,谢文忠却已了然于心,在这朝堂之上,宋允的性命比起那位昏迷不醒的圣上来,终究是轻如鸿毛,如今投毒凶手虽已伏诛,可龙榻上的天子一日不醒,谢家便一日不得安宁。
他眼里闪过纠结之色,这隐在暗中的细微情绪变化全被苏木看在眼里。
苏木靠回墙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轻轻抚摸着腿上的伤,那里包扎的布条已经渗出血迹,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还好,她给宋允下的是真的毒。
月光渐渐被云层遮住,牢房重归黑暗前,苏木看见谢文忠脸上的迟疑与满春的纠结交相呼应。
半晌,谢文忠突然对凌岳说,“开锁。”
这声音完全不像是与苏木先前听到的那般中气十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凌岳愣住了,“大人,这不合规矩……”
“本官说,开锁!”谢文忠厉喝,声音在牢房中回荡。
当铁链哗啦啦落地时,苏木轻轻舒口气,她赌赢了第一步,但当她试图站起来时,腿上的伤却让她一个踉跄,凌岳伸手扶住她,看着她不断冒血的伤口下意识蹙眉。
他废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捉到她,就这么放她走实在不甘心。
大夫?一个大夫连止血都做不到,那就说明她身份存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凌岳低声问。
苏木借着他的手臂站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一个能让你不丢饭的人。”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