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被粗暴推进一间昏暗的厢房，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落锁声音清脆悦耳，房里只剩下苏木与宋允。
屋内弥漫着血腥与霉味混合的浊气，在死寂的厢房里，宋允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他拿下手边的皮鞭抻了抻，外面天色逐渐暗下去，偌大房间只点了一盏蜡烛，混沌的烛光勾勒出少女清瘦的身躯。
宋允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异光，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他甩着皮鞭逼近，表情逐渐变得癫狂。
“笑？等会让你哭都哭不出……”
尾音突兀的卡在喉咙里，在他疯魔的目光下原本瑟缩的姑娘，慢悠悠站直身子，烛光将她影子骤然拉长，墨发凌乱的她活像是吃人恶鬼。
墙上挂着的铁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刑架，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忽然轻叹出声。
她是没想到，自己会与宋允独处，也没想过宋允会变态如此，这墙上眼花缭乱的刑具，花样当真是多。
行走江湖多年也是听说过有些达官贵人很会玩，会以折磨下人为乐，他们有权有钱自然不会在乎普通人性命。
就拿宋允举例，他害死那么多丫鬟，可是仍旧能肆无忌惮行事，甚至在谢家都能大张旗鼓带走自己，且无一人敢阻拦，可见他真是嚣张至极。
宋惟言看着老实巴交，不像是那种会包庇罪恶的人，果然不能看表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下属。
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
蛇鼠一窝。
“喜欢吗？”宋允绕到她面前用皮鞭挑起她的下巴，肿胀的脸上露出狞笑，“这些都是本少爷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木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她眼底冷色，皮鞭擦过她下巴瞬间，宋允瞳孔骤然收缩，腕骨已被冰凉五指扣住。
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惨叫炸开，宋允扭曲的手腕像折断的树枝般垂落，他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坚硬的木桩，猛然传来刺痛，但与手腕折断疼痛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你是谁？”宋允声音变了调，捂住折断的右手，冷汗顺着太阳穴滚落，此刻他要是还看不出眼前之人有问题，那他可就真成傻子了。
苏木没回，只是慢条斯理捡起地上的皮鞭，她还在想怎么才能让宋允不找小蝶麻烦，眼下就是个绝佳机会。
“你不是要教我哭吗？”她朝前迈了一步，宋允紧绷着身子靠着木桩。
“你不痛吗？”苏木偏头看眼他身后，桩子上缠着倒刺，疼得宋允大汗淋漓，但显然比起这点疼痛他更怕逼近的女阎罗。
宋允的脸色刷地变白，“你这胆大包天女贼，要是被我表哥知道……”
“你猜是他来得快，还是我拧断脖子的手快？”苏木打断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他却觉得冷飕飕的，宋允知道绝对不是吓吓他那么简单，她能一下捏碎他的腕骨，拧断他的脖子肯定也不费吹灰之力
他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
“你不是让他们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吗？”苏木被吵得头疼，再次打断他，她向来没什么耐心，对于人渣更是不耐，她环顾四周铁链，钩子，各式各样的皮鞭，“真会玩。”
她冷笑一声，皮鞭缠上宋允的脖颈缓缓收，“我的脸可不是说打就能打的，我会让你尝尝剥皮揎草的滋味。”
听到这话他吓得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就在这时他被双手拎起来，随后嘴里被塞进去颗苦涩的糖，还没等到他吐出来就化了。
“求求……”在他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勉强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苏木松下皮鞭，一脚踹向他膝骨，碎裂声混着惨叫响起，快速用铁钩刺穿他掌心钉在木桩上，低声道，“记住，你的命是我暂时寄放在这儿的。”
宋允捂住喉咙不停咳，眼底闪过狠厉，等到出去之后他绝对不会放过她，他记人脸那可是一等一，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找到她。
就在他想出百种折磨办法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房里显得格外明显。
苏木冷眼看着宋允毫不掩饰的恨意，慢悠悠开口，“滋味如何，这一日丧命丸，可是半云先生新炼的玩意儿，发作时如万蚁噬心，届时七窍流血而亡，当然，若你管得住嘴……”
“别唬我！”
宋允显然不信，眼前这人绝不是府中丫鬟，也不像是谢家敌对，倒像是江湖人做派，她表哥是红甲兵统领，他姑父是江陵郡守，她姑姑更是与京城那边沾亲带故，他要是死了，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宋允断定这人江湖莽夫绝对没有这么大胆子，要真想他死干脆一刀了结干脆利索，何必多此一举为他毒药。
毒药？府中好像在……
“是你。”宋允瞪着眼睛，他情绪略显激动，想站起来拉住她，不知为何浑身疼，使不出半点力气。
“什么是你是我，不懂你的意思。”苏木垂下眼看着他，“不过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疼，药效发作了，我这人不喜杀戮。”
宋允疼得蜷缩在一起，“我一定会揭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摁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后背贴着坚硬的地板，疼得他倒吸口凉气，还没叫出声来，啪一声，脸颊火辣辣疼。
这记耳光抽得宋允耳朵嗡鸣，左脸迅速浮起四道紫红棱子。
他尝到铁锈味在齿间漫开，张嘴想要说话，又一记耳光落下来后脑不断撞击地面的钝痛与面颊灼痛交织，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苏木觉得不过瘾，直接坐在他身上，撸起袖子左右开弓，本就肿胀的脸更是不成样子，他看着身上没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眼泪从眯眯小缝隙里挤出来，“我，我答应你……你打第一下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巴掌离他一寸的时候忽地停下来，苏木甩了甩酸涩的手，责怪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手都疼了。”
宋允捂住着脸缩到角落里，说什么说，给他开口机会了吗？
刚要张嘴似铁的巴掌就这么落下来，没丝毫喘息机会，这人吃什么长大的，这劲儿也大了。
这人绝对绝对是故意的，但他又不敢顶撞，要不然真得死。
他感觉密密麻麻疼痛愈发明显，不知道是被打的缘故还是中毒的缘故。
总之不能拿他的小命开玩笑。
就在他愣神之际，余光瞟见苏木朝他走来，他刚想要求饶，对方粗暴拎起那只断手，咔一声就给接回去，甚至连疼都不曾感觉到。
苏木开门见山，“谢家新娘是怎么回事？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新娘？
看她脸色显然不是问他的第三个嫂子，而是前面两位。
江湖人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吗？
宋允不想说，这事关谢家声誉，但明显前面这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苏木等的有些不耐烦，揉了揉手腕。
他焦急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听说第一位嫂子有心上人，据说已经私定终身，在大婚当日她的心上人跳湖自尽，悲痛之下她紧跟着跳井而亡。”
苏木问道，“不是说上吊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苏木沉默在想他话有几分真几分。
这事儿传出去凭借在江陵的好名声，谢家不是不能善终，她搞不明白为何要往志怪灵异方面传。
难不成宋惟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能倚靠着志怪隐藏。
宋允像是看出苏木想法，辩解道，“其实死第一个的时候，百姓之说顾家小姐没享福的命。”
“直到死第二个，坊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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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有些风言风语，但都无伤大雅。”宋允迟疑会，“过半月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两位嫂嫂之死是为表哥挡灾…….”
宋惟言这是闷声干大事。
他要做什么？
她顿然记起打探到那些消息，宋惟言本不姓宋，而是姓周，是宋满春与江陵县尉周良的儿子，宋满春在丈夫去世后改嫁谢文忠，宋惟言死活不愿姓谢，所以跟随母姓。
有意思的是周良的上司正是谢文忠，而在宋满春丈夫离世没多久，谢文忠也与他妻子和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听过有关他的发妻一点风声，听说是伤心欲绝回老家了。
他们俩……
她刚要接着往下想，屋外传来一阵骚乱，听声音来的人不少，隐约能听到小蝶的声音，她偏头看向窗外，天色也不早了。
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
“我走了，他们要是问去就说把我弄死了。”苏木走到后窗，“明日给你送解药，要知道什么该说不说不该说。”
话落翻身从后窗跳出，也在这时门被打开，宋惟言带着人冲进来第一眼就瞧见蜷缩在角落的宋允。
两侧面颊高高隆起，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上更是沾满血迹。
他听到动静抬头，目光与宋惟言对视那一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连滚带爬抱住宋惟言大腿。
“哥，你怎么才来！”
宋惟言蹙眉低头看着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弟弟，抬眼打量四周，他一直知道表弟不成器，也曾为那些侍女想讨回公道，但他娘总会阻止不断重复着两句话，‘他是你弟弟’以及‘他爹死的早太可怜’，若是他再不退让就会以死相逼。
弄得很是无奈。
印象里宋允总是桀骜不驯，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唯唯诺诺。
宋惟言面色如常，蹙眉一瞥，眼底冰冷尽显，“那丫鬟呢。”
宋允听到宋惟言的话一懵，气愤站起身，想要将苏木所作所为一一阐述，肚子猛地一疼，直挺挺倒下去。
肚子剧烈疼痛让他话锋一转，紧紧抓着宋惟言衣摆，“她死了，她冤魂来索命了……”
小蝶跌跌撞撞冲进厢房时，正好听到那句她死了，她脚步猛然一顿，眼眶瞬间通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晃了晃，“小桃姐姐，是我来晚了……”
她颤抖扑到宋惟言面前，“公子，公子你一定要为小桃姐姐做主。”
宋惟言低眼看着这个丫鬟也不说话，府中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方才这人跪在他书房前不停磕头，边哭边说她的姐姐被表少爷带走了，让他去搭救，他自己本就因为陛下中毒一事烦躁，自是没时间管这些事，想让侍卫将她赶走，可是她却声嘶力竭喊道知道是谁下的毒。
这人胆子挺大。
在他思索之际，小蝶突然扑向墙角的刑架，在众人惊呼中抓起一根带倒刺的铁钩，鲜血立刻从她指缝间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她哽咽着转身，染血的铁钩直指宋允，“上面留着新鲜血迹，表少爷就是用这个折磨小桃姐姐。”
宋允疼得蜷缩的身子猛然一僵，上面明明沾得是他的血。
等等，这丫头在说谎！
他挣扎着要辩解，腹部却传来刀绞般的剧痛，顿时蜷成一团。
“来人。”他忽然开口，“把表少爷抬去医治。”
小蝶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浑身无力趴在地上痛哭。
侍卫们拖着哀嚎的宋允退下后，小蝶声音渐渐弱下去，厢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宋惟言走到窗口，轻轻一推，外头漆黑一片。
望着窗台上的半个脚印想起从婢女房搜出来的红衣与刀，东西藏在夹角，很隐蔽，若换着平时肯定是找不到，谢家来生人了。
他慢条斯理道，“宋允这回惹了个很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