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刚和百里宏毅分开，江昙夏就揪住了弥枝的耳朵：“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哎哟！”弥枝差点跳起来：“那话本上都说了，路边的男人不要捡，你反倒揪起我的耳朵来了。”
江昙夏被说中心思，脸腾的一红：“人家只是问个路，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粗鲁？”
弥枝用力拍开她的手：“阿姐，你用脑子想想，那人一看就出身不凡，修为成谜，怎么看都不可能在那山里迷了路，若不是我闹这一通，我们说不定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她故意说的吓人，江昙夏脸白了白：“真的？”
弥枝故意道：“你自己想想吧！”
江昙夏心里有事，见弥枝不理她了，下意识看了沈衢尘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像是黏在了自己妹妹身上。
哎，江昙夏无奈心想，自己情窦理不清，还教姐姐做事呢。
三人回到家中。
弥枝再一次回到这里，心情难免复杂。
这个时间段的羽山灵力依旧稀薄，这个村子位处城镇之外，十分偏僻，在这里甚至都看不见铜雀楼的影子。从表面看来，到处都是辛勤耕作，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一辈子信赖铜雀楼的普通凡人。
农田里一位妇人似有所感，擦了擦额头汗水，抬起头来。
江昙夏喊道：“阿娘，马上食饭了叻！”
那农妇却在麻衣上擦了擦手，一路小跑过来，拉着两人道：“铜雀楼的仙人来我们村子里挑徒弟了，你们也快去试试，说不定就能被选上，以后阿爹阿娘可就指望着你们了！”
江昙夏晕晕乎乎被她拉着走：“仙人怎么可能来我们村里选徒弟？”
江昙夏所住的村落平日连内城的人都不会怎么来，更别说铜雀楼的仙人亲临，一时间，带着自己孩子看热闹的，试一试的，围在村尾的人只多不少。
“这村子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位身穿铜雀楼弟子服的人问。
“是的大人，都在这了。”村长连连弯腰。
那人傲慢点头，突然齐刷刷拔出了身侧的长剑。
“有人向铜雀楼举报，春泽村曾有魔族入内，如今看你们行走如常，定是被蛊惑，有包藏魔族之嫌！”
他长剑一挥，轻而易举将村长抹了脖子。
“铜雀楼奉命调查，若有知情者，从实说来，若没有，铜雀楼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杀！”
尖叫声一片。
最先被杀的是村里的男人，灵力从四面八方灌入凡人的身体里，轻而易举就撕开巨口，让他们或失血过多，或七窍流血，或痛不欲生地死去。
原本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尖叫着逃跑，江昙夏护着弥枝和沈衢尘，正要离开，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甩在地上，那人长剑正要砍下，看到江昙夏的脸，猛地一愣。
四周乱窜的凡人一息之间就被屠杀殆尽，有人见这修士不动手，疑惑地走了过来：“你干什么呢？”
那修士回过神，正要说话，两人突然都被一股灵力掀翻了出去。
“铜雀楼镇守羽山，就是让你们欺男霸女，屠戮百姓的吗？！”百里宏毅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将江昙夏从地上扶起。
伪君子，弥枝心想。
“我阿娘......我阿爹和阿娘呢。”江昙夏颤颤巍巍站起，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对农户。
百里宏毅在暗处对那几个弟子使眼色，几人心领神会，从地上拎起昏迷的两人，扔在江昙夏脚边。
“阿娘！”江昙夏尖叫着扑过去。
弥枝赶紧拉着沈衢尘跑到江昙夏身边，正要开口揭穿百里宏毅的伪装，两片嘴唇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沾上了，怎么都张不开嘴。
她猛地看向沈衢尘，后者对她摇了摇头。
看来在回溯中，无法向幻境之主提供任何真相。
所有的事情最终还是会朝着必死的结局走去。
弥枝看着百里宏毅轻声安抚江昙夏，将受惊的三人送回家，一路无话。
离开前，沈衢尘欲言又止，弥枝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虫鸣声大了。
弥枝推门走了进来，江昙夏刚刚把父母安顿睡下，正坐在木案边，凑着烛火，细细打量着一枚铜钱。
见弥枝进来，她慌忙将铜钱藏进了抽屉里。
“我都看见了。”弥枝道。
江昙夏有些尴尬，想了想，又将铜钱拿了出来。
弥枝没有提铜钱的事，她先是问：“春泽村已经是个空村了，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江昙夏犹豫道：“他说，让我们搬去内城......”
她打量了一下弥枝的神色：“但我还没有答应！”
弥枝努力让自己语调平静，但一双眼睛还是瞪得溜圆：“阿姐可曾想过，春泽村为何会突然遭此祸事？铜雀楼此番前来目的明确，让村长以收徒之名将人聚齐，又将村中男丁尽数杀害，据我所知，那些留下来的女眷，好像已经被他们带走了吧？”
江昙夏瞪大眼：“你是说？”
“我是说，铜雀楼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好。”
弥枝道：“若他们真的庇佑凡人，就不会需要女修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去除魔息才肯上阵杀敌，除魔卫道那些女修也能做到，可她们因为道义背上了这个责任，几十年后，这却变成了困住她们双腿的枷锁。”
“若他们真的庇佑凡人，阿姐，你能相信今日之事，是仙人能做出来的吗？”
“他们与魔族何异？”
鲜血淋漓的画面一闪而过，江昙夏捂住了嘴。
“而且，你真的了解他吗？”
江昙夏脸色惨白，死死捏住了那枚铜钱。
半晌，她沉声道：“阿姐并非因为相信他。”
“只是阿珠，我们没有退路了。”江昙夏看着她道：“春泽村已经不能生活，这里随时可能会有魔族到来，到那时，别说是你和阿爹阿娘，还是阿常，我或许连我自己都护不住。”
“他的身份确实不同寻常，但只要他愿意让我们入内城，那么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地狱，我都要去。”江昙夏道。
烛火摇曳。
江昙夏见弥枝不说话，勉强笑了笑：“而且，可能你没看见，他其实对姐姐挺好的，人长得又好看，翩翩公子，修为又高，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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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个姐夫护着我们一家，至少不用饿肚子了，也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她将弥枝抱在怀里：“我们阿珠到了冬天，就能有足够多的炭，手指再也不会肿成包子，也会有干燥温暖的被子，衣物……阿珠，我们要活下去。”
江昙夏拇指擦过弥枝的眼角，微笑道：“活下去，才能谈其他的东西。”
弥枝凝视着她，半晌，闭上了眼。
——
风雨如瀑，三人穿行在望不到头的羊肠小道上，婆娑密林弯折摇曳，试图阻止三人去路。
“阿珠，你不是不让我待在那荒村，怎么这回又主动带着我去了？”江昙夏被淋地睁不开眼。
荒山毕竟是荒山，路本就难找，被暴雨一冲，一路泥泞。
弥枝走不稳，紧紧攀着沈衢尘才能站直：“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去确认姜萝的尸体在不在那荒村中。
百里宏毅此前突然出现一定不同寻常，既然当时他们误打误撞入了二人曾经呆过的旧居，说不定百里宏毅当时就是出来灭口的。
只是看见江昙夏和姜萝如此相像的脸，才临时起了歹意。
春泽村的惨剧或许也是因此而起。
弥枝浑身湿寒，在暴雨中走得举步维艰，沈衢尘将她背在背上，折了一片大芭蕉叶盖在她身上。
弥枝没忘记沈衢尘如今也是个小孩，悄悄问：“师尊，你不累吗？”
沈衢尘没有回答。
她又自言自语：“噢，我忘了，你是能轻松把那么大一块巨石拎起来，我这么轻，你肯定轻轻松松。”
弥枝自己把自己想明白了，在沈衢尘背上蹭了蹭脸上雨水，蜷缩成了一团。
三人又走了一段，一块破败山石出现在他们眼前。
“葬......好像只有一个字。上次我们来时，有这块山石吗？”江昙夏疑惑问道。
弥枝抬头看，发现这位置四面都是高山峻树，一条河道从荒村外围而过，暴雨之中，整个山谷弥漫着一股湿气沉沉的黑雾。
原来玄坛村就是葬仙谷的原址！
看来百里宏毅找到了姜萝的替代品，已经开始着手建造葬仙谷，安葬姜萝了。
弥枝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从沈衢尘背上跳下来，大步朝着荒村跑去。
同时，她在心里想到。
说来羽山也当真奇怪，有山有水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有“人杰地灵”的说法，所谓金山银山，靠山吃饭的人是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即使因为天赋不能修炼，但也绝不应该是因为灵脉不足而无缘大道。
可羽山又确确实实是这么一个地方。
羽山的山和树明明和旁的无差，看起来也自有一番风味，可真正细细看去，却又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阴森之气，树木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你看，高耸的山峰也仿佛一座座牢笼，怎么也跨不出去。
加上羽山位置偏远，仙盟管不到，只能由铜雀楼负责，一来二去，便形成了铜雀楼说一不二的局面。
沈衢尘和弥枝走到一处明显保存完好的小院前，交换了一个眼神。
“吱呀——”
木栏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