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还是不说？”
季随撑着下巴，望着天，问出了这个令人苦恼的问题。
苏叶道：“当然要说！平姐姐被他们蒙骗这么久，我们当朋友的知道了这件事当然要告诉她真相！”
她一拍桌子，横眉竖眼。
季随弱弱道：“又不是我干的你别瞪我啊……”
张楚怀迟疑开口，“但是，如果她很喜欢柳驰的话，那我们突然告诉她多伤人啊……”
季随：“不无道理。”
折微直接拍了张楚怀后脑勺一下，“长痛不如短痛！等到平逐月发现真相的那天又发现了我们还帮着那对狗男女隐瞒，不是更伤人！”
张楚怀抱着脑袋，脸皱成一团，“你别打我……你说的都对……”
季随也跟着点点头，“小孩，你说的有道理。”
折微怒道：“你才是小孩！”
而后也扇了季随后脑勺一巴掌。
季随吃痛地抱着后脑勺“哎呦”起来。
“既然要说，那让谁去呢？”
张楚怀左看看右看看，一点都不想去当这个恶人。
万一平逐月一时间气急了厌屋及乌，当场对世界上所有男人失去信任连带着他都揍一顿怎么办？
她，她那么厉害……
季随也是这么个想法。
不过这可不是怕平逐月，这是君子风度，他和平逐月相识那么多年，万一由自己去说平逐月得觉得多丢脸呢。
绝不是怕。
这是体恤。
“张楚怀你简直是没有担当。”苏叶对着张楚怀摇头，一脸我看错了你的样子，“大家都是朋友，你怎么一点胆识都没有。”
她与折微对上目光，二人顿时同仇敌忾，以指责的目光看着场上这两名雄性。
张楚怀声音很弱地辩解：“我，我没有……”
季随扯着脖子，“我还不是怕平逐月觉得丢脸。”
“哼，你们不说我们去说！”
苏叶和折微手牵着手，转身出了院落。
夕阳正落，四周昏黄，没走两步，两人便当场碰到了平逐月。
她提着把巨大无比的铁锤，模样看起来很悠闲。
苏叶瞬间紧张起来，“平平平平姐姐……你也在这儿啊？”
平逐月挺疑惑地看看四周，“这不是平府吗？”
她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苏叶：“哈哈哈是啊。”
平逐月：“……”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一会儿吃饭了。”平逐月道，“山宁说裴昭做饭特别好吃，一会儿骗他给我们做饭。”
折微眼睛霎时间一亮，“裴昭做饭好吃！”
苏叶偷偷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偏题了。
哦哦哦哦哦哦对哦。
折微想起刚刚季随说的，一瞬间义愤填膺起来。
“平逐月，你知不知道柳驰背着你在问柳城干了什么？！”
“怎么？”听到这个名字，平逐月的表情难得冷淡下来，声音平静道。
折微完全没意识到平逐月态度的不对，几乎是讨伐的语气，“他背着你在外养了个别的女人，今天正好被山宁和季随撞见。”
“哦。”平逐月平静地答道。
“你怎么还那么冷静？”折微怒其不争，“走，我带你打到他家，此等丑恶行径必将接受我正义的制裁，说不定那名女子也是被他骗了，我们正好一举两得……”
折微撸起袖子，恨不得现在就出门奔赴柳家。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平逐月表情淡淡的，看不到什么情绪起伏，“今日山宁一回来便同我说了。”
“嗯……啊？”折微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叶也没想到季随召集他们几人纠结犹豫了大半天的问题，山宁竟然一回来便直接告诉平逐月了。
“不对啊……”苏叶有点不解地道，“平姐姐你不生气吗？怎么会这么淡定？”
“生气？”平逐月嘴角微微翘起，眼中仍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并不带笑意，“我和柳驰是家中做主定亲的未婚夫妻，又没什么感情，有什么好生气的？”
折微心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啊！不管怎么样，还有婚约在呢柳驰就敢和别人卿卿我我，这是完全没尊重你啊！
她刚想开口再劝几句，和平逐月好好掰扯这件事中柳驰行径之恶劣，便又听到平逐月继续开口了。
夕阳下，平逐月嘴角的弧度带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我不生气，不代表柳驰可以这样做。”
“今日我已经寻好武器，明天一早我便会杀到柳家，捶死柳驰。”
平逐月平静地说完自己的计划，手中那个几乎有一个人这么高的看起来重若千钧的铁锤在此刻，平白多了几分杀气。
苏叶：“……”
折微：“……”
反应了一瞬，二人顿时异口同声说：“我支持你！”
在后面小心偷窥的季随和张楚怀则是在支持平逐月之余瑟瑟发抖。
好重的杀气。
好可怕的铁锤。
今天的晚饭果然是裴昭做的，虽然裴昭对除去山宁之外的人在吃他做的菜时眼神模样皆有些冷淡审视，但在折微的招呼下，众人还是愉快地吃了起来。
折微道：“没事你别管他他就这样子习惯就好了。”
“反正山宁在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
虽是小孩模样，但折微这话说得极为成熟老练，仿若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注视。
山宁闻言则是偏头看向裴昭，表情有些疑惑。
折微在说什么？
裴昭对她装模作样地笑笑，眼神柔软而乖巧，模样无辜极了。
他道：“不懂折微在说些什么，大家喜欢吃就好了。”
季随不禁想到初见时裴昭对自己的评价。
装货。
*
第二日一早，平逐月便拖着大铁锤表情平静地去了柳家。
折微本来还想去凑凑热闹，只是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练剑的苏叶告诉她平逐月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折微挫败地往院子中的石凳上一坐，“早知道早起会儿了。”
其实早知道也起不来。
折微一边撑着腮帮子吃昨夜裴昭做的点心，一边随手指着苏叶的胳膊，“这儿，用这里发力。”
苏叶马上调整了过来。
苏叶是知道折微的身份的，哪怕平常折微的表现都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她的指点对苏叶的帮助也是巨大的。
“你怎么没出门？你师兄还有张楚怀他们呢？”今天这院子里是真冷清。
“他们出去去做宗门任务了。”苏叶一边挥剑，一边答道，“山宁姐姐让季随带她去城主府看昨天被抓住的那个魔族尸体。”
“咦？”折微疑惑了下，“你怎么没出门呀今天？”
苏叶抬头看了眼太阳，干脆停了下来，走到石桌旁边对着折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今天计划出门买些东西，而且师兄他们和山宁姐姐那边都用不上那么多人，我去了也有可能是添乱，就没一起跟着。”
“裴昭今天也没出门呢。”
折微啧啧称奇，“真稀奇，他竟然没跟着山宁。”
苏叶其实还挺好奇裴昭和山宁之间的关系的，一开始看着裴昭对山宁很讨好，山宁对裴昭却有点一般，可折微明显是山宁的老朋友，她却和裴昭关系不差，那山宁理论上来说应该和裴昭也很好？
不过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快点出门了，苏叶就没多问，她对着折微告别道：“那我先走啦。”
折微的头小鸡似的快速点起来，“快走吧快走吧。”
苏叶将剑收回，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她心情不错，甚至口中还哼着小调。
出了平家大门，苏叶停住，看着熙熙攘攘地街道，她顿了一会儿，好像在和什么东西交流一样，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转向右，继续出发。
路过早点摊，她停下来要了个包子。
“五文钱。”
修士货币多用灵石，苏叶在储物袋里翻找不知道压在哪里的铜钱，不好意思地对早点摊摊主道：“不好意思啊，您等我找找。”
“不打紧。”热心的胖摊主道。
“这是五文。”清冽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与之同步的是递出去的五文钱。
胖摊主乐呵呵收下，“好嘞。”
苏叶有点惊诧地看过去。
少年那张脸在近处看时尤为震撼，即使认识很久，看过很多遍了，苏叶的心跳仍是漏了一拍。
是裴昭。
心脏停住一拍后，便是更加剧烈的跳动，阳光正好，苏叶仿佛被裴昭的突然出现吓到般，“你怎么在这儿？”
裴昭便朝着她一笑，“我不能在这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叶忙摆手解释道，对上裴昭的眼神，黑黝黝的眸子，略带着些笑意地看着自己，几乎看不出他的目的。
不去跟着山宁反倒在早点摊这里同自己偶遇的目的。
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苏叶的心砰砰直跳，“那个，谢谢你的五文钱，没什么事我就先……”先走了。
未等苏叶说完，裴昭的手隔着薄薄的空气揽住苏叶的肩膀，带着她离开。
因着两人明显认识，早点摊摊主也未作他想，乐呵呵地收好这五文钱。
苏叶却感受到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
裴昭的手与她的肩膀之间明明还隔着空气，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自己跟着裴昭前进，苏叶不知原因，只是莫名地有些害怕。
“裴、裴昭，我们要、要去哪……”她鼓起勇气问着。
苏叶其实一直都有点怕裴昭，总感觉自己看不到他的真实情绪，辨不清他的深浅。虽然这人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却又似乎只在面对山宁时才有真诚。
但她却又总有种感觉，裴昭不会害她。
所以她仍是这样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裴昭闻言，眸光扫向她，语气轻忽而随意，“你是要去哪儿呢？”
“我去买点东西……”苏叶有点心虚地道。
不知何时，裴昭已经带着她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两侧的墙似乎连天光都阻挡，内里阴凉。
裴昭撤回手，听到她的回答，只是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叶，语调竟然还有些对小孩子说话的温柔与诱哄，只是话中的内容，几乎让苏叶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你的系统是让你去哪儿呢？”
“嗯？可以告诉我吗？苏叶。”
……
苏叶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威慑，不是由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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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的差距产生，而是被人突然揭开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以至于自己无所遁形无可依靠。
裴昭怎么会知道自己有系统的？！
在这一瞬，苏叶几乎压不住内心的慌张，她避开裴昭的眼睛，左右张望着，拼尽全力去遮掩自己的害怕，不断想着对策，同时不断在脑海中呼唤自己的系统。
怎么办？
怎么办？
系统你说说话，你告诉我怎么办？！
这个几乎是将自己从小带到大，从村子被怨鬼毁掉的那一刻，便附身在自己身上的系统，此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叶忍不住慌张地想。
裴昭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系统。
也必然会知道了系统要求她集齐七神器的事情。
他会怎么办？会将自己视为异类吗？会揭发自己吗？会抢夺系统吗？会抢走她身上的神器吗？
思绪从未像现在一样纷杂错乱过，苏叶的担忧恐惧强过了理智，让她此刻不知到底该采取什么举措，她只想哭出来。
苏叶又听到了裴昭的声音。
他似乎是轻叹了口气。
“你害怕什么？”
苏叶仰头看向他，裴昭的眼中并没有她所预想的贪婪或者是嫌弃等情绪，有的只是平静，不对，好像还有点苦恼？
苦恼自己的害怕？
苏叶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神情有些呆。
“我又没有要抢走你的系统。”裴昭难得耐心极好地同她解释，“告诉我你的系统指引你去哪儿？他感受到的神器，在哪个位置？”
苏叶只感觉自己是懵的，不知为何，自己已经与裴昭同行了。
青天白日大太阳，裴昭好像没有一点坏心眼？
好像真的单纯只是要跟着她一起去找神器？
而刚刚的将她强制地带到小巷，好像也只是为了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和她说话？
苏叶偷偷用余光看了看裴昭。
他模样太出众，街上其实有好多人经过会多看一眼，但他依然一下子就感受到苏叶的注视。
他疑问的目光投过来。
苏叶大着胆子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系统的？”
裴昭好像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一般，“秘密。”
苏叶：“……”
“我和系统的事你全都知道吗？你怎么知道的？”
裴昭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苏叶心里在想什么，他轻呵一声，带点嘲讽道：“别担心，除了我，这世界上没人知道你的系统。”
“哦，天道可能也知道。”
他语气极为轻蔑嚣张，一副天道第一我第二的模样。
不，估计在他心底，自己才是第一。
苏叶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自己很会识人，早早看出裴昭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啊！
“你也想要，想要那个吗……”街上人来人往，苏叶不太好明说，但裴昭应该也能知道自己的意思。
神器。
系统给她的目标就是收集七大神器，裴昭让她带路，难道也是对神器感兴趣？
可是一点都不像。
无论是山宁，折微，还是裴昭，都不像对神器感兴趣的人。
“没兴趣。”裴昭的回答果然如苏叶所料，“但我要找个朋友，问柳城的神器可能会与我朋友的下落有关。”
似乎是感念在苏叶带路的份上，裴昭还真一一答了。
苏叶得寸进尺，“什么朋友。”
裴昭瞬间冷漠，“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叶：“……”
“哦。”
被裴昭呛回去了，苏叶灰溜溜地继续带路。
裴昭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系统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好好完成系统给的目标吧，我等着你拯救大陆呢。”
他连系统和自己说的找齐七神器即可拯救大陆都知道……
苏叶不禁想到自己在裴昭面前真是没有半点秘密。
不过，苏叶却又隐隐约约觉得，裴昭这副冷冷的说话毫不留情的样子，好像又比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模样更真实。
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其实是更近了点的。
抱着相信自己第六感的想法，苏叶再次大着胆子开口了，“那你会告诉山宁姐姐吗？”
裴昭冷漠且没素质道：“关你屁事？”
苏叶：“……”
还是继续带路吧。
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不会等到一个正经回答的苏叶，在沉默地埋头走了一会儿后，再次听到了裴昭懒洋洋的声音。
“她不需要知道。”
苏叶一下子愣住。
以至于原本跟在她后面的裴昭都超过了她。
裴昭刚刚说的话，其实语气并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是轻飘飘的，懒洋洋的，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苏叶却又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孤寂。
为什么呢？
为什么山宁姐姐不需要知道呢？
裴昭为什么会知道系统的存在，又为什么山宁姐姐不需要知道？
“带路的，能不能走快点？”
裴昭有些不耐的声音打断了苏叶的思考，她晃晃脑袋，抛去所有的问题，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来了，系统告诉我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