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山宁找了个机会联系天道。
房间内安静无人，山宁随意找了个杯子当作媒介，向其中注入自己的神力。
咔擦——
杯子裂开。
无事发生。
碎瓷片崩裂得满桌都是，山宁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拿出一个新的瓷杯。
继续注入神力。
然后又是咔擦一声。
山宁神色不变，继续拿出第三只瓷杯。
这次被子终于承接住山宁的神力，发出淡淡微光。
山宁眉眼冷淡，“你很忙吗？”
语气也不善。
天道轻笑一声。
“洪荒大陆幅员辽阔，总有事情是需要我处理的。”
山宁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潮音的下落吗？”
“我若知道那你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问我。”
天道仍是温和的宽容的语气，并不在意山宁的不寒喧不礼貌。
“哦。”山宁冷淡地应着，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的目光落在瓷杯上，仿佛能透过此看到天道的实体，语气仍是淡淡的。
“那线索总该是有的。”山宁撩了撩眼皮，“你连灭世预言都能算出来，知道我在找她们这么久了，总不会没有线索。”
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天道语带笑意，“山宁，我也不是万能的……”
“关系再远的线索也可以。”山宁打断他道，“我也没要求你是万能的。”
似乎是因为此刻在玄阳宗的毫无目的，山宁明显地有些急迫。
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好，至少要让她找到个为之努力的方向。
况且山宁了解天道。
天道绝不会什么都不做。
最终，天道败下阵来，“问柳城。”
他说：“我的卦象指向的，是问柳城。”
“试着去那里找潮音吧。”天道的声音渐渐消散，“但是是生是死，我也无从得知。”
瓷杯上的光芒淬灭，徒留一室静默。
山宁的目光落到瓷杯上，又渐渐放空，口中喃喃，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她只能是生。”
山宁理好思绪，和折微与裴昭交代好天道的话，转头就去向玄正辞别。
玄正有些惊讶，“这么快？”
山宁冷淡道：“我有要事在身。”
玄正有些为难，“但掌门明显是想替太上老祖多留你几天的样子……”
“我同他已经叙过旧了。”山宁不容置喙道，“我们两人关系算不得好，不用麻烦你们掌门刻意招待了。”
玄正劝不住，拿出个留音石来，非常纠结犹豫地说道：“其实你去哪我也不关心啦，但你能不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到时候掌门骂我招待个人都招待不好的时候我把录音放给他听。”
山宁：“……”
大多数情况下山宁其实都挺好说话，于是她真的又说了一遍。
玄正：“这个感情不够真切……”
看待山宁冷冷的表情时，玄正理智地住了嘴，“特别好！特别好！完全不用再录一遍！”
只是山宁还是有话要说，“你的徒弟们是不是要定时下山？”
“什么定时下山？”玄正一头雾水，然后倏地反应过来，“你指的是他们出宗历练换取积分参与全宗积分大排名最后依照排名换取下一年资源？”
山宁其实没怎么听懂。
不过她依稀记得各宗门弟子一般都是要出去不能一直待在宗门中的。
她淡定道：“苏叶今年要出宗吗？要出去的话我可以带她一起。”
毕竟还有个灭世预言在呢。
玄正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嘿嘿嘿我就说吧你肯定也好奇她的秘密知道点什么……”
他又是那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样子，看起来真是相当猥琐。
只差没有缩起脖子开始搓手了。
山宁道：“不要乱猜。”
她说：“这是友谊。”
玄正听到这话更对位了，心想你这家伙道貌岸然地真是和自己有得一拼。
但弟子们积分高了后宗门给师父们的补贴也会增多，玄正早就想买外头不羡仙有名的好酒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好啊，不过有个要求嘿嘿嘿嘿……”
……
林惊竹，张楚怀，苏叶三人被大包小包扔出来是，是非常懵的。
他们敬爱的但常常有些不靠谱的师父站在玄阳宗大门前，拿袖子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心痛道：“去吧，徒儿们，为师都已经将行李为你们打包好了，不要挂念为师。”
他说着说着，又仿若极为不舍心痛般，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伸在胸前，五指张开，姿势妖娆。
折微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山宁道：“好像是最近很火的话本子《还珠格格》里面的尔康手。”
折微：“你怎么知道？”
山宁：“刚出山时一路经过好多个小酒馆，听里面说书人说的。”
林惊竹一边默默收拾着玄正丢过来的包裹，一边忍不住道：“……师父为何不直接将行李放到储物袋里。”
玄正嘿嘿笑道：“这样比较有感觉。”
张楚怀呆呆地看着玄正，“师父，可是我们才刚回玄阳宗啊……”
玄正正色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苏叶：“我……”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玄正又瞬间变为一脸冷漠，“玄灵长老还约了我今日打牌，时间要过了，为师走了。”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下自己的三个徒弟面面相觑。
山宁道：“玄正将你们几个托付给我，让你们挣不够一万个积分就不要回去，走吧。”
林惊竹微微皱眉，有些不解道：“敢问前辈，这是要去哪？”
山宁看向灵舟检票处的方向，开口道：“问柳城。”
*
问柳城位于大陆中部，以富庶闻名。
此地各色娱乐场所发展极好，又因为地理位置好人员往来多，许多个大商户都扎根于此，彼此间的竞争往来，更是让问柳城的财富累积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几乎是整个洪荒大陆所有商人心中的证道之地。
相对于从寿清城来玄阳宗，这次从玄阳宗离开去问柳城的路程就近多了，只需要一天的路程。
上了灵舟，苏叶几人还仍然有点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今天早上他们还在玄阳宗上早课。
折微招呼了半天玩牌也没人搭理她。
这趟灵舟上多的是小商贩，来来往往看倒卖赚钱，看折微这么咋咋呼呼身上穿的也很不错，便开始向她推销自己的小商品。
被关了八百多年的折微小土狗震惊，眼花缭乱，乐不可支。
等她挑挑拣拣一大堆准备付钱时才发现。
欸不对裴昭去哪儿了？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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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小商贩们几乎快把她盯出洞了的目光，折微硬着头皮把东西挨个放回原位。
然后迅速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被她惦念着的不知为何八百年后变得超有钱的裴昭也在找人。
找的是山宁。
刚去敲了她的房门发现山宁不在房间，裴昭稍一思考，便在灵舟二层偏僻处的甲板上找到了她。
山宁凭栏倚着，眼睛盯着头上的飞鸟，看得专注。
裴昭看着她唇角便忍不住翘起。
他脚步极轻地走过去，不惊扰在头顶盘旋的飞鸟。
有人靠近，黑影落在自己身上，山宁偏头看去。
是裴昭啊。
裴昭似乎很乐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山宁。
两人都不说话，灵舟飞速地行驶，飞鸟因着在高处，竟然速度也没慢下几分。
洁白的羽毛光滑油亮，反射着太阳的光，映出五彩斑斓。
随着翅膀的舒展，一支羽毛慢悠悠地落下。
被灵舟的保护结界识别为无害的物体，羽毛在半空中一顿，又透过结界晃晃悠悠落到山宁的手中。
山宁接住。
她说：“没看到过这种鸟。”
她生活在山中，少有能看到这种展翅高飞的鸟儿的时候。
“那姐姐以后可以常来看。”裴昭笑眯眯地回她。
此刻飞鸟已越飞越高，再不担心会惊扰它。
山宁摇摇头，“御剑很累，坐灵舟又没有钱。”
其实好惨的一句话。
但山宁说得一本正经，跟平时说大事时表情也没差。
裴昭便觉得好可爱。
裴昭一挑眉，很嚣张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给你把灵舟买下来。”
极有少年气的嚣张。
山宁就这么盯着他。
“你的钱真的不是抢来的吗？”
山宁对他的素质表示怀疑。
山宁从不觉得自己身边会有那种很有商业头脑的人。
她没和这种人玩得来过。
而折微说过去她和裴昭关系很好。
他的钱的来路真的值得深究。
裴昭都被盯到惶然了却只等来这么一句话。
他没忍住，捂住脸闷声笑起。
阳光明媚灿烂，却也比不过这时的少年。
他眼睛都笑出水雾，对着山宁眨眼道：“你猜啊。”
又是这句话。
山宁把羽毛往他脑袋上一插。
“我不猜。”
回身便走了。
走之前，没忘拿走裴昭刚来时端着的，此刻正放在栏杆上的一小盘糕点。
动作相当流畅，相当不客气。
裴昭没跟，站在原地，将头上的羽毛取下，定定看着，又好好收起。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难掩的开心与珍重。
而等山宁的背影彻底不见了人影，他的目光失去了想要追随的人，便站在那里，百无聊赖。
他仰头看着灵舟的高处。
尖尖的顶部，旁边有只巨大的帆在迎风飘扬。
无趣。
裴昭无聊地撑着下巴，刚才的温情不复，周身是浑然的冷意。
又有羽毛落下。
恰好落在裴昭肩头。
裴昭昳丽的眉眼皱起，用手指将那羽毛拿下。
了无声息间，羽毛化作粉末，纷纷扬扬地随风飞往四周。
裴昭的表情只是倦怠，毫不在意，再没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