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虽然与记忆中的不同，但山宁依旧认得出来。
那是火离的声音。
苏叶惊讶道：“山宁姐姐，你认识我们太上老祖吗？”
“太上老祖？”山宁缓缓开口道：“认识，我就是来杀他的。”
苏叶呆楞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裴昭将绑住那守卫四人的绳子解开，面上带笑，瞧着却并无善意，“听见了吗？带路吧。”
被松绑的守卫忌惮地看着山宁，一边忍不住揉自己被绳子捆住磨破的部位，一边暗暗猜想山宁的身份。
这名女子究竟是谁？
竟然会让他们的太上老祖主动发话迎进玄阳宗。
甚至于，她的口中还满是对于太上老祖的不敬。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折微愤怒道：“瞧不起我也就算了，你们太上老祖都发话了怎么还不快点！”
真是神善被人欺！
折微以前向来张扬，所到之处就算没人认识她也会暗暗猜测这人肯定很强或者背景很强大，没有人敢怠慢。
一朝变小结果就这么被欺负。
真是让神生气！
那几个守卫又莫名其妙地承载了折微突如其来的怒气，心里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叫这小屁孩是跟那女人一起的。
谁知道她们跟太上老祖又有什么关系？
几人憋憋屈屈，但思及太上老祖的关系，又谁都不敢得罪，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狠狠瞪了一眼苏叶。
苏叶：“……”
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叶心中默念完这句话，不搭理那四人，转头看向山宁。
“山宁姐姐，你……没在开玩笑吧？”
她甚至都不太敢复述那句话。
山宁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可以躲远一点。”
苏叶：“……”
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之前对于山宁的无条件信任是不是正确的了。
但毕竟都到这了，也毕竟是太上老祖自己让山宁姐姐进的……
苏叶转过头，将所有的纠结转变为脸上的狰狞，气沉丹田，对着刚才瞪她的守卫道：“还不快带路！说了多少遍了没耳朵吗你们！”
四名守卫：“……”
四人推搡出两个倒霉蛋，憋屈地将山宁带了进去。
登天梯最大的作用是美观，其后侧有阵法，两个守卫输入了密令，便带着山宁几人直接传送到了玄阳宗内部。
那两人保持着与山宁的距离，因着刚才发生的冲突，连对视都竭力避免。
生怕山宁真是什么背景了不得的大人物记住他们的脸。
进了玄阳宗，四周的灵气更为浓郁，只刚出传送阵法没多久，便有两个面容俊秀的弟子迎上来，低眉顺眼温声道：“您便是山宁姑娘吧，太上老祖已等候您多时了。”
“多时？”山宁喃喃道，总觉得这个表述有些奇怪。
而带路的两名守卫显然认识这两个弟子，一瞬间脸色煞白。
竟然是这二人，还是用的如此尊敬的语气……
索性山宁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
山宁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冷不热，“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那两名弟子却又犹豫起来，目光在山宁身后的几人身上游转。
二人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太上老祖吩咐了，若是您身后带着一名黑衣男子，可以同往，若是带着位红衣女子，也不必阻拦，只是……”
他的话未说出口，目光落在了苏叶身上。
黑衣男子对应的是裴昭，红衣女子对应的是苏叶……虽说这个女子小了点，但的确是红衣不假。
而这位身着宗门制服之人，却是太上老祖没有提过的。
未等他继续说下去，苏叶先开口道：“既然这样，山宁姐姐，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而且楚楚之前也给我传信说掌门有事找我，我还要去见一下掌门。”
毕竟这也是山宁姐姐自己的事，她跟过去也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山宁姐姐和太上老祖这个级别的恩怨情仇，的确是她掺和不了的。
山宁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折微一蹦三尺高，“这个狗东西竟然还好敢请我过去？！将姑奶奶我囚禁了这么久还敢见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山宁纠正她话中的缺漏，“在请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不想活了。”
那通道是火离搭建的，通道一毁，他必然知道折微已经被救出。
而在这个时候来到玄阳宗的山宁，只要火离不是个傻子，猜都能猜到山宁的目的。
但他偏偏将山宁请了进来。
还说了一句“等候多时”。
这倒是让人搞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而且……
他还特意提到了裴昭。
山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裴昭，他面色如常，并不因火离提到他而有什么别的情绪波动。
是了，真如折微所言，裴昭认识火离也的确很正常。
玄阳宗内仙山漂浮于半空，其间往来主要靠的是阵法和御剑之术。
而被火离派来接她们的这二人自然是使用密令驱动阵法带她们往来。
太上老祖这名头听着不小，在玄阳宗内待遇地位也是极高的。
他自己便占了整整一座仙山。
刚到地方的刹那，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将人淹没，甚至快要凝为实体，能看到淡淡的白雾。
“我去。”折微被这灵气呛了一下，“死火离哪来的这么多灵脉埋在这儿的。”
这灵气都快把她淹了。
都是神了好意思占据人类修炼用的灵气吗？
折微话中的鄙夷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而带路的两名俊秀弟子脸上仍是带着淡淡浅笑，对此并没什么别的反应。
待客之道是极好的。
只是这客人实在太不友善罢了。
裴昭抱着臂，语气懒洋洋，“贪心不足蛇吞象。”
折微赞叹，“你说话真有文化，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
裴昭看她一眼，倏地浅笑，“不与傻瓜论长短。”
折微：“……”
这句她听懂了。
折微被气得恨不能蹦起来锤他下巴，而裴昭却脚步轻转，躲到了山宁背后。
他身高腿长人高马大的，山宁其实挡不住他。
但折微就像是气球被什么扎了个口子，气焰瞬间灭了下去。
自从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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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那晚山宁从自己这里知道她把裴昭忘了时，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怪。
其实折微还想多问问的。
但也不敢问了。
就像眼下，裴昭躲山宁后边，折微真想拆开裴昭的脑子问他是不是傻。
山宁面对着你明显纠结不解疑惑得不行了，怎么还傻愣愣地往前凑。
当务之急他不是应该和自己偷摸商量讨论怎么解决山宁这个记忆的问题吗？
是病就治是咒就解，谁做的找谁去。
偏偏这个蠢东西在这里一天天跟她演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看他是真不急。
折微这么想着想着又被自己给气到了，“哒哒哒”走路的脚步都重了起来。
山宁：“……有这么生气？”
折微：“你不懂！”
山宁看了眼裴昭。
裴昭眨眨眼，从善如流毫无歉意道：“对不起。”
折微：“……”
折微：“！！！”
他俩怎么莫名奇妙又好了？
怎么只有她一个神在急？！
天呐好可恶更生气了！
“哒！哒！哒！”
山宁：“……怎么感觉更生气了……”
裴昭摊开手，无可奈何般，“这我就不知道了。”
火离日子确实过得奢靡，直到折微的气都消了，这才走到他居住的主殿的正门门口。
随着走近，正门处一道苍老削瘦的身影立在夕阳下，脊背微微佝偻，带着满身年迈沧桑的岁月痕迹。
尤其是那张脸上，沟沟壑壑，松弛的皮肤层层叠叠，笼罩在夕阳的橙黄色天光下，几乎带了死气。
山宁从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形。
神明生而不老，这也正是所有修士努力修炼的原因——长生。
而如今的火离，形容枯槁，竟然像一个普通的从未修炼过的年迈的老人家。
甚至由于他的眼神太过于浑浊沧桑，远比普通的老人更加年迈。
两名带路弟子见到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未等他发话，便迈着小碎步礼数周全的退下。
整个过程流畅而熟练，又像是怕吵到这位老人般无比的安静。
山宁转头去看裴昭与折微的模样。
不提折微，她向来情绪丰富，眼下更是陷入了长久的震惊，张大嘴巴，不发一言。
而一向仿佛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裴昭也难得的变了脸色。
他神情微变，又快速地换回平日的模样，只是在和山宁对视时，语气少了几分平时的闲适，“这确实是火离。”
山宁自然也知道。
无论容貌如何，神息不会变化。
只是，如今，就连火离的神息竟也变得苍老浑浊不堪。
火离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几人都未开口。
最后，还是火离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几乎让人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因为这个动作而散架。
他看着山宁，眼中情绪莫名。
“真没想到，还有能再见到你的一天。”
他的语气其实并不像与熟人叙旧。
倒更像是……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所以才会“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