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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皇后

作者:立宵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电光石火间,谢徵玄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皇帝已吩咐皇后,派人去他府上接她了?


    一丝寒意瞬间窜起,他握住茶杯,似是启唇品茗,可手指将杯沿攥得极紧。


    皇帝这是不信他了。


    一股极其细微、极其熟悉的苦涩与烦躁,在口中慢慢弥漫开来。


    皇家兄弟,终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他在母妃被害身亡时,就已有了觉悟。


    他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姿态,淡淡丢下茶杯,杯底发出轻微的脆响。


    皇帝怔了一瞬,侧目看他。而容愈也停下了粗气,略带着些得逞的快意,瞥向他。


    “怎么了,皇兄?”


    “添茶罢。”他淡笑,“我便在此,等我的小妾,与皇帝你一同用个晚宴。”


    他的称呼倏然变得疏远了,谢明稷垂眸,收敛起苦涩的情绪,摆手唤人添了茶。


    长窗之外,天色已渐渐透出一种奇异的青黛色,像久病之人吐纳的雾气。


    凤仪宫的暖阁里温暖如春,熏笼里的炭火噼啪轻响,室内点着无数盏琉璃宫灯,光线柔和朦胧,映照在一色的富丽堂皇之中。


    皇后沈妗妗斜倚在窗下的黄花梨雕螭纹短榻上,身上一袭云锦堆花的松绿常服,更衬得她面色有些过分的白皙。乌发间一支点翠嵌东珠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垂下的流苏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她撑额望向一旁耍玩的孩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拨浪鼓。


    那男孩便是当今的小太子谢颂,被养得粉嫩一团,乌溜溜的眼睛明亮璀璨,白嫩的腕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丝线,坠着和田白玉平安扣。


    皇后专注地看着孩子,目光却有些放空。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不断,过了许久,她像是终于耗尽了耐心,指尖那缓慢转动着的拨浪鼓,突兀地停了下来。


    “如意……”她的声音响起,有点轻,有点飘忽。


    侍立在榻侧的大宫女如意连忙应声近前一步:“娘娘,奴婢在。”


    皇后的视线没有离开怀中幼子嫩生生的脸庞,语调刻意放得平缓柔和,像是在描述某个无足轻重的宫闱闲话。


    “方才那边……递消息来了。说要以本宫的名义,邀请摄政王……那个深得他宠幸的妾室,一会儿入宫赴宴,到皇帝跟前亮亮相呢。”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小太子额前柔软细碎的发,动作轻柔。


    “本宫恍惚听着……说叫什么来着?姓蒋?还是姓江?”


    暖阁里死寂,只有炭火的微响。如意垂着头,屏住了呼吸,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小宫婢也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极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静默了片刻,似乎并不需要如意的回答。


    毕竟皇帝派来传话的人,并没有说那女子名字,又何论姓氏。


    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不再看向太子,而是投向窗外。


    隔着明净的琉璃窗,能看见外面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腊梅,疏影横斜。她的眼神穿过那晶莹剔透的阻碍,却仿佛落在极为遥远的地方,透着一股深切的茫然,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你那时在织霞阁,不是见到了吗?”


    她忽然又问,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令这满室华贵暖意中没来由地渗入一股子寒。


    “你说……有几分像?”指尖抚弄孩子脸庞的动作倏然顿住,皇后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像……本宫那苦命的表妹?”


    最后几个字轻得近乎耳语,尾音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太子搂得更紧些,太子感到些许不适,不满地瘪了瘪嘴,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皇后惊觉般连忙松了点力道,慌乱地拍抚着,动作轻柔。


    如意脸上血色褪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牡丹纹样地毯。


    “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匆匆一见,何况那女子当时脸上还有面具。奴婢不敢妄言,江小姐……应当已经砍了头啊!娘娘,您切莫多思,保重凤体啊!”


    她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发抖,又怕又急。


    皇后沈妗妗是沈氏嫡女,其父沈铎官拜户部尚书,与骠骑将军之妻沈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只不过沈铎之母乃原配,沈素之母却是继室。


    沈铎与沈素兄妹二人并不亲厚,自沈铎入朝、沈素出嫁后,两家更是少有来往。


    但沈妗妗与江月见偶然相见后,一见如故,两家也默许了孩子间的往来。


    只是彼此耍玩都在私下,盖因江河为武、沈铎为文,沈铎有心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后,不敢沾上半分外戚祸乱的恶名。


    后来,沈妗妗果然应召入宫,成了皇后,还诞下了嫡长子,是为太子。


    其后几年,将军府出了事,彼时众人都劝沈家低调,没因沈素的缘故被牵连已是幸事,又怎能为将军府求情。


    可皇后沈妗妗还是夙夜不眠,操劳将军府案情。


    大臣们感念皇后德行,也未曾上表苛责于沈氏一族,故此,沈铎在朝为官,沈妗妗后宫为后,均一切如常。


    如意是沈家家生子,自小便服侍在沈妗妗左右,自然熟识江月见的长相。那日她出宫为皇后私下挑选些时兴衣裳,却在织霞阁偶然瞥见一个像极了江家小姐的人。


    又听闻那女子是摄政王的小妾,她又惊又怕,当即入宫回禀了皇后。


    可说完她又后悔了。皇后自那日之后,便变得疑神疑鬼,总要出宫去寻那女子,她是殚精竭虑,千防百劝,才将她劝住。


    如今竟又有了机会,那女子要入宫觐见!


    如意不敢想,若那女子果真是江家小姐,皇后岂非要当场失态?皇帝又要如何处置她?摄政王又为何私藏她的下落?


    沈妗妗盯着跪在地上的如意,惨白着唇,没再说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如意的身体,望向一些更黑暗、更不祥的地方。


    暖阁里只剩下太子不解地低唤、炭火的轻响以及如意那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声息。


    ……


    怡和亭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冬日里亭下水波不兴,凝成一大块灰暗沉沉的冰面。


    此刻亭中却被布置成了暖宴之所。巨大的铜火盆里燃着无烟的银丝炭,热浪腾腾地涌上来。廊柱间垂下厚厚的金丝线毡帘,将亭中隔绝成一方温暖的岛屿。


    数张黑漆嵌螺钿的案几错落摆放,其上错金镂银的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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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碗碟,盛满了珍馐美馔。岭南来的黄澄澄的佛手柑摆在一旁的多宝格上,香气清冽甘甜。


    皇帝谢明稷已经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一身杏黄盘龙常服,面容在柔和宫灯映照下,又显出几分年轻人的率性与随意来。


    他旁边坐着皇后沈妗妗,皇后已换上了正式场合才用的明黄翟衣,梳着盘桓高髻,发髻间插戴着整套的点翠嵌宝赤金凤首头面,端丽无匹,尽显母仪天下的威仪。


    然而那张精心妆饰过的面孔,细看之下却透着一种极度的紧绷,连唇角礼节性的微笑弧度都显得有些僵硬。


    谢徵玄坐在靠左边的案后,一身沉静云锦直裰,腰束玉带。他神色平静地端坐着,手边放着一杯已经见底的千古醉,澄澈的酒液如同小小的冰湖。


    他微微侧首,目光平静地望向亭外被冰封的死水湖面,眼神却放得很空。


    一阵寒风贴着水面掠过,发出怪异的尖啸,卷起冰面上浮积的碎雪旋舞。


    厚帘无声地撩开,通传太监踩着厚毯轻步走入:“启禀皇上,娘娘,中书令容大人接了容府二公子容岐先到了,于亭外候见。”


    “哦?来了?”皇帝放下手中的犀角酒杯,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外头风硬,快宣。”


    帘子被彻底掀起,寒风乘隙而入,带着新鲜的冰冷气息。


    容愈着深紫色圆领襕袍,恭敬行礼,眼神轻飘飘地朝谢徵玄的方向掠过,旋即敛去。其后次子容岐,现任太常寺典簿,亦步亦趋地随父拜见行礼。


    内侍引着各自落了座。容愈与谢徵玄的位置斜对着,中间隔着皇帝御案前方不大不小的空地,亭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连热气都仿佛被压住了。


    皇帝像是全未察觉这无声的剑拔弩张,兴致颇高地拿起象牙箸,亲自点了一道水晶鹅肝。


    “这道鹅肝腌得滋味甚好,卿等都尝尝。容大人,你家老大呢?”


    “启禀陛下,兄长重伤未愈,马车缓行,故还未到,请陛下恕罪。”


    容岐拜道。


    皇帝摆了摆手,“无妨。”


    他转脸看向皇后,语气轻松。


    “妗妗,你不是也惦记着要瞧瞧皇兄那爱妾?人呢?可去接了?”


    此话一出,容愈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谢徵玄执箸的手停在空中,指尖在光滑如冰的象牙上无声地捻了一下。他眉峰敛起,依旧望向冰湖,侧影如刻。


    皇后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面上努力挂上得体的笑容,声音却透出些微紧张过后的干涩。


    “是呢,陛下前脚下了旨,臣妾后脚就差人去摄政王府上请了。人此刻应已到了。”


    “哦?”皇帝挑眉,显出几分真心的好奇,“既是皇兄的心头好,那定有不凡之处。宣她进来吧。”


    他笑着看向谢徵玄,带着一丝促狭的戏谑之意。


    “景明,莫要藏私。”


    容岐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嘴角抬起怪异的弧度,翘首以盼。


    “宣——摄政王妾室,入亭觐见——”


    太监拖长的调子在亭内响亮地回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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