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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怜惜

作者:观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就在半日前,天光刚刚透过云层显露出来时,在芙蓉苑醒来的少年便悄悄起身,翻窗而出,径直往外院大门处走去。


    彼时,一个年轻门房刚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便见一身墨衣的颜玉大步走了过来。


    瞧那架势,似是准备出门。


    门房见了,连忙躬身过去请安:“小公子这样早,是准备出门?”


    颜玉看他一眼未曾理会,径直从他面前过去。


    那门房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想起今日阖府上下都要去李尚书府上赴宴,不由跟上去提醒。


    “小的听说今日将军、夫人均要去李府赴宴,您此时出门……”


    听小厮如此一提,原本大步往外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来。


    是啊,先前分明亲口答应了阿姊要一同赴宴的。


    若是阿姊醒来不知他的去向,怕是会着急。


    于是便见他微微侧眸看向身侧,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回头大小姐问起,你便说我出门去寻贺礼去了,叫她不必等我,我直接往李颐鸣府上去。”


    说完,不等小厮应声,颜玉方才放心的继续往外走了。


    待出了颜府,因为时辰尚早城门尚未开启,外面街上亦是空荡荡一片,除了一些卖早食的和早起遛弯儿的人外,别无他人。


    颜玉一眼扫过街边大门紧闭的各色铺子,没有丝毫停留的打算,只骑着马快速从长街上跑过,直接往李府的方向跑去。


    节奏分明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来,惊醒了无数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人。


    有人骂骂咧咧的开门出来,原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这般早便于街市纵马,不想待他们放眼望去时却只看到一道潇洒的墨色英姿,此外再无其他。


    颜玉一路疾驰而来,待到了李府大门外,远远驻足,神色淡漠的看了眼已经着红挂绿准备起来的李府大门,轻嗤一声后便调转马头,绕着高高的围墙去了另一个方向。


    待他行至李府一处后门,马上少年方才弃了马纵身跃过墙壁,几个腾跃之后便来到李府内一座空寂但打扫的格外干净的院落之外。


    此处正是李府老夫人吴氏的院子。


    颜玉刚出现在吴老夫人的后窗外时,刚用过早膳的李颐鸣恰好过来,崭新的袍摆一掀,大步进了院子。


    自从二十二年前,李颐鸣将独女李烁柔送去南朝和亲之后,一手将李烁柔教养长大的吴氏便一病不起。


    因着李烁柔出生时,李颐鸣尚在苦读准备考取功名,其妻蒋氏既要照顾刚满一岁的长子李玉海,又要伺候日日读书的夫君,精力有限,一时无暇顾及新出世的女儿。


    由此,身为祖母的吴氏怜惜这个刚出生的孙女儿,便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也正因为李颐鸣夫妇各有自己要忙碌的事,久而久之就忽略了李烁柔这个女儿,所以李烁柔的很多事情都是吴氏与李老太爷做主。


    李烁柔三岁那年,李颐鸣总算高中进士,领了户部主事一职,一路攀爬直至坐上户部左侍郎的位子。


    也不知是时运到此为止了,还是才干确实不如他人。


    李颐鸣自从坐上户部左侍郎的椅子后便一直停顿不前,无论有何功绩,都始终得不到提拔。


    如此挣扎了整整十年时间。


    那时,颜老将军尚在,颜竞也还是军中一小将,尚在历练阶段。


    恰逢南、魏两国开战,原本大魏民富兵强,此场战役该是胜的毫无悬念。


    结果临战前夕,先帝偏信文臣谗言,担心颜氏拥兵自重,便派人快马加鞭传召颜竞父子回京,将领军之权交给了那时的陆老侯爷,也就是陆榕溪的祖父。


    此后,战事便直接偏离了原本的走向


    也正是颜氏父子刚踏入盛京城那日,宫中便收到了边关八百里加急,老威远侯刚愎自用中了南钊奸计,魏军不战而败。


    先帝无奈,只得主动求和,派使臣前往谈判。


    不想那时刚坐上南朝国君之位的南钊胃口极大,直接提出要魏国割让十城,并送一名公主前往南朝和亲,否则一切免谈的要求。


    对于割城一项,先帝受姬柏岩等一帮文臣蛊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唯独送公主前往南朝和亲一项,让他烦了难。毕竟那时端和公主尚未出生,先帝足下除了几位皇子外并无公主。


    先帝正愁没有解决之法时,忽听那时还只是朝中一名小官的姬柏岩建议:“臣以为,陛下可以从宗族或朝臣中,选一名适龄的貌美女子封为公主,前往南朝和亲。”


    先帝一听,顿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先帝当即召集群臣,推举合适的女子出来,册封公主,前往南朝和亲。


    而彼时的李烁柔,早已由祖父做主与颜竞有了婚约。


    且二人自定亲之后便一直两小无猜,情深意笃,眼见已经到了过大礼的阶段,不想李颐鸣却听了好友姬柏岩的劝说。


    “颐鸣兄若肯为陛下解忧,又何愁尚书之位不能由兄独揽?”


    早已盼着晋升的李颐鸣听了此话后哪里还坐得住,不惜冒着得罪颜氏,伤害女儿的风险,在未经过老父亲的同意下,自行登门解除了李烁柔与颜竞的婚约。


    那一日,李颐鸣从颜府出来后便径直入了宫。觐见陛下,表示自己有一爱女,甘愿入南朝和亲。


    待到事情办成,圣旨入府时,李老太爷与吴氏方才知晓自己一手疼大的孙女,竟被她父亲就这般卖了。


    老夫妻俩就算心有怨言,但圣旨已下,一切已是无可转圜。


    自此,李烁柔便从李氏女成了大魏公主,赐国姓,名雪玉,号景和公主。


    李烁柔离府那日,看着已然坐上尚书之位的父亲,悲痛欲绝的与其断绝了父女关系。


    也是李烁柔离京不久,李老太爷便气得撒手人寰,连吴氏也中风倒下了。


    面对府中如此变故,李颐鸣却只沉浸在自己终于坐上尚书之位的喜悦之中,心头无一丝悲伤……


    伺候吴氏的婆子捧着熬得软烂的鸡丝粥跟在李颐鸣身后进门。


    待李颐鸣如往常一般行至吴氏榻前,给吴氏下跪磕头请安之后,方才毕恭毕敬的将粥碗递过去。


    李颐鸣看也不看一眼,沉默的接过粥碗后朝婆子挥了挥手。


    “出去守着,我有话要与老夫人说。”


    “是。”


    婆子应声退下。


    等外间的房门关上,一丝外界的声音都不再有时,李颐鸣方才走到吴氏床前坐下来,用那双满是沧桑却仍旧蕴含着几分犀利眼色的眼眸看向床上怨恨了自己整整二十二年的母亲。


    “母亲昨夜睡得可好?儿子伺候您喝粥。”


    李颐鸣恭敬的声音响起时,吴氏怨憎的瞪向他。


    对于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李颐鸣面上没有丝毫难过的情绪,依旧静静地搅动着碗里粘稠的粥。


    今日,因为府上有大宴,所以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袍衫。


    为了给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留下个好印象,他甚至选择了自己从未穿过的鲜艳颜色,只希望能以此来给那年轻人留下个好印象。


    片刻后,李颐鸣终于停下了手上动作,沉默的盯着眼前地面,过了好半晌,方见他轻笑一声重新回过眸来看向床上的老母亲。


    略略摊手,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的新衣:“母亲觉得,儿子今日这身袍衫如何,可够喜庆?”


    吴氏瞪着眼前这个不孝子,目光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身上崭新的袍衫,没有任何反应。


    李颐鸣似乎并不期盼能从自己母亲脸上看到任何反应。


    便听他又道:“哦,对了,母亲怨了我这么多年,怕是已经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说着,李颐鸣笑着往前凑了凑,说话间,唇上花白的胡子也跟着颤动起来。


    “今日是儿子的生辰啊!是您怀胎十月,费尽心力生下儿子的日子。”


    李颐鸣说着,眼里似有喜色,但更多的却是疯狂。


    “如何,可想起来了?”


    “今日儿子六十了,您是不是也很为我高兴?”


    李颐鸣自顾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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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手上重又缓缓搅动起碗里的粥来,根本不理会床上之人的反应。


    “您因为烁柔的事怨了我整整二十二年,就算我每日过来亲奉茶饭,亦无法纾解您心头的恨意。


    “只是您可曾想过,烁柔是您亲手养大的孙女儿,难道我就不是您含辛茹苦教养成人的儿子了?


    “您说说,您如何能为了一个本来就要外嫁的孙女儿跟我这个亲儿子置气呢!


    “我那般努力,那般费尽心机也要往上爬到底是为何?还不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光耀李氏门楣,您说您怎么就不能理解儿子的良苦用心呢!”


    纵使事情已经过去二十二年,李颐鸣重新说起此事时,语气中依旧带着深深的不解。


    李颐鸣怔怔的,想起二十二年前,李烁柔离府时看着自己的怨憎目光,想起她离京之后,老父亲气得吐血而亡,随即母亲亦中风倒下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飞快的闪现。


    床上躺着的吴氏看着儿子今日怪异的举动,不知他是抽了什么风,竟又与她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来。


    呵呵,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也是她含辛茹苦亲自养大的。


    可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恨不得自己从未生养过他,如此便不会将她可怜的孙女儿推进那深渊火坑里去。


    想起那么小一团就跟在她身边的烁柔,那般乖巧孝顺的她,吴氏一双老眼忍不住泛起层层雾气。


    李颐鸣看着情绪终于激动起来的老母亲,眼里露出几分欣喜。


    “母亲这般,可是在为儿子高兴?”


    话音落下,他好似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将粥往床头一放后径自起身,站在床前看向自己母亲,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兴奋。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母亲,您或许不知,今日有位年轻人要到府上来赴宴,我听说他已年过十五,且眉眼与他母亲极为相似。


    “届时待他见了我,我定要叫他好生给我磕个头,好代他母亲尝还这些年未尽的孝道。”


    说着,李颐鸣沉吟片刻,又继续道:“我定要叫他知道,我当年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的母亲着想,只要他能理解我,又何愁不能说服他母亲呢!”


    “母亲觉得,儿子说的可有理?”


    李颐鸣说完又沉默一瞬,不等吴氏再有反应,忽见他大袖一扬,朝吴氏深深一揖后便径自满意的笑着出门去了。


    床上的吴氏还在回味他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代他母亲尝还未尽的孝道!


    代他母亲尝还未尽的孝道?


    是谁,他是谁?


    吴氏终于反应过来时,屋中早已没了李颐鸣的身影。


    控制不住心头猜想的她不由越发激动起来,躺在那里,喉头接连发出奇怪的声响。


    “呵……呜呜……呵噜……”


    听到声音的婆子慌忙进来。


    见她如此,连忙上前宽慰,只是她凑到吴氏跟前细听了半晌,却始终听不明白自家太老夫人到底要说什么。


    那婆子见此,一时急得满眼是泪:“老爷究竟与您说了什么,将您刺激成这样?”


    婆子有些无奈的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去,方才注意到自己先前递给李颐鸣那碗粥竟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床头。


    婆子见自己一时无法安慰吴氏,便只得忍着心头酸涩,将粥端起来:“太老夫人稍等,老奴将粥热一热就来。”


    婆子说完,便端着粥走了出去。


    只是那婆子前脚一走,吴氏床头正对着的一扇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与年轻时的李烁柔长得格外相似的少年就站在窗外,目光探究的看着床上因为过于激动而泪流满面的苍老妇人。


    床上的老人一双昏黄老眼被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刺激的有些睁不开。


    朦朦胧胧间,她好似看到了离开自己二十多年的烁柔。


    吴氏满脸震惊的看着那处,努力想要看清外面站着的究竟是何人。


    只是不待她看清楚,送粥的婆子去而复返,窗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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