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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珞神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纹丝不动的修炼有新进展。


    有系统辅助修炼甘琤能够快速进入状态,但能否入静要看她自己,系统帮不了忙。多次尝试始终寸步未进,单纯冥想放空大脑,见识到浩瀚分界之河,心灵受到巨大震撼之后,猛然开窍。


    可这变化貌似并非好事。


    痛苦,绝望,憎恶,愤怒,暴虐……捅了负面情绪老巢,一股脑喷涌而出,铺天盖地源源不绝,将甘琤淹没。


    毒汁汇聚,势要将她从内到外彻底浸染,沦为注满负面的空壳。


    甘琤如梦初醒,心口剧烈跳动,拼命喘息。


    残存的情绪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张牙舞爪,心不甘情不愿缓缓褪去,带来莫大心理阴影。


    修炼入静是要在这样的负面情绪冲击下保持冷静?


    快乐幸福不配吗?


    甘琤想了想,大喜大悲比单纯的负面情绪或正面情绪更折磨人,从天堂的最高处跌入地狱的最低处,乃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入静:0%】


    有新进展,但修炼进度不会骗人。


    甘琤深吸气,眺望分界之河平复情绪。


    它一片虚无,无法以波澜壮阔来形容,唯有透过两边悬浮陆地确定它的存在与边界,没有近距离的悬浮陆地阻碍视线,远处尽收眼底。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庐山中。


    通过分界之河眺望对面,一片片陆地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它们处于同一个水平面,毫无参差不齐,仿佛悬浮陆地下方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隐形棋盘托举。


    看的久了会有种莫名的恐慌感,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


    用来冷静情绪堪称立竿见影,效果远超电锯。


    待平复的差不多,甘琤再次尝试修炼。


    喷涌,冷静,喷涌,冷静……如此反复,搞人心态。


    如果想入静一定要经历这些,如此多的负面情绪从何而来?


    念头刚冒出,如一滴水滴入滚烫热油,甘琤的识海瞬间炸开,沸腾,狂风巨浪席卷起她,重重撞入根源世界。


    ……


    “我”出生了,是个女孩,刚会走路就要替家里干活,小小年纪被家务活压得伸不直腰,父母态度恶劣,常常非打即骂,从未有过好脸色,嫌弃是个女孩子,张口闭口赔钱货贱丫头,不论干多少活儿都得不到半句夸奖,吃最差,穿最烂,睡最脏。


    弟弟出生后父母都围着他转,吃最好,穿最好,睡最好,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作为姐姐从未得到过弟弟的尊重,是他嘴里将来卖掉换彩礼的毛驴,要趴下给他骑大马,让他在脖子处系绳子,驮着到处玩,吃他吃剩下的,不要的,是他的玩具跟仆人。


    十二岁那年,果然被父母卖给隔壁村四十岁的瘸子,收了老大一笔彩礼,想要逃走被抓住,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两指宽的透气孔。


    十三岁流产,血崩而亡。


    ……


    “我”是一名戏子,打小被卖入戏班子,每日天不亮便开始练习基本功,唱念做打,刻苦勤奋,付出诸多努力与汗水,命运却早已写好未来的人生剧本,戏子是玩物,供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取乐的玩意。不能有自尊,玩物不配有自我,一生只能卑躬屈膝,接受所有人的作践与折辱。


    出卖美妙的歌喉,出卖婀娜的身段,出卖灵魂与自我,曲意逢迎,摇尾乞怜,这就是戏子的生存方式。


    底层人中的底层人,贱民中的贱民,下九流的最下层,生来就是要被人践踏。


    名满天下的优伶,死的时候满身泥泞面容扭曲,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


    “我”是个倡伎,聪明伶俐,兰质蕙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艺精绝,艳冠群芳,自小耳濡目染如何伺候男人,是老鸨精心培养的花魁,为求一夜挥掷千金者不计其数。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身为倡伎能有几个落得好,眼前的艳绝一时都是假象,真正的自己要出卖一切承欢献媚,自己的美貌,自己的青春,只是个标好价格的商品。


    误以为觅得良人脱离苦海,其实是另一个火坑的开始,倡伎永远是倡伎,在这人间炼狱不得解脱。名为妾侍,实为招待客人的玩物,以床榻之欢为所谓的夫君笼络人心,榨干每一滴利用价值。


    再身份高贵的男人,剥去外衣都是一样。


    再风光霁月的男人,内里同样残忍冷酷。


    最后一卷破席,扔到乱葬岗。


    ……


    数不尽的负面情绪汇聚成海,凝聚出一张张扭曲鬼脸,赫然是小山村的村民们,他们满眼怨毒,死死瞪着甘琤,哀嚎,尖叫,诉说自己的痛苦不甘与怨恨,对杀死自己的凶手投以最大恶意,欲将她拉下深渊。


    甘琤毫不犹豫挥动尖头铁锹反击,劈开飞向自己的鬼面。


    一张劈开变成两张,两张变成四张,怨毒的眼,狰狞的脸,把她团团包围,尖啸声不绝于耳,直击灵魂。


    甘琤咆哮:“你们以为我会愧疚,会自责?笑话!你们若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你们想活埋我的时候怎么不愧疚,怎么不自责!杀你们,我只有高兴!我活下来了,我得救了!”


    一张张扭曲鬼面变化,黑暗里浮现出孩子的脸,哭泣着。


    甘琤嗤笑:“你们自己痛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没痛死我也会送你们上路!什么孩子,吃人的豺狼还没长大而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鬼脸愤怒,发出尖啸,纷纷扑上去撕咬。


    巍峨伟岸的虚影破开黑暗,光辉照耀下鬼脸灰飞烟灭,宛若救世主降临。


    空灵悠远的男声怜悯仁慈道:“可怜的孩子……”


    甘琤挥舞尖头铁锹劈上去,没有一点犹豫,“滚!!!”


    虚影:“……”


    甘琤破口大骂:“你什么东西啊可怜我!明明是想让我跪在你脚下舔你脚趾,装什么装!这些鬼影都是你搞出来的吧,贱人想套路我!这么好心怎么不把心肝掏出来,给我啊!给他们啊!”


    虚影:“……你戾气太重,唯有心平气和,心如止水,方能入静。静为无欲,无欲则刚。种种磨难如过眼云烟,勘破红尘方能证道。明镜止水,正本澄源……”


    尖头铁锹发出铿锵声,再次重重劈上无形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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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琤怒发冲冠,火冒三丈,识海巨浪翻江倒海,天摇地动,似要冲破这层桎梏,震裂苍穹。


    “该静的人是我吗???”


    “该静的人从来不是我!!!”


    “该静的人是他们!!”


    甘琤声嘶力竭的咆哮,将堵在胸口的愤怒憋屈全都喊出声。


    如果打坐修炼感觉到的海量负面情绪源于“我”,我又是如何感知到这些?


    是年纪轻轻尝遍人情冷暖饱受折磨的“我”该静,还是赋予“我”痛苦的人该静?


    短短十三年的一生全是灰暗,如何静?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静?


    是不得不唱戏卖身的“我”该静,还是肆无忌惮践踏“我”在“我”身上发泄龌龊扭曲的人该静?


    努力练习提升技艺,竟是为了更好的被选中,被践踏,被万人折辱,如何静?


    还是被迫沦为倡伎终生都是玩物的“我”该静?


    根本静不了一点!


    如何静?怎么静?唾面自干,泥首谢罪,精神胜利法战无不胜。


    系统面板自动跳出,发出短路似的滋滋声,不断闪烁。


    甘琤立即后退,与虚影拉开距离,手举尖头铁锹对准面板,恨恨道:“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修炼,创造者肯定是个受虐狂,千般折磨,万般践踏,要求别人放下,心如止水,要么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东西,从未受过苦,从不理解苦难为何物!”


    “凭什么是让我入静,别人静了不也是静!”


    “万法神通,不独此道!”


    系统面板闪动的更加剧烈,终于承受不住,崩溃成无数碎片。


    不等虚影唇边的笑容扬起,新的面板迅速组合再生,颜色红到发黑,又诡异又深沉,与先前明亮清透的面板截然相反。


    甘琤刚要不满,面板摇身一变,化作介于透明与不透明之间的金色,如阳光落入水中。


    【入静:1%】


    正要消失的虚影骤然卡住,静了。


    识海世界,甘琤才是主宰。


    她抡着尖头铁锹飞上去,“你刚才是不是想笑?现在怎么不笑了,是不想笑?”


    虚影:“……”


    甘琤:“你是融入我体内的神血之一所化?”


    没有等对方回答,现在大概也回答不了,甘琤毫不犹豫高高举起尖头铁锹,“你个贱人果然是想套路我啊!”


    铁锹如狂风暴雨,生生把虚影劈成渣渣。


    甘琤脱离状态,从冥想回神,自言自语:“神血这么弱的吗?”


    咂摸了下,感觉神血不可能这么弱。


    他都出现两回了,另一方神血安安静静,从未展现存在感。


    能对抗神血的只有神血。


    身份栏后面那三个字猛然跃出脑海,母系神!


    母系神血保佑了她,但没有保佑小山村的村民,意味着并不认可他们身份。


    三番两次想套路她的或许就是两大阵营另一方,父系神血?


    妈会心疼孩子,当爹的只想打死妈。


    这就是她没事,村民受剥皮拆骨之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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